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入赘后 第92章

作者:今夜来采菊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穿越重生

  李善舍不得西北亲兵送命,准会让后来的各路杂牌军冲锋陷阵,他不能违抗军令,只能先找个由头开溜,反正他不想顶着金汁和火药攻城。

  崔无看了一眼廖三:“那你去吧。”

  李善决定举兵攻城之时没有事先知会过薛进,薛进就权当没这回事,怡然自得的守在大营睡懒觉。

  廖三策马回营时,薛进才刚睡醒不一会,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正准备吃早饭。

  楚熹截下那批辎重,对薛军影响还是挺大的,薛进的早膳只有一碗粟谷稀粥,一张黄面蒸饼,廖三一进门,就见他把黄面饼掰开泡在稀粥里,当即恶心的皱紧了眉头。

  薛进问他:“怎么回来了?”

  廖三犹豫片刻道:“薛帅先吃吧,吃完再说。”

  “不要紧,你说你的。”

  “……这仗没法打了,那狗日的楚熹竟然在城门上煮金汁,还扬言要给薛军将士们补补身子!实在欺人太甚!将士们光闻着那味都各个萎靡不振!如何还能攻城!”

  薛进拿着勺子的手一抖,再看碗里的粟谷黄面粥,可谓是倒尽了胃口。

  要知道,这几日以来,薛军上下顿顿都吃这个。

  “薛帅。”廖三深情实感道:“我廖三不怕死,将士们也不怕死,可不想死的太冤枉,还请薛帅去劝劝大将军,此时攻城绝非良策!”

  “大将军打定主意要夺取安阳,我怎么劝。”

  “既然强攻不行,那就想想办法智取啊!”廖三急坏了,急得想出一条对策:“或者我们可以留下几万兵士困守安阳,只需困个三五月,安阳必定不攻自破。”

  “如今我们要的并非是安阳城。”

  廖三忽然明白了,因此说道:“楚熹不是愿意同我们交换那引爆火药之法吗,区区一个谢燕平,留着也没多大用处,给她又能怎样,至于十万粮草,未必就真得拿出十万,我想六万八万,她也不会拒绝。”

  薛进叹了口气道:“你信不信,她前脚把引爆火药之法卖给我们,后脚就会卖给帝军,卖给沂都,转过头再琢磨出点新花样。”

  “照这么说……还非得拿下安阳不可了,要让这楚熹为薛军所用。”廖三顿了顿,又拧起眉头:“只是,我瞧楚熹那性子,不像是会甘愿任人宰割的,就怕我们千辛万苦打下安阳城,她老人家再脚底抹油窜到沂都去,成了陆广宁的左膀右臂。”

  廖三从前是不会考虑这些的,在薛进身旁耳濡目染久了,或多或少也懂得了点筹谋。

  薛进对此很满意:“是啊,你顾虑的没错,这样去同大将军说便是了。”

  廖三微怔,随即拱手退下,又快马加鞭赶回安阳城。

  李善倒也不是完全不顾杂牌军的性命,望着城楼上的大铁锅,迟迟没有下令攻城,正与西北嫡系的几位将领商量如何扼制安阳的金汁。

  原本是可以用箭雨压城,射杀扬撒金汁的城卫,可楚熹劫走的那批辎重里有上万支供连弩营使用的箭矢,连弩营内余下的箭矢撑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告竭,而安阳的陶罐弹就未必了。

  李善心中纠结。

  他起兵攻城本就是独断而为,这会若灰溜溜的退兵回营,那往后在军中还何谈威信?

  强行攻城,也不是不能,只看这情形,看这颓唐之势,必定少不了折兵损将,恐怕要远超预计。

  就在李善骑虎难下之时,廖三从白岗庄赶回来了,毫不客气的闯进军阵,那横眉怒目要找李善吵架的样子把崔无吓了一跳,生怕薛进的爱将死在李善手中,赶紧跟上前去。

  “大将军!”

  廖三还算给李善面子,到李善跟前就翻身下马。

  李善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冷声问道:“你有何事。”

  廖三的性子军中人尽皆知,周遭将领们见状都暗道不好,廖三若在两军阵前斥李善一通,李善真能一刀砍了他。

  众人悬着一颗心,只听廖三说道:“卑职以为,安阳戍守邃密,不宜强攻。”

  “哦?那廖将军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卑职并无妙计,只想到那日楚熹劫掠粮草,三万铁骑,八面围剿,愣是让她跑得无影无踪,在安阳城外尚且如此,在安阳城内岂不要上天遁地,便是我们今日能攻下安阳,可叫她趁乱逃了出去,或投奔帝都,或投奔沂都……”

  廖三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并非卑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楚熹守着一个小小安阳,都能这般风生水起,何况别处。”

  廖三这一番话,过于有理有据,实在令众人始料未及。

  李善身旁一西北军谋也不由附和:“没错,倘若楚熹逃出安阳,必将成为我们的心腹重患,难保他日不会溃败于此。”

  李善沉默了。

  他攻打安阳,自是想擒获楚熹,纳为己用,可这楚霸王是长着两条腿的大活人,一旦城破,怎会老老实实的等他去捉,真一溜烟跑到码头,乘船东行,去往沂都,他岂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陆广宁作嫁衣裳。

  楚熹都快被金汁熏的失去嗅觉了,见李善一干人等还在嘀嘀咕咕,也没个动作,有点摸不着头脑。

  鼻孔里塞着两团棉花的罗统领走过来,闷声闷气道:“少城主,你可有瞧见薛进?”

  “没,兴许在后面吧,他应该受不了这个味道。”

  “属下瞧着不像。”

  “怎么说?”

  “李善在和那些将领商议对策,薛进便是不上前来,也该派人传话才是,属下盯了半晌,只见廖三一人骑马掠过,之后就再无动静了。”

  “你的意思是,薛进今日根本就没来?”

  “薛进身为一军主帅,若来了,没道理不露面,会不会是……李善在明处吸引咱们的主意,薛进躲在暗处偷袭?”

  这倒很像是薛进会做出的事。

  可若一明一暗,没道理大白天的攻城啊。

  楚熹抿唇,忽想到另一种可能。

  “也许,李善和薛进起了分歧,李善主张攻城,薛进不愿,所以不来,这样即便攻城之际,薛军折损惨重,也都是李善的过失,和薛进并无关系,李善攻下城池,丢了威信,薛进只需稳坐大营就占尽便宜。”

  罗统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楚熹有了主意,忍不住笑起来,对着大喇叭喊道:“李善舅舅!你家小外甥薛添丁呢!今日怎么不见他呀,初一他来跟我拜年,我都忘记给他压祟钱了。”

  楚熹素来牙尖嘴利,可这一声“舅舅”喊得委实甜,像含了块蜜糖似的。

  李善那一瞬间不禁想,若楚熹当真是薛家人,当真是他的外甥女,何愁夺取不下辉瑜十二州,何愁不能推翻朝廷。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无法再轻易压下。

  李善驭马上前,朝着城门之上笑道:“少城主好胆识,大军压城,恶臭弥天,还能这般谈笑风生。”

  楚熹也笑:“我自然比不过舅舅你呀,舅舅为着薛家,一把年纪了,仍不辞辛苦、南征北战,那薛进呢,知道安阳城易守难攻,他就龟缩在大营里闭门不出,让舅舅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他坐享其成,舅舅才是有度量,真英雄,这都能忍他,要换做是我,哼,才不惯他的臭毛病。”

  薛进早说过,楚熹的挑拨离间做的太明显,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图谋。

  可楚熹私以为,挑拨离间的最高境界就是坦诚,要摆出一副“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你好”的模样,因此她一声声舅舅,叫的是相当亲切,若非一个手持金汁火药镇守城楼,一个率领八万大军围守城外,光听这语气,都得把他俩看做亲舅甥。

  但李善并不在意楚熹的挑拨离间,他何尝不知薛进城府颇深,工于心计,在他看来,那都是懦夫不入流的把戏,在这乱世当中,要想让群雄臣服,非得金戈铁马,杀伐天下,他李善是不懂什么谋略,不照样凭着西北十万大军打下了南三州。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个勾心斗角,都是白费功夫。

  不过……楚熹这等直截了当的阳谋,还真让他成了欲吞天之虎,无从下口。

  李善沉吟片刻,扬声道:“少城主小小年纪,心智过人,我李善佩服,着实不愿闹到两败俱伤的田地,若少城主此刻开城门,我李善对天发誓,绝不动安阳城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只要薛军在辉瑜十二州一日,便会庇护安阳一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楚熹听李善这意思,是不打算强攻安阳城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却没有就此松口,只对李善道:“舅舅也说了,你背后是薛氏大军,你可姓李,我如何能信得呢,舅舅还是去和你那小外甥商量妥定,再来同我对天起誓也为时不晚。”

  薛进和李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得亏他俩有点亲戚关系,当舅舅的自觉不与外甥计较,当外甥的时刻忍让舅舅,否则在一起共事必得整死一个才算完。

  楚熹就是抓着这一点弊端,狠狠搅和他俩的关系,意图让薛军从里面乱起来。

  一次不成,她再来第二次,二次不成,她再来第三次,她就不相信这性子截然不同的舅甥俩能统一意见,分歧太多,总归会崩盘。

  李善踌躇片刻,终竟是率兵回营了。

  见他一走,楚熹忙让人熄灭铁锅之下的柴火:“再闻一会这个味,我都要中毒啦!”

  众城卫倒是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能这般毫不费力的逼退薛军,他们欣喜还来不及。

  仇阳跟着楚熹走到风口处,低声问道:“听李善的意思,是诚心求和,少城主可要答允?”

  “他诚心求和,我当然不会说非要跟他打一场,只是我的条件就摆在那,除了运粮缁兵之外,薛军兵士一个都不许入城。”楚熹踩着踏道,背靠着石壁,轻笑了一声说:“我想,加上投石车和地蛋,他们应该会同意的,就怕……”

  “怕什么?”

  “怕他们不放心我,你没听李善说吗,他不动安阳城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那他费这么大力气打安阳城图什么?”

  “是要拉拢少城主?”

  “兴许吧,若不能拉拢我,那自然要杀掉我以绝后患。”

  楚熹把生死之事说的太轻描淡写,仇阳不禁问:“少城主可有意向薛军投诚?”

  “这个……说老实话,我真的没想好,渝州兖州此番结盟,是打定主意吞掉薛军,双方尚未交手,保不齐谁能赢,我这会站队,不就成了反贼,薛军能夺得天下也就罢了,倘若不能,我不死定了?”

  仇阳此刻方才明白,楚熹由始至终,每一个决定,都是做着笑到最后的打算。

  ……

  回营这一路,李善一语不发。

  将领们以为他在那楚霸王手里受挫,心中恼怒,故而都不敢吭声,只怕祸殃鱼池。

  可李善却没有多少挫败感。

  自攻打安阳以来,他见识到了楚熹的谲诈多端和剑走偏锋,也能透过安阳城严密的防守和短短几日间出现的庞大地道,感受到楚熹对安阳百姓的掌控,楚熹一开口,安阳城中定然应者云集。

  此等人物,称得上鬼才。

  怎能让她为薛军所用,且对薛军忠心耿耿。

  李善苦思一路,心里没个答案,待回到白岗庄,立即将薛进以及众军谋唤来商榷。

  饶是李善平日征战不太把这些谋士放在眼里,可他不得不承认,在招降纳附这些事上,还得是谋士们有办法。

  薛进听闻李善要招纳楚熹,倒没有很意外,只是笑了笑说:“舅舅大军压城,那楚熹尚且不惧,恐怕轻易不能点头。”

  “那你以为,她为何不点头?难不成安阳忠于朝廷?”

  楚家祖上乃周朝的开国功勋,牌位至今还摆在皇寺享皇族香火,要说楚家效忠周室,也有几分可能。

  但这可能性未免太小了。

  楚家在帝都权力斗争中凄惨落败,被驱逐出帝都将近百年,哪里来的这份忠心。

  薛进道:“楚家人高筑城墙,广囤米粮,是要避世避乱,不管以后辉瑜十二州哪方势力当家做主,安阳城都是楚家的安阳城。眼下乾坤未定,胜负难料,楚家大抵是不想过早参与到这场争斗里,斩断了自己的退路,如若不然,在薛军攻打常德之际,他们大可以接受沂都抛来的橄榄枝,有沂都水军庇护,安阳城岂不固若金汤。”

  李善微微颔首,认同薛进这番剖判。

  既然找到了病灶,那么就得对症下药了。

  抬起头来环视在座军谋,朗声问道:“诸位可有招纳良策?”

  军谋们面面相觑,迟疑良久,方有一个李善亲信斗胆开口:“若真如薛帅所言,那楚家人必定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属下只怕,薛军稍有颓势,楚家人就会背盟败约,反过头咬我们一口,再以将功赎罪,洗心革面的名目,堂而皇之的去投奔帝军,那我们可就是养虎为患了。”

  这话也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