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戏好多
看着天上的圆月,于梵梵又灌了一口酒入喉,而后嗤嗤笑了。
“有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宇,宇……唉,看我这脑子!下句是什么来着,丫的,人家穿越我穿越,人家名场面的语惊四座,我这背着人的装逼居然还装忘词啦?气死我了!”
于梵梵气的空手直拍,拍的身边的琉璃瓦顶受惊,扑簌簌的往下头掉了好几块。
李文衡刚来到于梵梵的寝殿外,隔着寝殿院墙,先是被一阵东西落地的声响吸引,结果抬头一看,瞬间肝胆俱裂,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有别,顾得上门关墙高?
经过不懈努力,功夫比不上东升谢时宴之流,甚至还干不过烨哥儿的李文衡,好歹是把轻功学到了家,总归是逃跑跟追妻的利器不是?
“梵梵小心!”,惊呼一声,脚下提气,果断的飞跃高墙,飞掠至屋顶。
于梵梵已经是醉的迷迷糊糊的了,看到来人,于梵梵努力甩甩头,试图把眼前三个李文衡甩掉两个,而后傻兮兮的咧嘴一笑,“呀,是你呀,李文衡,你怎么来啦?也是来观星的吗?”
李文衡无语摇头,靠近醉猫,小心的伸手,想要把醉猫揽入怀中平安带下去,岂料醉猫这时候却反应机敏,加上力气大,果断就拍开了李文衡伸来的‘魔抓’。
“你干嘛?别动手动脚的。”
李文衡……
“梵梵,夜里风大,屋顶危险,咱们先下去好不好?你要观星,我陪你在院中观看,不然我们去摘星楼也好啊,想必这时候陛下也在摘星楼呢。”
“摘星楼?”
“对!”,李文衡重重点头。
“东升也在那?”
“对!”,李文衡还是重重点头。
于梵梵盯着李文衡迷瞪了半晌,而后果断摇头,“那我不去,哪也不去,就在这里!”,无赖完还不算,某醉猫还果断的再次举壶畅饮,看的李文衡担忧又心疼。
“梵梵,今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别怕也别烦,不管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好不好?”
“不好!李文衡不好!你帮不了我,这个世界谁也帮不了我,李文衡,我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我自己的!”
许是醉了,许是今晚有回去的希望,许是这个世界再没有需要自己挂牵操心的人,于梵梵很放松也很肆意,激动的说的没遮没拦,她遥指天空,夸张的比划,“李文衡你看。”
“看什么?”,李文衡配合的顺着于梵梵手指的方向望向天空。
“李文衡,今晚五星连珠呢!我跟你说个秘密喲,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西南时我跟你说的话?算了,不管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啊,我是于梵梵,不是余繁璠,我是坐着七彩祥云,额……”
于梵梵重重的打了个酒嗝,顿了顿,而后继续,“不,不对!不是七彩祥云,我,我是因为五星连珠,然后咻的一下,从我的时间掉落到了你们的世界,然后困在余繁璠的身体里头,结识了你们,跟你们成为朋友……”
醉猫醉的糊涂,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可李文衡却出奇的听懂了。
他也跟着顿住,思绪蓦地回到了曾经,那个自己不想回忆,不想深究的曾经,再看向眼前的醉猫,李文衡心跳的突然很快,有股莫名的危急恐惧油然而生,他不禁想要上前,“梵梵……”
而然,陷入自己世界中的某人却根本听不到眼前人的呼唤,她自顾自的喝酒,自顾自的流泪,自顾自的感慨。
“你们很好,都很好!可是你们该长大的长大,有本事的有本事,再不需要我,不像我爸妈,他们还等着我这个独生女回家给养老,呜呜呜……李文衡,我想家了,想我爸妈,想我祖国,甚至想念我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花……”
“梵梵……”这一次,李文衡的声音抖的不像话,他很想靠近,拉她入怀,紧紧抱住。
于梵梵却突然酒壶一丢,眼泪一抹,不顾李文衡的担忧惊恐,兀自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仰望星空,口中喃喃。
“李文衡,我跟你唱首歌吧。”
“歌?”
她说完,也不管李文衡同不同意,自顾自就轻唱了起来。
一开始她声音还低低的,随后却越长越大,越长越响,声音直接迷住了院墙外将将赶来的谢时宴一行大小四个,也飘远到了宫中最高的摘星楼之上。
“嘿,意不意外,她背影那么轻快,
嘿,要明白,人会来就会离开,
世上唯一不变,是人都善变,
路过人间,爱都有期限,
天可怜见,心碎在所难免,
以为痛过几回,多了些修炼,
路过人间,就懂得防卫,
说来惭愧,人只要有机会,就会沦陷;
嘿,别再猜,她可曾想过回来,
嘿,醒过来,你很好她也不坏,
快快抹干眼泪,看昙花多美,
路过人间,无非一瞬间,
每段并肩,都不过是擦肩,
曾经辜负哪位,这才被亏欠,
路过人间,一直这轮回,
幸运一点,也许这最后和谁,
都不相欠,
都不相欠,
Woo woo……
Ha a ha a……”
烨哥儿:“路过人间?”
新生:“看昙花多美。”
代濮乌桑:“人只要有机会,就会沦陷……”
谢时宴:“路过人间,就懂得防卫……”
李文衡:“幸运一点,也许这最后和谁?”
东升:“都不相欠……”
就在诸人口中不由自主跟随呢喃着自己听进心的歌词,遥望屋顶那个展开双臂,似要乘风归去的人时,就在这一刻……
“陛下,陛下,您看,您看,五星连珠,五星连珠啦!”
身处摘星楼上的李文昭,耳边是摘星阁最厉害的观星大臣的激动之声,可惜,他却什么也听不到。
隔着底下的诸多宫殿,李文昭眼睁睁的看着某处殿宇之上,自己最最在意的人亲,就在五星安全连珠的那一刹那,脚底打滑,而后整个人向后仰倒而下……
那一刻,李文昭肝胆俱裂,“不!姐……”
与此同时,屋顶之上,院墙之外,五道惊恐的声音齐齐喷薄惊呼。
“娘亲小心!”
“姑姑当心!”
“梵梵!”
“梵娘小心!”
“阿姐……”
惊呼中,近前的李文衡目眦欲裂的飞扑而下,院外四道人影几乎是顷刻间齐齐拔地而起,远处摘星楼上的李文昭,也顾不得摘星楼之高耸,更不顾楼上大臣太监们的惊恐不安,李文昭飞掠而出,足下速点,直扑那抹坠落的身影。
掉落的于梵梵,第一时间被武功最高的谢时宴一把接住,被接住的那一刹那,于梵梵异常的清醒,看着抱住自己的人,于梵梵迷离的轻轻一笑。
“谢时宴,我真不是余繁璠,我是于梵梵啊,我想,我路过人间这一场该结束了,我要回家了!不过谢时宴,你要记得当初跟我签的命条哦,请你照顾好烨儿,若是可以,也请照顾好东升跟新生儿,不抛弃,不背弃,一生一世。”
感受到另一抹急于把自己拥入怀中的力量,于梵梵回望,看着担忧的不禁扭曲了一张俊脸,已是潸然泪下的李文衡,于梵梵说:“李文衡,你要好好的,若是有缘……”
“不!梵梵,梵梵……”
李文昭不顾危险,飞掠而来的很快很快,快到御林军跟影卫都没反应过来,只可惜他武功再高,速度再快,却依旧快不过五星连珠的力量。
他来迟了……
看着被两个男人齐齐搂住的自家姐姐,东升局促不安,彷徨无助,从没觉得有什么时候,自己如眼下这般的害怕,恐惧。
耳边是外甥跟侄儿的悲切哭嚎,李文昭,不,他是东升,是余东升!
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正以异乎常规的速度枯萎,变幻,最后化为枯骨包在那空荡荡的衣裙中,恢复成了余繁璠本该有的模样,东升,不,是在场所有人,只觉自己眼前猩红一片……
齐朝三年夏,七月初九,大齐护国长公主失足跌落而亡,陛下大哀,举国上下一片素缟,齐朝帝服帝丧三年,民间百姓自发哀思效仿;
齐朝三年,八月二十八,护国长公主大行七七四十九日后,大齐最受欢迎的两位黄金单身汉,誉亲王府五铢小王爷李文衡,乾国公谢时宴,他们在同一天娶亲。
让全京城贵女们哭瞎了眼的是,拜过天地,送入洞房,掀开的红绸下,是两块冰冷冷的牌位,而牌位上刻下的名字,居然是一模一样的,额,有点不一样。
李文衡怀抱着不撒手牌位上是:先室李于氏梵梵之莲位;
而谢时宴手中反复摩挲的排位所书:先室谢于氏梵梵自莲位;
至于谢时宴如何不在谢后添母,那是因为他清楚的明白,烨哥儿这孩子即便她再爱再护,可至始至终,他都是余繁璠所出,而不是她于梵梵。
“梵娘,如今我已分得清,可是你在哪呢?”
齐朝三年,九月初一,两位黄金单身汉大婚三日后,乾国公谢时宴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带着牌位,领着儿子谢兴烨,父子双双奔赴东南沿海抗倭;
而誉亲王小王爷李文衡,则是怀抱牌位独自离开的京都城,自此以后了无音讯,生生哭瞎了誉亲王妃一双眼。
在誉亲夫妻的坚持下,三年后夫妻俩过继了宗族内一小儿当嗣孙,而他们的独子李文衡,哪怕誉亲王洒下重金四处寻子,却始终了无音讯,只民间有传言,有人在泰山见过他,有人在衡山遇见过,还有人在武当,在峨眉,甚至是在荒漠,在西边遥远的天山……
但凡是有道观、佛殿、古刹的地方,都有过疑似这位五铢亲王的身影,却始终见不到他的真人,很多年后,当誉亲王垂垂老矣闭眼前夕,陛下李文昭亲手把一封密信递到了誉亲王手中。
当誉亲王颤抖着双手,颤颤巍巍打开这封密信,看着上头自己熟悉到骨子里的字迹时,老头儿潸然泪下,最终遗憾又圆满的合上了双眼。
离去前,东升看清楚了这封自己一直没打开,眼下随着誉亲王的离去而飘然落地的纸上,书写着那么一行字。
“王父,母妃,恕儿不孝,儿走了,儿寻到了去找心的路,虽许万劫不复,生死魂消,可儿不悔!不孝子扣头敬上……”
遥远的西南,已娶妻多年,有子有女,相继送走了王父与阿娘的代濮乌桑,夜深人静时取出自己保存多年,看了又看,却百看不厌的信,仔细虔诚,动作轻柔,仿佛生怕伤害到信纸般小心翼翼的打开信纸。
看着里头自己读过千百次的内容,乌依旧看一次,红一次眼眶。
他把信纸轻轻的按在心口上,口中呢喃,呢喃着呢喃着,忽的又嗤嗤的笑了,笑容发苦:“阿姐啊阿姐,你好狠的一颗心啊……”,至始至终都不曾停留看他一看……
2021年8月20日,五星连珠的次日一大早。
人对爱和永远 应该有幻觉
路过人间也才几十年
却为了爱勇于蹉跎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