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入赘后 第93章

作者:今夜来采菊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穿越重生

  李善深觉是那楚霸王能做出来的事:“看来,如今只有杀了楚熹以绝后患这一条路了?”

  崔无看看李善,又看看薛进,思量一会道:“这关内人有关内人的规矩,关内百姓最是看重姻亲之说,两方结盟从不以口头立誓、白纸黑字为准,只信儿女姻亲,一旦结成姻亲,若有一方背信弃义,哪怕有再大的苦衷,也要世世代代遭人唾弃,永不得翻身。”

  关内人对姻亲结盟的信任,李善早在攻打合临时就体会到了,陆广宁那等自私自利的奸诈小人,帮衬起谢家是真不作假,全然是将谢家纳入己方势力中,而谢城主再兵败之后,也毫不犹豫的率兵跟着陆广宁逃去了沂都。

  当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善瞥了眼在崔无话罢后突然低头喝茶的薛进,哼笑了一声道:“说起来,那楚霸王生得倒也很标致。”

  薛进不接茬。

  李善其实对薛进和楚熹不可说的两三事好奇很久了,见状干脆问道:“总听她说你俩有些旧情,不知这旧情是深是浅?”

  茶太烫,薛进浅酌一口,没喝到嘴,只能放下:“在我之后,她已与谢燕平定下婚约,若非那时薛军将要攻打合临,谢家仓促的与陆家联盟,她早就和谢燕平成了婚,何来旧情。”

  众军谋的八卦之魂冉冉升起,一扫方才凝重之色,笑着调侃道:“那楚霸王与谢燕平的婚约,未必是出于一个情字,又岂能与薛帅当日潜匿安阳时的种种相提并论。”

  薛进不以为然的笑笑:“难道你们还想让我娶了她不成?”

  “这有何不可,常言道男子逢双不娶,女子逢十九不嫁,薛帅今年二十有一,安阳少城主正好十八,天作之合啊。”

  “可不嘛,也算郎才女貌了。”

  军谋们说这些话纯粹是调侃,心里并不觉得楚熹能嫁给薛进,毕竟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不少旧怨。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善想,关内人如此看重姻亲,若薛进能娶了楚熹,那薛楚盟约就牢不可破了,楚熹身为薛进的妻子,自然会全力辅佐薛进。

  这不比招纳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反咬一口的楚霸王强?

  李善的视线落在薛进身上,久久不移。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外甥长得像谁了,按说他姐姐李琼年轻时虽容颜娇艳,但还没有到万中无一的地步,而他姐夫薛元武,也是个赤面长眉,薛进这相貌,简直是将薛李两家祖祖辈辈的优点都长齐全了。

  李善对薛进心怀偏见,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的长相上,没有一点西北男子该有的气魄,没有一点像薛元武。

  然而李善必须承认,关内女子就偏爱薛进这种俊秀之姿,若非如此,当初薛进隐瞒来历,不过一介白身,怎会与那安阳城里的公主生出一段旧情呢。

  这相貌不加以利用,当真是糟蹋了。

  思及此处,李善笑道:“无论如何,你二人的旧情不作假,既然有旧情,想旧情复燃想必也不难。”

  仗打成这样了,几度你死我活,换了旁人李善是万万说不出“不难”两字的,可薛进,他以为可以。

  满肚子坏水,哄一个刚十八岁的小姑娘还不绰绰有余?

  薛进无奈叹道:“舅舅将此事想的太轻易了,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与楚熹旧情复燃,楚光显也不会让女儿外嫁,他是八百年前就打定主意要招赘婿的,舅舅信不信,我们前脚送去求婚书,他后脚就会招来一个赘婿,连夜和楚熹成婚,彻底绝了我们这份心思。”

  薛进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有个西北军谋开口道:“楚家人是要见风使舵的,就像薛帅所说,乾坤未定,胜负难料,我们贸然提出联姻,楚家人绝不会点头答允,可若薛帅入赘安阳,那安阳自会明白我们的诚意……”

  他还没说完,薛进就恼了:“混账!你难道想让我去做赘婿!”

  薛进极少如此动怒,饶是这军谋乃李善的部下,也不禁心生怯意,只低低的说了一句:“日后和离,无伤大雅……”

  李善原本听那军谋的话茬,心里挺生气的,薛进再不济也是堂堂西北王,统兵三十万,怎能去给人家做倒插门女婿。

  可看薛进一副不堪折辱的模样,立时转变了念头。

  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小小屈辱都无法忍受,何谈建功立业。

  李善沉下脸,冷冷的盯着薛进:“李玉为了薛军攻占辉瑜十二州,可以不惜性命,你身为西北王,肩负血海深仇,连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能忍吗?”

  顷刻之间,堂堂西北王做倒插门女婿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作者有话说:

  瞧好吧!明天我必日万!全体起立!送薛进出嫁!

第63章

  当日东丘城下,薛进亲手射杀李玉,哪怕天大的苦衷,他杀李玉不假,无论何时提及李玉,薛进都是心中含愧的。

  李善竟用李玉钳制薛进,只为让薛进入赘安阳,薛进怎能不怒,他负气离去,把门摔的叮当响。

  这是薛进生平头一回给李善脸色看。

  在座军谋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喘一声。

  于他们而言,薛进这反应实在无可指摘,那楚光显曾下黑手刺杀薛进,险些让薛进赔上性命,虽福大命大活过来了,但双目再难远视,对习武之人来说,无异于成了半瞎,这是多大的仇啊。

  这会叫薛进入赘楚家,给楚光显做上门女婿……若还一声不吭的忍下,薛军真就该改旗易帜,唯李善马首是瞻了。

  李善的心情则有些矛盾,他一方面认为薛进只顾自身,不懂顾全大局,着实不堪重用,令一方面又觉得薛进敢当众违抗他,到底不算太窝囊。

  这就让李善略感为难了。

  倘若还在西北,只要他一句话,薛进再不情愿也得就范,可今时不同往日,薛进年过二十,承继西北王,任薛军主帅,更有一批忠心耿耿的部下,早已不是从前对他唯命是从的小外甥。

  顺着薛进的意思,绝了入赘的念头?

  那便要下血本攻打安阳,还得将楚家人赶尽杀绝,但凡稍有纰漏,必会酿成大祸。

  李善怎么想怎么不妥,毕竟只要薛进到安阳去做赘婿,那安阳城,楚熹,火药,投石车,就都可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入囊中了。

  很简单的事,何必搞那么麻烦呢,两个人要真势如水火,等以后时机成熟,薛军称霸辉瑜十二州,再随便找个由头和离便是,谅旁人也不敢多说半字。

  这些权衡虽都出自一众军谋,但李善一番细想,竟有几分自诩周到,当下打定了要让薛进入赘的主意。

  可薛进那些部下各个对他心存不满,若一味强行逼迫,免不得惹出乱子。

  李善沉思良久,抬起头看向崔无。

  崔无是薛进身边第一流的谋士,很得薛进青睐,让崔无先去劝说劝说,好表明他的态度,劝说无果,再想别法,也算给足了薛进面子。

  思及此处,李善对崔无下达命令,而崔无很爽快的领了这桩旁人看来非常棘手的差事。

  既领了差事,崔无自然要去寻薛进。

  薛进简直像个跟父母亲长耍脾气的幼童,独自一人骑马上了白岗山,崔无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他。

  “薛帅。”

  “嗯。”

  薛进懒懒的应了一声,偏过头问崔无:“大将军让你来劝我的?”

  崔无点头:“大将军说,入赘安阳乃万不得已之策,势在必行,不容商榷,兖州眼看就要出兵攻打东丘,还请薛帅早下决断,切莫贻误军机。”

  薛进笑了,即便只是眼角眉梢显露出那一丝笑意,也没能逃过崔无的凝视。

  崔无笃定内心的猜测,故而问道:“薛帅可是早有入赘之意?”

  “此话怎讲?”

  “正如我等对大将军心存不满,大将军的部下对薛帅你同样有千百个不服,方才在厅堂议事,薛帅先是做出与安阳少城主绝无可能的态度,而后又刻意提及楚家招赘,那几位效忠于大将军的谋士,自会以此给薛帅找不痛快,想必没什么比统兵主帅入赘更难堪了。”

  薛进行事已然足够内敛,他自以为也就发怒那一下有点做作,除此之外堪称天衣无缝,却叫崔无全部看穿,不禁颔首赞道:“不错,你所言句句不错。”

  “可,薛帅为何要……入赘安阳?”

  “我和楚光显的旧怨还没了结,你当我想入赘。”薛进轻咳了一声,淡淡道:“我若不入赘,那你说,这仗该怎么打?十万大军围攻守备不足万数的安阳城,死伤万数乃至更多,最后能捞着什么?威名折损,士气低迷,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崔无仍然是想不通:“薛帅去安阳做上门女婿,恐怕对威名和士气,也并无益处……”

  “谁说我要去安阳做上门女婿了?”

  “啊?”

  “我这不是很不愿意吗。”

  崔无一愣,恍然大悟。

  若薛进二话不说就去倒插门,世人只会想他无能懦弱,竟攀附区区一介女子,可他做足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姿态,哪怕最后真的成了楚家赘婿,那也是为李善所迫,为大势所趋,为报杀父之仇。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简直境界非凡。

  崔无终于想明白了当中关窍,不由暗道,怪不得司其总说薛帅的心肠有九曲十八弯,这一通操纵看似不经心,实则环环相扣,百无一漏。

  他举手投足间的细致周密,反倒让崔无不知该怎么才好了,只能虚心请教:“那属下要如何给大将军回话?”

  薛进蹭了一下手心里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随口道:“就说我不愿意,劝不动,楚光显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提起楚光显,崔无又有困惑了:“若入赘楚家,楚光显可就成了薛帅的岳丈,薛帅当真不在意双目之仇?”

  薛进冷笑一声:“你可知安阳百姓从前如何看待楚熹,楚家三小姐,城主的心尖肉,和楚光显的心尖肉比起来,我这双眼睛又算得了什么,楚光显既毁了我的眼睛,自要拿他的掌上明珠偿还。”

  崔无了然。

  薛进定是假意入赘,先和那安阳少城主虚与委蛇,骗取她的信任,哄得她全力辅佐,俗话说的好,捧得越高,摔得越痛,待瓜熟蒂落之时,再露出真面目,羞辱她,折磨她,让她痛彻心扉。

  那楚光显爱女如命,见女儿如此,楚光显必然比死了还难受。

  薛帅就是薛帅,报仇都能这般切中要害!

  崔无对薛进钦佩不已,哪里还有不配合的道理。

  返还大营,回禀李善,只按照薛进的吩咐,胡编乱造了一通,李善闻言岂能不怒,当即亲自去找薛进了。

  无人知晓舅甥俩在白岗山上发生了什么,反正李善下山时是火冒三丈的,甭管谁去问,就斩钉截铁的一句话。

  “楚家这个门!他是入定了!”

  摸清了来龙去脉的廖三憋不住乐,一边嗑瓜子一边对弟兄们道:“大将军这话茬耳熟不?”

  弟兄们纷纷点头,却又不好戳破内情。

  这能不耳熟吗!

  他们都是穷苦出身,见过太多妇人在婆家活不下去,领着女儿回娘家讨饭吃,那狠心的亲娘舅贪图钱财,就把外甥女逼嫁给老财主做妾室,全是这话茬。

  “谁谁家这个门!她是入定了!”“谁谁谁今日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硬的不行,有时还得来软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譬如“舅舅给你一口饭吃不容易,你只当可怜可怜舅舅”,又或者“谁谁谁富得流油,你嫁过去就擎等着过好日子吧”。

  那外甥女呢,起先总是像薛进这样,执意不从,寻死觅活,一哭二闹三上吊,可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折腾一阵也就认命了。

  说来道去的不过这点事呗,凭你是天王老子家,那二郎神还能斗得过玉皇大帝?外甥终究是要向舅舅低头的。

  廖三行走江湖多年,算把这人间俗世看透彻了,料定薛进撑不了太久,能撑两日,都足以称得上忠贞义烈。

  薛进也没辜负廖三的期望,正正经经的坚守了两日,多少军谋将领前去相劝,他一句也不听,态度强硬的绝水绝食,把自己弄得面容憔悴,神形清苦,楚楚可怜,然后跟着他舅舅李善去了安阳。

  李善是真心要让外甥入赘,特地把被俘虏的城卫都带去了。

  楚熹乍一瞧,还以为李善和薛进答应了她之前提出的交换条件,虽没看到十万石粮草和谢燕平,但心中也暗下决定,信他们舅甥俩一回,先收个定金,交了货再付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