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29章

作者:无有竹 标签: 穿越重生

  仔细翻了一遍,竟然还有一小包花生,还有两株草莓苗,可惜根系伤的利害,又放了一夜,整株都蔫哒哒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缓过来。蕃茄没包好,路上挤碎了不少,汁水漏了一箱子,种子也干结在了布块上,玲珑看了可心疼死了,找了一个竹节筒,仔细的将干掉的种子存进竹筒,黏达达的那些,也铲在一张宣纸上,放窗台上让干着。

  又让画角赶紧打半桶水来,把那几株草莓苗小心放水里,只盼着它们能活过来。

  一共二十来颗土豆,全都是宝贝,玲珑不放心把它交给别人,就让画角再取一个空坛子来,底下铺了一层干土,把土豆一颗颗码好,上面又埋一层干土,然后用干草将坛子口塞好,搬到自己屋里。

  玉米和花生也是同样的方法储存好,苏北潮湿,最要紧的就是让它们保持干燥,这些种子都很顽强,只要没有冻坏受嘲生霉,明年春天就能种进地里。

  “可问过老爷是从什么地方得的这些东西?”

  “听张大叔说,老爷昨天去了渡口,想是在那里得的吧。姑娘,这些可是要紧物什?”

  玲珑笑道:“是宝贝,活命的宝贝。”

  “是药么?”

  “不是,是粮食。”

  “世上竟还有这样奇怪的粮食?”

  “这原是海外的粮种,应是航海那时带回来的,那家人一直种着,如今才能传到我手里。”

  “姑娘知道的可真多。”

  玲珑的笑意淡下来,不是她懂的多,是这个时代的人懂的太少了。

  画角又说:“关关说,姑娘放好这些就去上屋里,太太要找姑娘说话。”

  玲珑抬头:“可知是何事?”

  画角说:“不晓得,许是要紧事吧。”

  玲珑再不问了,洗了手,拍拍衣裳准备去上屋,正巧,她也有事要问母亲。

  去了之后,顾母有些不自在的说:“你父亲……看中了一个人……”

  玲珑惊讶道:“父亲要纳妾?”

  顾母抽手就给了她一下子:“浑说,你父亲怎么会纳妾。是你,你父亲看中了一个仕子,进士及第,已被朝廷授了官职,冬上就要赴京上任,昨日,你父亲正巧遇着他父亲,他父亲看重你父亲的为人,便向你父亲提了亲事……明日,他们一家要来拜访,你这两日别折腾你那些瓶瓶罐罐,该拾掇出来两件新衣裳,明日见客才不能失了礼数。”

  玲珑问:“可是送那些种子给父亲的那家?”

  顾母点头道:“是他家,他家姓徐,你父亲说那孩子极温和稳重,他与你大堂兄也相熟,你兄长们也与他相识,应该是个妥贴的孩子,你要用心看一看,若看中了,就与你俩下订。”

  玲珑也点头说:“好的,我明日仔细相看。”

  顾母又给她一下:“女孩儿家,遇了终身大事,哪个大喇喇不羞不臊一回的,偏你说的理直气壮。明日可不许这样,让人笑话。”

  玲珑只得半低头掐了嗓子:“全凭母亲吩咐。”

  顾母一口气梗住,最后无奈的挥手:“……下去准备吧,可别杵这里惹我的眼了。”

  玲珑抬头噘着嘴:“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可真是太难了。”

  顾母失笑:“原是你这也不稳当,那也不稳当,还来说嘴?记着明日见客时,可要稳当些。”

  “唉呀,知道了。父亲什么时辰回来?我有事找他说。”

  “许得日落才能回来。可是要紧事?”

  “不甚要紧,明日再说也使得。”

  “那你去吧,我找你姨娘们说说话。”

  可真是,和闺蜜相约比亲闺女重要,腻了二十来年还没腻够?你们仨是真爱,父亲就是个意外呗。

  ……

  一大早,顾母就心神不宁的,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折腾的人眼花。

  反观玲珑,坐的四平八稳老神在在的,见顾母已经去了两回厕间,玲珑只能安慰:“母亲,不必过于紧张,当做寻常客人就是了。”

  顾母心说:我也不想紧张,只怪你父亲说那夫妻二人性情不与常人一样,我不是怕在别人面前失了礼么?那位可是连皇上都骂过的人呢。

  茹婉抿嘴偷笑,见顾母看她,又一瞬间端庄坐好。

  顾母尤自坐下,又不放心玲珑,重看了一遍她的衣着,姜黄绣缠枝莲密锻八副裙,葱绿掐腰褙子,腰间青蓝束腰,挂了一串蜜蜡珠盘芙蓉花襟步,手腕两副玉玲珑,项上缠丝八宝金璎珞,头上几支青金翠绿丝绒菊。

  再看一身粉蓝带绿活活三泼泼的茹婉,顾母又梗了一下,几番想叫玲珑换下这身颜色看起来很老气的衣裳,之所以一直没开口就是因为——好吧,其实这样穿还怪好看,很有气度。别人可穿不出这身高华清洁气度来。

  等了许久,顾父也从衙里回来,徐家三口人才珊珊而来……

  顾父已经见过徐郎君,尚且淡定,顾家其他人见了光华璀璨的徐郎君,一时失了言语。心下则想:怪道老皇帝能绕了他,必是因他长了那样一张脸。

  今日盛装而来的徐郎君,如谪仙下凡,迤逦又飘逸,让人一看不由得要叹一句:果真名士。

  再看那位妇人,也是清冷冷如寒竹在野,有劲风吹来而百折不屈之势,若放前唐或后世,必会被称一句:女中丈夫。可惜这里,她却未被这世俗礼教善待,只待了一句“疯妇”的鄙称。

  相较之下,他俩的儿子就显的太过平凡,温和,淡然,毫无攻击性,相貌不如他父亲,气度也不如他父亲,虽也英俊,却总不显的很突出。

  顾母眉眼间显然的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然而玲珑却在那份看似无害至极的容色下面,看到了大隐于人群中的生存智慧。

  有这样一双时时被人诟病的父母,他必要学会一种能高度自我保护的生存之法,才能安稳的上学科举,以及入仕。一个这样温和周到的人,谁忍心难为他呢?

  然后,玲珑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这是个高手。

  还见识了随夫人的利落与徐郎君的不羁,顾家一众见这两人如此处事,被刺激的人都木了,玲珑见此却亮起了双眼——是他是他就是他,上天分派给她的最理想的夫家啊!!

  茹婉偷偷掐了把玲珑:矜持,矜持点。

  玲珑于是忍住兴奋,矜持的端立在旁边,一抬头,就触到一双带笑的眼睛,她也回了一个笑脸,然后又故作端庄起来。

  大人们说了什么,玲珑听啲不甚清楚,只在顾父问她意向时,她俯身揖礼,清清脆脆的回了一句:“全凭父母做主。”

  顾父:……突然感觉心里凉嗖嗖的。

第33章 订亲 君子之约

  徐家人走了, 要请了官媒之后,择个吉日正经来提亲。

  晚宴的吃食很丰富,顾家人却吃的浑不是滋味。

  顾母尤为不解, 在她这里, 徐家是不成的。白日里见了徐母,那是个极利落有主见的妇人,她家的内外之事, 竟都是她在管着,厉害成这样,做她家的媳妇可不轻省。再一个, 徐郎君身为男子, 竟是无功无业, 也没个正经营生, 一家子吃穿嚼用全压在一个女人身上,他只管放浪不羁吃酒游玩。这一家子,规矩不成规矩, 体统不成体统的, 去了他家的媳妇儿,要怎么过?

  公公婆婆都不好相与, 徐小郎又温吞成这样, 万一他和父亲一般样的人呢?难不成做他家媳妇,还得要力顶起家里所有事项才使得?

  思量到此处, 顾母就想着, 这事不能成,若成,就是将女儿推进了火坑。若玲珑日后也被人称为“疯妇”,她得心疼死。然后就想着, 要怎么拒了这桩婚事。

  然后,玲珑清亮亮的回了句:“全凭父母做主。”

  这傻孩子。

  顾母被这一句话吓的腿都软了,送徐母出门的时候,她都是被关关支撑着走出大门,心神一片乱糟糟,临行时说了什么也不甚记得,只记得徐家小郎对着玲珑笑的温和,玲珑也在笑,和那家人挥手作别。

  顾母食不下咽,她得找玲珑问个明白,为何非要那家人不可?

  这边玲珑换了家常衣裳,洗了脸,翻着酒浸柏子,就见顾母急匆匆过来。

  转念一想,必是因她应下亲事而来,于是支了画角出去,顺便把关关也带出去,扶顾母坐下,先倒了杯茉莉茶汤给她,等着她缓一缓情绪。

  喝了两口茶,顾母艰涩的开口:“你可知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玲珑垂下眼眸很沉静的回答:“我知道。”

  “那你可知别人家是如何看他们的?”

  “我知道。”

  “你可知,徐家那位主母的厉害?”

  “知道。”

  “……你可知,你入了他家,别人会怎么看你?”

  “知道。”

  “你既都知道,如何又应了亲事?”

  玲珑慢慢的说:“我就是知道这些,才肯应下,他家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一定能应。”

  顾母被惊着说不出话。

  “你……?”

  玲珑漫不经心拿着一串竹玲儿手上把玩,她轻声问顾母:“那母亲……可知我是个怎样的人?”

  “我儿自是千好万好。”

  玲珑便笑:“母亲可是忘了我幼时有多顽劣?”

  顾母很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听说聪慧的人,幼时都很顽劣,我儿如此聪慧,幼时顽劣那是应当的。”

  玲珑轻轻叹气:“母亲是疼爱我才如此说我。我一直记得那时我有多倔强,宁愿死去也不愿裹足,宁愿挨饿也不愿跪下捡豆子……母亲,不是我真的顽劣,是我心里一直住着一匹野马,它桀骜不驯,与世俗格格不入……只是后来,我把它藏起来了,藏起来,谁也看不见,可我知道,它仍然在我心里,没有消失过。母亲,徐家父母,心里都有一匹野马,它们自由奔放的飞驰出来了,徐小郎和我一样,都将那匹马藏起来了。若我们不能让彼此自由,天下间,许是再也没有任我们自由的地方了。母亲不必担心我,我早知道我会面对何种境况,也已经做好了接受每一种境况的准备。对我来说,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差别只在于,心里自在不自在罢了。”

  顾母骇的一时没了言语,她直直的看了一会儿玲珑,颤抖着手,将盏里茶水一饮而尽,定了定神,站起来又坐下,终于哭出声来:“你这孽障,真是命里生出来折磨我的,我这一颗心只想你一世太太平平的,谁知你生了那样的魔性……罢了,横竖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以后不劝你了,只盼着那家能让你安稳自在些。”

  玲珑扶住顾母,任她打了自己几下,然后给她擦掉眼泪,软声说:“母亲知道我的,在哪一处都能过的好,所以,不必为我忧心'。”

  顾母推她:“孽障,如今说这些顶什么用,日后受了苦楚,你难道还愿意与我说不成?真真是,生了女儿有什么用,白白要为她担心一辈子,偏她还不领情,糊涂东西。白担心你了。”

  玲珑没骨头似的缠她身上:“女儿知道母亲的苦心呢,母亲若不为着我,如何这会子都不歇着,特意来询问我,母亲是怕我日后也遭人诟病,打落牙齿和血吞下肚里。母亲也该知道,我是连人都敢杀的,哪个能给我委屈受呢?”

  顾母又是啪啪两下:“要死,那杀人的话也是你能说的?以后再说这种话,就罚你呆屋里不许出去,长一长记性才好。”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送您回去,泡个热热的脚,踏实安稳睡一觉,就什么都消了。”

  “……我也得能睡着才行,真是上辈子的冤孽……”

  “是是是,冤孽冤孽。”

  “……天魔星……”

  “好好好,天魔星天魔星,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去,滚回去,我不要你扶了,恁的会气我,我自己回屋。”

  “……真不用?”

  “不用。”

  小脚捣腾的可快,嗖嗖嗖的就将玲珑落的远远的。

  玲珑往远处招手,叫关关过来:“你们太太回去了,你也快回去细心伺候着,劝着些,别让她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