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有竹
幸而,她遇见了一个帮着她长出新鳞片的人。
然后,就要嫁给他了……
外面突然热闹起来,玲珑不知发生了何事,正准备去窗前探听,突然门外一阵笑声传来,杨氏并另外两个妇人笑嘻嘻进来,道了一声喜,搀着她就出了门。
玲珑勿自恍惚着,只能低头看着脚下方寸地方,被人从胳膊上搀出了门,走过说的热闹的人群,还从盖头摆开的余光中,看到了一溜妇人们崭新的裙摆,并小小尖尖若隐若现的珍珠鞋……就这样,不紧不慢的移出后院,过了角门,往前院去。
只听到几声“新娘子”来了,人就被搀到一处,脚下有只薄薄的垫子,那妇人一按,她就顺从的跪了下去,然后听顾父说了几句训诫话,被按着磕过头,未等站起,就听到堂上妇人的抽噎声……
那妇人一拧她的胳膊,低声吩咐:“该哭了。”
玲珑一声抽噎,豆大的泪滴落在地上,又耸着肩抽噎几声,那妇人这才欢天喜地的叫一声:“新娘子哭了——”
这声欢喜,听着似与那一声“新妇生了”一般,莫名的诡异。
玲珑于是一个趔趄,就被人从身前背起,背出门,又走十几步,一俯身,送入轿中。
还未来得及说话,外头的轿夫就喊:“起啰——”一巅,什么话都不能说了。
轿子又摇晃又颠簸,摇着晃着,玲珑就迷糊起来,昨夜里醒的太早了,今天又遮挡了半日,睡意早就起来,轿子一晃,就似摇篮一般,摇啊摇,玲珑闭上眼,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就觉轿子停了,迷迷瞪瞪间,一跟红绸从外面递了进来,她接了红绸,出了轿,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红绸走,冷不防,被人从胳膊拉住,一头按下去,玲珑没防备,扑通一声跪下去……
然后听到一阵笑声。
然后,轰的一下,完全清醒了。
第50章 新婚 珍与重
被引到婚房坐定后, 玲珑的心这才将将提起,听一听,这婚房里至少有六个人, 一个喜婆子在撒帐, 一个喜婆子在唱词,还有两个就在那儿站着,偶尔才搭一句话, 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礼事的流程她都知道,只这揭盖头……怕什么来什么,才坐下没几息, 喜婆子就让新郎用称杆挑盖头了。
玲珑摆的规规矩矩的双手悄不声儿的往上移, 待头上盖头揭开的那一瞬, 双手立刻做了举案齐眉似的动作, 宽大的衣摆将整张脸都遮住,袖口露出二支嫩笋似的指尖,向外拨啊拨……
那什么, 叫多余的人都出去呗?
喜婆子在夸新妇腼腆贞静, 徐知安看了看那两根嫩手指,忍着笑, 好声将屋里人请出去, 又见门口站了玲珑身边的丫头,低声吩咐:“耳房里烧了热水, 给你姑娘端盆洗脸水来。”
徐家没有多少亲朋, 本家也断了亲,玲珑连个正经给她端洗脸水的小姑子都没有,索性就让身边人打来。
屋里旁人都走了,玲珑这才将手放下来, 就见徐知安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想笑就光明正大的笑呗,忍着多不好呐?”
徐知安终于没忍,扭过头笑了开来,笑声清清朗朗还怪好听。
玲珑想像着自己此时的模样,也忍不住笑开来。
好在画角来的及时,温水香胰子香膏子都一并带来了,得亏脸上的妆容不防水,用温水一洗就去了,玲珑的脸上复又重回白净细嫩。
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徐知安这才看清玲珑,比两年前又长了几寸,容貌没多大变化,那双眼睛还是那么黑亮,显的脸愈发白净细腻。头冠……也很热闹喜庆。
徐知安指着她头上的花团锦簇万紫千红说:“要我帮你取下来么?”看着忒重。
玲珑摇头:“让画角拆就行,她手熟。”
徐知安说:“也好,我去让人送一些吃食过来,是要甜汤还是细面?”
玲珑答:“细面就好,跟着我来的人,可有吃饭的地方?”
徐知安说:“门外有两个年轻的媳妇子,是母亲跟前的人,今日特意来招待跟你来的人,后座房该是备下了饭食的,一会儿跟着她们去就行。”说着就出去了。
画角低声说:“姑娘不必担心我们,贺嫂子已经跟徐府里的人说上话了,吃的地方住的地方都寻摸清楚了。”
玲珑用手掌抹开香膏,往脸上拍了拍,说:“头饰去了后,你就和贺嫂子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
“晓得了。”
徐知安从门外回来,就坐窗边的椅子上看玲珑卸钗冠,玲珑被他盯的不自在,就问:“你怎么不去前院里宴客?”
徐知安很自然说道:“今日酒烈,待他们都喝的醉些时,我再出去。”
玲珑:“……啊,这样?甚好。”
画角嘴角抽了抽,没敢笑出来,继续麻利的给自家姑娘卸花簪头冠,卸完后,通了通头发,又取了一枝长长的百合花簪给玲珑松松挽了个斜髻,然后低眉顺眼端了盆出去。
那支长簪实在很不出彩,徐知安就问:“我见你时,你头上的那支雀衔珠花簪呢?比这支好看。”
玲珑没料到他竟还记得,便笑着说:“那原本就是支铜丝缠的花簪,雀鸟也是用丝线绑的,用不了多长时间铜丝就变黑,雀鸟的颜色也淡了,也就不能用了。”
“倒是可惜。”
玲珑将她首饰匣子拉开,取出一支步摇给他看:“还有这样的,不过今日为着庄重,这些都不能戴,明日戴给你看。”
也是一支雀衔珠,一串红通通的珠子轻轻晃动,雀儿随着珠子一晃一点,很是灵动可爱。
徐知安抽过步摇,低下头,与她耳后一插,珠子就恰好落在斜髻上,绿云红缀,映衬的极为分明,让玲珑清泠泠的气质里,蓦的染了几丝风情。
发是那样幽黑,珠子是那样红,耳颈微露的肌肤,白的如凝脂。
“这样才好看。”
这是撩吧,是撩吧,是撩吧……
玲珑一时面颊通红。
恰此时,“咚咚咚”,门响了。
推门进来一个二十余岁的妇人,提了食盒,笑吟吟行过礼说:“小郎大喜,新娘子大喜,细面好了。”
细面清汤,两碟子同样清爽的小菜。一壶桂圆热茶汤,是清口用的。
汤色清亮,味却极鲜,闻着这股鲜香,玲珑的腹中一阵清响。
啊这……简单没脸抬头了~~~
玲珑囧的厉害,不由的低下头,那两根嫩白手指又从袖里钻出来,悄悄的做了个往出走的动作……
徐知安见那两截手指一挪一挪的似一对儿小腿儿,又忍不住一阵笑,故意撇开头装做没看见。
那妇人似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只朝徐知安说:“郎君打发人来唤小郎,说你再躲着不出去,你那些同窗就要醉了,先安顿了他们再回新房来。快些去吧,大拉拉杵这里只管逗她,小娘子该不自在了。”
哎呀这话说的好不利索,玲珑听的爽快,可不是么,平时多正经一个人,料不到他竟这样撩我,我可不自在呢,快些将他撵出去吧。
徐知安看垂头只管红着脸的玲珑,莞尔一笑,低头说:“那我先出去看看,你饿了一天,趁热吃些。这位是母亲跟前的楚嫂子,管着内事,你若要什么,只问她要。等我回来。”
然后就闷笑着走了。
楚嫂子摆好碗筷,说:“新娘子且将就对付两口,我就在门外候着,有事唤我一声就好。”
玲珑起身福了福:“谢过楚嫂子,嫂子且去,我有事再唤你。”
楚嫂子温和道:“新娘子客气。”便笑吟吟出去了。
两小碗儿的面,玲珑吃了一碗多,忍着馋意生是留了小半碗,要不一根儿不剩的,让人怎么看呢?汤极鲜,味道却淡,直接舀着喝了一碗,留了些汤底……若是平常的细面,六分饱就六分饱吧,能挨的住,可今儿这细面实在太合胃口了,吃了六分饱,好似才将馋劲儿勾出来似的。
只能再忍一忍,喝了半盏清口茶水,勉强混了个八分饱。
漱过口,画角就回来了,见玲珑已经吃过,利落的收拾了杯碟装进食盒,送出门递给等候着的楚嫂子,并道了谢。
又回来打来箱笼,取了玲珑明天要穿的衣服,配的饰品,然后为难的看着床帐……
玲珑摆手:“床帐我来收拾,你先去耳房歇着,用时再唤你。”
画角也是个大姑娘了,知道知道忌讳,应了声晓得了,又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盒子,递于玲珑:“这是今日许夫子给我带的,让我找个空儿给你,说是她昨夜里赶制的,今儿上午才得了的。”
“是什么?”
“像是香丸子。”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玲珑打开嗅了嗅,真是哭笑不得,许夫子果然小心眼儿,前儿说了她一回,今儿就要掰回去。
这香名为软红,也叫初兴浓,是一款春香,对男子无用,只为女子增情。
是怕她年岁小,遭罪呢。操的心可够多的。
只怕这香丸是用不上的。
将床帐上的红枣桂圆核桃捡了装起来,这年头物品不丰,这些东西都珍贵,捡起来还能吃。
新嫁衣又重又累赘,但这会儿是不能脱的,红烛高照,前院里人还没散,玲珑还是困,就倚在床柱上准备偷偷小睡一会儿。
讲究些的人家,嫁女儿时会陪嫁一屋子的家什和一架千工床,顾家是没法子陪嫁这些的,尤其不能陪嫁千工床,一架千工床,连料带工,没个千把两银下不来,顾父那点子时多时少的俸禄(科谱一下,这是架空明朝背景,大约是成化年。明时官员的俸禄是不固定的,它是从粮税支出,若遇着丰年,俸银禄米都会多些,若遇着灾年,俸禄就会相应的减少了,而明朝小气候正多,几乎年年有灾殃,所以官员的俸禄的多少,就可想而知了。),怕是干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攒出这么银子的。
徐家这张婚床,并不是千工床,但造价应也是不低的,制式虽简单,看那木料的纹理,必是硬木所制。玲珑见识不广,不大认识这到底是什么木头,单看色泽,应是花梨木或是楠木,到底是什么品种,就看不出来了。反正很大就是。
床柱光滑圆润,已包了明浆,看着是挺看,就是……硌的慌,头顶在上面,很不舒服。
将就着倚吧。
胳膊抵住做枕,玲珑枕着胳膊重又闭上眼睛小睡……
后来是被冷醒的,到底是十月底的天了,屋里不摆火盆,夜里就寒凉。甩了甩僵麻的胳膊,踮脚小跳了一会儿,身体暖和过来,就去桌子那边,抹了一把茶壶,果然凉了。
茶水凉不凉的无所谓,关健是人有三急,今儿一天没如厕了,晚间又喝了汤喝了茶,这会儿正急来了。
“画角,画角……”低声唤了几声。
“姑娘?”画角推门进来。
“带我去净室。”
“净室……哦,姑娘稍等等,今日不能出门,我去找松末净桶来。”
玲珑:“去耳房……也不行么?”
画角也不知道,就说:“我去问问贺嫂子。”
玲珑抚额:……为什么这样一件小事,非搞的这么为难呢?
不等画角行动,就听门外传来一句:“是有什么为难事?”
好巧不巧的,徐知安回来了。
玲珑不得不撇开脸面说:“……想去净室。”
画角简直……想捂她家姑娘的嘴。
徐知安并未觉的不自在,他进屋来避着外面的人说:“净室太远了,去西耳房吧,那里有净桶。”
玲珑又问:“那我能出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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