作者:小乔且中路
只是一想到如今自己这尴尬的身份,又不大好意思找沈羡之提。
所以这会儿贪狼找来,告知带她去城里转一转,看看她对什么有兴趣,可以尝试一下,心里不免是有些感激,朝贪狼问道:“是你们瑾王妃的意思么?”
贪狼以为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瑾王妃不是怕小姐吃闲饭,王府再怎么着,也不差你这口饭,就是怕小姐总闷在院子里,给闷坏了。”
钟玉嬛见他一脸着急地解释着,莫名有些好笑,又觉得他有几分眼熟,“你是阿……”阿瑾顺口就要叫出,但一想到如今自己这身份,便还是改了口:“你是瑾王爷身边的护卫?”
贪婪颔首,心说不会真记不得自己了吧?心下不免是有些失望的,不过抬起头刚好看到她笑盈盈地望着旁边那卖风筝的小摊,便走过去,“你若喜欢,我送你一个。”他知道,这钟玉嬛身上虽有些银钱,但并不多,肯定不会用在这样的地方。
钟玉嬛其实还是第一次这样逛集市,心里的兴奋是如何也压不住的,又见到这风筝摊旁一个老头修着竹篾扎风筝骨架,很是感兴趣,“每年快到踏春之际,家里就会准备各式各样的风筝,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原来风筝是怎样扎成的。”
说来也是可笑,自诩是什么都见过的世家小姐,其实根本不知道风筝是这样扎的,稻谷是生在水田里的,叶子又是什么样子的。
她就觉得有些讽刺,好像这十几年活得浑浑噩噩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不想回京城去救父亲了。
其实她也救不了,她比谁都清楚,父亲的生死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如果真能找到谁帮自己,父亲此时此刻就不会在大狱中,自己这个时候也不会在这里了。
她忽然就没了放风筝的心情,哪怕这二月草长莺飞,正是合适踏春之际。
但贪狼已经瞧出她因这风筝想起这家中之事,还是买了一只燕子递给她拿着,“你随我来。”
钟玉嬛本想拒绝,但想到这贪狼在夏侯瑾身边,也是算得上心腹了,如今夏侯瑾不在,将他留给沈羡之,只怕也没什么空闲。
人已经这样出来保护自己了,也不好再添麻烦,就随了他去。
没想到他将自己带到一处宽广的场地,旁边是几株古银杏树,后面靠着山,有一条蜿蜒小道,半山腰便是正在修建的寺庙。
广场里到处都是孩童们在打着陀螺,或是放着风筝。
钟玉嬛这会儿也知道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了?只见贪狼将线递给她,将风筝拿了过去,“我们老家一直都认为,这放风筝,是能将所有的坏运气和疾病一起赶走,你放得越高,今年的运气和身体就越好。”
原本没有心情的钟玉嬛听到这话,果然开始放,只是以往都是下人们放高了再给她,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怎么放才能让风筝飞起来。
试了几下不免是有些沮丧,哪里晓得这时候忽然听得孩童们惊喜地大叫起来,同时也听到贪狼大喊,“快放线。”她慌忙放线,一面抬头往天上看过去,只见原来是贪狼一手抓着风筝,用轻功硬生生将风筝给拿到上空去。
乘着那风,风筝也就自然而然飞起来,哪怕贪狼回到地面,仍旧是稳稳当当的。
风筝越飞越高,越来越稳,钟玉嬛那颗心也逐渐放了下来,莫名觉得有些心安起来。
按理他不过是受命带钟玉嬛出去转一转罢了,大家都那么忙,哪个得闲关注,但沈羡之就得闲,还特意把钱袋子打发过来偷偷看着。
无他,就钱袋子轻功好。
这会儿听到钱袋子说起这贪狼带钟玉嬛放风筝一事,然不知咋舌,“这还真看不出来,贪狼原是这样的人。”
是挺会哄女孩子欢心的,但钱袋子以为,“这算得上什么本事?我觉得只要有心,哪个还不会哄了。”
不想话音刚落,就听到沈羡之问,“你的意思,阿瑾没有心?”
钱袋子吓了一跳,连忙躲开沈羡之几分,一脸防备地看着她喊冤,“姐,你不要挖坑给我跳啊,瑾王爷哪里没心了?你不能用别人的标准来衡量啊。钟小姐如今最担心他父亲,贪狼用风筝哄她,她能开心。可是你要开心,得日月神教越来越壮大啊,这里不知道瑾王爷要暗地里给投多少人力财力下去,咱们日月神教才如此顺顺利利的。”
这话,仍旧不能让沈羡之满意,挑眉质问,“你的意思,我不知足不懂得感恩?”
“我没有,我是想表明,瑾王爷对你很有心,而且对你有心不是一个风筝就能哄好的,一个风筝才多少钱啊?我的意思是哄你高兴成本很大,但是瑾王爷不是一直在努力么?”就比如,西南王府的民事案件,几乎都由日月神教承包了。
还有日月神教能这样快进入正轨,不是夏侯瑾不是温言在背后出力,只靠着展护法那肯定是不能这样顺利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这些沈羡之都知道,但也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朝廷不可能允许夏侯瑾培养任何势力,所以才下旨让她娶了自己,这就是生生截断了他培养任何势力的机会。
毕竟除了姻亲关系,还有什么足够牢靠呢?
但是夏侯瑾又不能坐以待毙,反正沈羡之看狗皇帝那打算,就是不希望夏侯瑾过得好,不然的话当初怎么就那么大方允许这几年里免除西南税赋?此处税赋不用上缴。
可狗皇帝这样大方的前提是,朝廷不但不会往这西南出一个银子,不管天灾或是人祸,一切都要靠夏侯瑾自力更生。反正大众的认知里,此处多山多雨,紧挨着蛮人们的地方更是瘴气环绕,这样一个落后的破地方,也就是在版图上好看一点,谁会闲着没事花重大财力兵力来攻打此处?
也就是任由此处的蛮人和汉人们小打小闹罢了。
不但如此,更不会往此处输送任何一个人才。而这西南浔州城作为西南的州府,从前就本来没有任何官员,下面的县城里也只有一个县令或是典史,很少是官员配齐。
而这种九品芝麻小官,在他们的眼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大作为的。
方这样大大方方就送给了夏侯瑾。
西南,也变相是被放逐了。而夏侯瑾将一辈子被困在这片贫穷的土地上自生自灭。
可沈羡之觉得人类之所以是被称作高等动物,那便是他们的脑子里有思想有追求,自己和夏侯瑾几乎是达成了共识,这种默契甚至都没有专门商量过,他们俩就是那种不愿意过苦日子的,更不可能让追随他们的这些人一辈子吃苦受累。
所以夏侯瑾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将蛮人部落走了遍,现在也可以冒着被朝廷发现的可能离开西南,去寻找那俞家后人。
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做打算。
狗皇帝本就不允许他们过得好,可是现在西南的发展熟读已经远远超过了沈羡之的预期,商贾们也十分够面子。
当然,前提是这西南让他们看到了赚银子的机遇。所以此时此刻的西南,就好似一头沉睡中快要苏醒的狮子,就算是这交通再怎么闭塞,消息再怎么缓慢,终究有一日,西南的新面貌都会传入狗皇帝的耳朵里。
那时候鬼知道他又要颁发什么样的圣旨下来?
所以夏侯瑾需要一支强劲的军队,而不仅仅是靠着他那几千府兵。而日月神教的存在,一股江湖势力,在朝廷眼里看不上的乌合之众。
正是可以借着这‘乌合之众’来光明正大地练兵啊。
而且日月神教从一开始建立之初,沈羡之就允许了王府的旧人们加入其中,这样一来,夏侯瑾的人也是完全渗透到了日月神教里,他也就不会担心将来有一日,这日月神教倒戈相向。
所以,确切地说,夏侯瑾他们对于日月神教的帮助,其实也不过是帮助他自己罢了。而且退一万步说,她和夏侯瑾是夫妻,日月神教是自己的,也是他的。
说来说去,好像还是夏侯瑾赚了,自己不过是当个教主过把瘾罢了。
回头看了看时间,再过十来天,便是大姐出嫁的日子了,也不晓得夏侯瑾可是能赶回来?
他自己虽然是韩先生的知己,可是那杜司风不也是他的知己好友?这三层关系错综复杂,他这门酒是如何也逃不脱了?
叹了口气,见着钱袋子跟了进来,“你闲得很么?”
钱袋子一听他这样问,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啊?你既然闲着,你带那陈师爷到处转一转去。”差点将这陈师爷给忘记了。
钱袋子应了话,便去隔壁韩先生那边将陈师爷叫上,哪里也不去,直接领了他到王府前院角落里那如今正儿八经修好的大教室里。
今日里面正是几个老农根据自己多年的种地经验,总结出来的短期肥土的各种方法。
里面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因为讲课的都是庄稼人,所以通俗易懂,识字的记一下,不识字的拿着木炭磨出来的笔画下来。
陈师爷一进来,看着这满屋子黑压压的人影,有些懵,“小钱兄弟,咱们这是?”
这些课程钱袋子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有时候还能帮忙代课。所以抓了把瓜子悄悄嗑起来,一屁股往长凳上坐去,示意陈师爷也坐下,“你只管听就好了,听完了明儿我带你去地里转一转,实践实践,你就懂了。”
陈师爷应了声,只能坐下,立着耳朵仔细听,只见最前面挂着一块大大的黑色大板子,不知道是什么做出来的白色笔,在上面涂涂写写,画了些乱七八糟的。
他听了一会儿,方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说如何肥土。
不单是肥土,除了传统意义的上山挖腐叶自然发酵的土灰,和抛洒粪水之外,还有将田地里的杂草晒干直接烧毁,这样竟然还有除虫的功效?
他有些不解,只小声问着钱袋子,“这怎么说?”
钱袋子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直接问道:“陈师爷没下过田吧?家里条件可见尚可?”
陈师爷有些尴尬,他家里条件的确不错……一面好奇地看着钱袋子。
方听钱袋子小声解释道:“因为虫卵会附在草叶草根,甚至是土里最平面的那些土里,所以就少土灰被,草叶草根晒干垫底,上面盖上土面上的泥土,变相驱虫。”还有烧过之后,会产生什么他不知道,反正就是能让庄稼长得好。
说罢,“这其实就是常识,很多老百姓都知道,不过今天讲的是基础,所以几位先生才将这些也重新说一遍。”
陈师爷听罢,实在是没想到这种地还有这样大的学问,于是也听得认真了。
钱袋子见他听得认真,也不需要自己额外辅佐,所以手里的瓜子嗑完了,便偷偷跑到一旁还在前院里打家具的鲁班组,同他们玩笑话,也搭把手。
不知不觉,天降暮色,斜阳余光已经要彻底落入城外的山林里,学堂里也散了。
陈师爷急匆匆朝他找来,“小钱兄弟,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钱袋子瞧着也快到吃饭的时间了,“这边吃晚饭,一边吃一边说。”
陈师爷刚想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压不住这满脑子的疑问,只点头答应了。
这一坐下,便连忙问,粪肥如何得来?只靠茅厕恭桶,是远远不够的。
这对于钱袋子来说,又是一个常识问题,“你们府上不养鸡鸭?畜生应该也有几口吧?”
于是他耐心地给陈师爷解释,“我这么和你说吧,用咱王妃的话来说,这是一套自然生态系统,就以地里为起点。”
陈师爷哪里听过什么自然生态系统?懵里懵懂地看着他。
然后便听钱袋子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这春天播下一粒种,随着光阴长起来的可不止是粮食,还有杂草,这个杂草呢,咱们除掉也不能丢了,拿回去喂猪,喂给鸡鸭都行,它们吃不完,就在窝里踩啊踩。”
踩烂了发酵,这不也是粪肥么?然后又丢到地里去给地里施肥,如此反复循环。所以断然不能小看这一片土地,它本身所需的粪肥,其实大部分也就是来源于它自身。
除了这地里的杂草,还有这庄稼,最后不也是到人的口中么?那五谷轮回道走一圈,不由变成粪肥到地里了吗?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压根不花钱。
陈师爷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这关于粪肥来源的话题,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照样吃得津津有味的。
想是听了这些话,又听着同桌的人强力推荐他好好看看这地里的排水系统,不免是心痒痒一个晚上没睡好,只巴不得赶紧天亮。
还熬夜将自己今日所学的一切整理出来,打算回去给何大人好好看一看。
翌日一早,等不及钱袋子来找,便先去王府寻。
钱袋子拿了几个包子在手里,塞了他两个:“吃了没?”
“吃过了。”陈师爷想要推迟。
没想到钱袋子却说道:“留着吧,中午吃,咱们这一去,怕是得晚上才回来。”毕竟去实践又不是只看看。
陈师爷还不知道,等到了王府后面的地里,看着这石头砌成的堡坎,实在是难以想象,到底是多大的工程?大家又做了多久?很是震撼。
但更让他觉得震惊的还是这些梯田每隔了一定的距离,就有一条向下倾斜的排水沟,但是又比寻常的沟渠宽,下方还有一个大池子的空间,很是不解?“这是用来积水用的?”
钱袋子颔首,“平时用来积水,以防天旱,秋收的时候则可以将水放干,收成的庄稼就放在麻袋里,顺着这水渠滑下来。”反正一池几用,大大节省了人力资源。
说着,指了指水渠下方的塞子,“塞子是用木屑做的,干燥的时候塞进去,遇水就膨胀,所以就不会漏水。”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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