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76章

作者:无有竹 标签: 穿越重生

  还有布政使府上,巡府、总督,按察司府, 只要遇上个婚丧嫁娶的,都得随个份子礼,本来就薄的小库房,又空了。

  又收到苏北的来信,茹婉也要出阁了。

  玲珑拿着信看了半晌,又找了徐大船来,给他五百两银,让他买些花色鲜艳些的蜀锦蜀锻和雪银打制的饰物,彩色宝石,药材香料,以及蜀中出产的皮子,土布等物。

  她和贺嫂子两个紧着剪裁了几套冬衣,打包了些药丸子和香丸子,风物志的书册,又装了几麻包的山货,都装好让人送到码头上,连同徐大船置办下的物么,装了一船。

  徐大船是走不开的,打发别人回去又不放心,且回来的时候要接人,还是得打发个妥当人回去。

  贺嫂子说让她去吧,回去后正好接两个夫子和楚嫂子来,要是没人去接,实不敢让几个女人冒冒然来南浦。

  玲珑想了想,也好,除了贺嫂子也没人合适,就让她收拾了行礼,又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她稍回去,让维梌维樘几个看着买些东西再运回来。不放心她一个回去,又找了刁新的妻兄与另一个徐大船荐来的半大小子一起,雇船回了苏北。

  贺嫂子一走,家里的日常事务就移到黄绢身上了。

  才歇了几日,又有事情要处理——

  近一年来,收容所里又收容了几十个女婴、弃妇、寡妇、孤儿、不能自理又无儿女的老人,及已经不能接客的妓子丶花娘、船楼娘子等。

  建立收容所时,就简单的搭了几间房,划了一块地,还围了个院子,吃用都给备的足,几个不能回家的女孩子靠着这些也能养活得了那几个小男孩子。

  后来门口被人扔了许多女婴,本来就不大的几个女孩子顿时慌了,这些小娃儿是才生下来就扔过来的,已经不能说给弄口饭穿件衣裳就能养活了的,她们得吃奶啊,要不怎么活?

  抱去有奶娃儿的人家求一口奶?这也不成,有的妇人的奶水足,能给喂一顿半顿的,不能长时间给喂,怕亏了自己娃儿的口粮;有的妇人本就奶水不足,自家娃儿都不够吃呢,哪舍得给别的娃儿喂奶?

  不成怎么办呢?

  玲珑让人买了两只奶羊,一天天精心喂养着,就能产下奶水,再匀兑些米浆面糊的,好歹把命给救下来了。

  有了奶水,这几个半大丫头们还是慌,娃儿哭了闹了拉了尿了,都不到当娘的年纪,也没看顾过这样小的娃儿,娃儿一哭,几个女孩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拉了尿了,更是觉得没处着手。

  玲珑也忙,不能日日都在收容所里待着,没法子,又顾了两个妇人来专门看顾奶娃娃。

  没多久,一个绝了门户的老寡妇被人赶出家,她丈夫死的早,无儿无女,早先一直跟着婆家生活,帮着家里给小叔子娶了妻,就错过了再嫁的年纪,索性就一直留在婆家,伺候婆家一家老小,虽然累一些,总是个栖身地方么,她也没别的地方去。伺候公婆,给小叔子家带孩子,后来公婆去了,小叔子家的孩子也大了,该娶媳妇了,田地房子都不够用了,小叔子就把她赶回娘家给自己的儿子腾地方。她娘家父母也早去了,哥哥也没了,两个侄儿也不愿养个不能做活儿的老妇,又将她送回夫家……小叔子不让她回去,那几个她养大的侄儿也不让她回去,辛苦了半辈子,劳碌了半辈子,到了连个家也没有。老妇人哭着离了生活半辈子的地方,兜兜转转的到了收容所。

  老妇人经过的事情多,来了之后,很快就安顿下来了,还把空置的地种了豆子和蜀米,再怎么着,有了粮就能活下去。

  不过她是个没主意的人,一辈子都被人指唤着活了,性子又懦弱卑微,没多久,就被雇来照顾娃儿的两个妇人拿捏住了。那两个妇人拿收容所的粮食回家她也不敢说,拿收容所孩子们的衣裳给自己家的孩子她也不敢说,几个女孩子倒是闹了一场,不过几个抹不开脸的女孩子哪里能抵住两个耍泼不要脸的妇人,反倒被她们骂了一通。

  正这时,又来了个被夫家体弃的妇人,原因还是无子,这是大不韪之事,她也没脸回娘家,怕耽误了娘家女孩儿们姻缘事,去别处也不安全,思来想去,就来了收容所。

  这一个没生过孩子,见了收容所的几个孩子立时就有了主意,孩子们都小,只要她捡一两个乖巧的男孩子养着,老了就有人替她送终了。

  心事一起,收容所里更不太平了,这一位可不惧那两个妇人,撒泼打滚都是小闹,上来就踹肚子抓头泼抠脸,那两个妇人敢偷着拿东西回家去,这位就敢提着菜刀到她俩家去把东西给要回来。

  她这一强硬,两个妇人就不干了,看孩子也不用心了,衣裳也不洗了,奶也不煮了,拉了尿了全不管,就倚在门口说闲话,话里话外的骂人,气的几个女孩子直哭。

  收容所里都是被屈了胆子的人,听说这两妇人是官府雇来的,想着到底得仰仗官府活着,不能凭白平事,免得官府嫌她们不识好歹再将她们撵了,可就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了。于是都不敢回嘴,由着她们骂,又见小娃儿哭的实在可怜,不得不磕磕碰碰的学着给娃儿换衣服洗尿布煮牛□□,用小勺子一点点的给小娃儿喂奶。

  贺嫂子得空去瞅了一回,正见这两个妇人好享福的坐阴凉地儿磕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屋里孩子哭的紧,她俩似没听见一样,还在磕瓜子说闲话,其中还间或一句“赔钱的崽儿,丧门的神,一天里尽晓得哭,闹的人烦,怎么不饿死”的话……外面一个女孩子笨拙的挤着羊奶,一个正烧着火,柴火有些湿,扇子扇出一塘的烟,一个在屋里哄着孩子……老妇吃力的舂着米,还在絮絮叨叨的教着屋里那个女孩子怎么哄娃儿,另一个眼生的妇人正晾着衣裳,都是几个男孩子的衣裳,看样子还利索的很……

  两个妇人见了贺嫂子,可是吓的不轻,那几个女孩子见了她眼泪汪汪,却扯着衣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日里那一位也不省事,这次见了贺嫂子也萎了,不敢告状,只低头做活。老妇过来,说妇人是收容所里新来的,姓姜,夫家休了,娘家不能回,只能来收容所。

  贺嫂子也没撵她,只说既然来了就先住着吧,勤快些,日子总能过下去。

  又回屋里看了几个孩子,男孩子被照顾的很好,衣裳很干净,女婴有些瘦弱,衣裳上难免有些尿渍,褥子上也有尿渍,一圈一圈的,气味难免难闻了些,但平常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么养的,不能说这几个不尽心。

  能逃出一□□命来,就不能再计较别的了,没法计较。

  那两个妇人喏喏的上前来想跟贺嫂子说话,但贺嫂子不理她俩,只让老妇带她去看还有多少粮米,问孩子们的衣裳够不够穿,还缺些什么……老妇只管说够,什么都不缺,姜姓妇人却说缺了些针线,这几个女孩子也大了,该学着做衣裳了,又说能不能送来一张织机,旧的就行,这么些老小,也不能尽指着别人来养,好歹学一样能糊口的营生,以后离了这儿,也不至于没个活口的生计。

  贺嫂子也不能应下这个事,她得回去跟玲珑汇报才能回复姜娘子这事成不成。

  当然是成的,玲珑让刁新想法子弄了两架旧织机给送过去,又送了些青麻和绣线,将那两个妇人遣了。原要再雇两个妇人,姜娘子说几个女孩子已经会照顾小娃儿了,不用再雇人,且还有她和温婆子在,也能搭把手,就这么吧。

  温婆子就是那个老妇,她尚且能动弹,平常家里煮饭缝补的活儿也能做,只要官府给的粮米盐巴够用,这些人就能将日子过下去。

  这以后,收容所倒平静安稳了。

  过一个月,又有人遗弃了两个女婴,被人捡起送到收容所,这两个女婴一来,人就忙的不得空了,但怕再雇来的妇人与先前的妇人一样的德行,几个人生就咬牙熬过来了。

  整顿河运漕口的时候,杀了些人,囚了些人,还下了些清河令,不许船主私囚女人在船上赚风尘钱,否则依律惩处。有些人因此吓破了胆,就将船上的卖家女都撵下船,有胆子大的又收了那些年轻的,而年老色衰的则无人问津,由她生死去。这些女人半辈子都囚在船上,迎来送往的多了,身子早坏了,年岁也不轻了,从良嫁人是不能了,又不会做别的营生,逼的半生死之际,被人指了条活路,去官府建的收容所去,在那儿好歹有口吃食,有个遮雨的屋子住。

  五、六个妓子只能提着流离半生才挣下的几件零星家当,奔投了收容所。

  良家本就不容风尘,这几个妓子来投,姜娘子心里不愉,但不敢开口撵人,又想着都是可怜人,来就来了,横竖吃的不是她家饭,住的不是她家屋子,她不能做凭白得罪人的事。况且这里确是人手不够,来几个人,也能搭把手做事,自己也能得几分轻松。

  她就没想过,这些妓子不会做事,毕竟以前是人家的摇钱树,吃住嚼用都由人家一手打理,她们只管卖弄风骚勾搭人会掏客人的钱子就成。

  住下才发现,可坏事了,几个人只勉强会烧火,勉强会补衣裳,勉强洗衣裳,正经过日子要会的活计,她们都是勉强。照顾娃儿的事,全不会,人还懒,等闲不动手,非得撵的狠了,才愿意挽起袖子做点子事,即便如此,做出来的事也没个体统,很让人看不过去。几十岁的人了,做出来的事情连个十岁的小丫头都不如。

  又行事不周全,也不管院里还有几个半大丫头,时不时的要烟视媚行一番,吓的几个丫头都不敢和她们坐一桌吃饭,平日里也是躲着走。

  这倒罢了,烟花女子的品性么,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她们若有心从良,慢慢改就是了。都是苦命人,天老爷不怜恤,让她们沦落到了那个地方,命该如此,是上辈子造了血孽,这辈子才得了这样的下场,苦水倒尽了都没处说。

  万幸离了那条江,还有个收容所,后半辈子好歹能踏实过了。

  有这种从良心的,也有不知足受不得苦的。收容所的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有发善心的人若给她们送来鱼、肉,她们就能吃到些肉食,不过这种人少,一两个月都沾不得荤腥味也是有的,不过粮米管的足,缺了肉顶多馋些,别的倒不碍,平常人家也是这种日子,大伙早就习惯了。

  但妓子们却对这种日子过不下去,她们在船上时,为了留客,日日好酒好菜的备着,早吃惯了精细吃食,陡然过起粗茶淡饭的日子,真真是难熬的紧,端着稠粥都觉食不下咽,这粥糙的很,刮嗓子,嚼嘴里上上下下就是咽不下去。

  有两个就受不得这样的日子了,但离了收容所又没个去处,爹娘家人早忘了,即便记着也不敢回去,她们做的都是丢祖宗先人脸的事,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不敢回家了。就算嫁了人,男人不嫌弃她们的出身,她们怕也是过不了这样的苦日子的。

  得想个法子,不离开收容所还能继续过锦衣玉食的日子的法子。

  于是,所里几个面色皎好的女孩子就进了她们的眼。

  姜娘子一日从地里回来,看见两个妓子抓着一个女孩子教她勾男人的手段时,气不打一处来,举着锄头就给两人一下子,直接将人打的头破血流,吓的另外几个人凄声尖叫,只当她是将人打死了。

  温婆子也吓的不轻,哆嗦着揪了一个女孩子,让她快去找人来。

  那个女孩子也慌的没了头绪,出了收容所就直奔州衙来,扯着门前晒太阳的老吏,哆嗦着说:“死人了,死人了……”

  老吏认得这个女孩子,遂将她带进了后衙……

第102章 略

  玲珑过去看了, 人没死,一个脑袋上开了道口子,血流的多, 后来被人用旧衣服裹了, 温婆子抓了两把柴灰给按上去,血就止住了。另一个肩膀上砍了道口子,也是流了一地血, 抓柴灰给按住了。

  姜娘子气狠了才砍了两人,过后又吓的不轻,只以为自已杀了人, 人都怔了, 身子也抖个不停, 两个男孩儿抓着她的袖子哭, 看样子也是吓坏了。

  知道人没死,她才不抖了,又后怕起来, 怕官夫人驱了她, 所以玲珑刚进院门,她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垂下头不敢说一句话。

  玲珑没急着处置她, 先让人找个大夫来,把这两个女人的伤口处理了, 就用柴灰裹着也不是事。又让几个女孩子把小娃儿们照看好, 这里暂时用不着她们。

  另外几个女人吓的花容失色的,玲珑看过来时,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的,几个人挤住垂下头不敢看玲珑。玲珑叹口气, 缓着声说:“如果没别的事,就烧些干净的热水吧,一会大夫来了估计是要用的。”

  几个女人立刻跳脚鸡似的散开行动起来,慌慌乱乱的开始取水烧火。

  大夫来了,来的挺迟,背篓里装了些现采的草药,也没做什么清洁消毒,手也没洗,就那么把几株很眼熟的草药捣成泥,糊在两个女人的伤口处,又说失血多了,要吃几顿养一养,血气养起来人就好了。

  玲珑就……好吧,县里唯二的两个大夫果然都不甚可靠。

  大夫走了,收容所里才真正紧张起来,温婆子和几个女孩子怕玲珑撵姜娘子出去,几个妓子又怕玲珑撵她们出去,两方人站的泾渭分明,只等着玲珑处置。

  怎么处置呢,不能撵出去,住一起又不好,就分两处吧。

  几个妓子去另一处待着。两个伤着暂时就在这里养着,姜娘子得负责给他们熬药煮饭,等人好了,就让她们也去另一处。

  两处隔的远些,一个在县城旁边的山窝里,一个在离村子有些远的山脚,若安分,过些清贫太平日子还是可以的,若不安分,仅凭她们几个还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还有个事,山脚那处的收容所,多时没人住,估计荒凉的很了。

  这也简单,她们若是勤快,就自己打扫,若是懒的打扫,就花几个钱雇山脚的人帮着打扫么,在船上半辈子,体己还是攒了些的,只要他们不作死,有那些体己靠身,再被官府及各处接济些,还是能撑着她们安稳度日的。

  说搬就搬,这些人可怜,但身上陋习是真不少,再住久了,还要影响这几个女孩子。

  找了两个挑夫,当即就将她们的物什挑好,一溜的送到山脚,几个妓子跌跌撞撞的跟着挑夫来到这一处,顿时心里一凉,这就是以前的废旧宅子,修辑了一番又能住了,那屋子什么的总是不如那个收容所的,院子也腐败的很,一院的枯枝败叶。一年没住人了,屋里到处是蛛丝儿,也没砌火炕,眼瞅着天要凉了,这日子可要怎么过?

  几个妓子立时就哭了起来,但这会儿也没人管她们了,挑夫放下担子,拿了几个大钱就走了,村子里倒是有人张望,不过都忙着,没人过来。

  几人只能扫出一个屋子来凑合着住了一夜,第二天,两个衙役送了些粮米蔬菜过来,然后就走了,几个女人口中埋怨了好些话,摔摔打打的不消停,不过没人理会她们,半日过去也就安静了。

  收容所那里,孩子多,人手是真不够用的,玲珑又去了几趟,觉的这么着不成,就让刁新重雇几个妥当些的妇人来。又见那四个女孩子是真支靠出来了,年岁虽小,做事却不错,就把人要在身边,先跟着黄绢画角做事。

  还有弃婴之事,这个真没法子禁止,只能四处宣传说,如果生了娃儿之后不想养的话就送到收容所来,不要弃在山里或河里,也别扔茅厕里溺死,若抓住有人弃婴溺婴,就罚他家里三升米,再加三十杖。

  可以预见的,以后收容所会有许多的孩子。

  而她如今可以考虑这些孩子的出路了。

  回去和徐知安商量后,将山脚的那个地方叫做收容所,而山窝里的这个,则改做育幼堂。

  育幼堂里又陆续送来了些婴孩儿,多是女婴,还有三四岁的女娃儿,不让买卖人口的时候,有些家里多的养活不过来的娃儿,总得给寻个去处,这不,都送来了。

  孩子多了,这么混养着也不行,该拟个章程出来,还得有个正经的管事人。

  刁新又荐了一人,是她堂姐,守寡了,夫家不想让她另嫁,娘家也不想她另嫁,说守着吧,说不得还能挣个贞洁牌坊,她堂姐只能枯灯似的守着。

  玲珑说要个育幼堂的管事,刁新和老吏两个商量后,就觉着自家侄女/堂姐挺合适,守着一副枯骨过日子有什么趣味呢,白糟蹋了家里学出来的本事。

  徐知安说他在任期间,绝对不会对朝廷上表颁下贞洁牌坊,即使每年教化考绩低下,他也不会用一座吃人命的贞洁牌坊来成就自已的政绩仕途。

  这话一放出来,刁家倒没太失落,本来就是试一试的事么,刁家如今在知州大人跟前得用,若知州大人有心上表请颁贞洁牌坊,为着情份,刁家或能获得一块,如今谋的事不成了,总不能真让自家女儿熬死,也就无所谓似的应了,让刁娘子去育幼堂做管事。

  反响很激烈的却是那些氏宗豪族们,他们纷纷闹起事来,有几家人抬着几个自戕的老妇来,她们都是苦熬了半辈子只想得一个牌坊,结果徐大人说在他任上时绝对不会请颁贞洁牌坊,这一口气立时就卸了,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心劲儿了,一根腰带挂在宗祠里,就那么荡荡悠悠的去了。

  诸家抬着死去的妇人想衙门要个说法,言下之意,表颁贞洁牌坊本就是朝廷教化的一项,是为表奖女子贞洁静顺的德行,天下之地,都有这样的事情,你一个区区小知州,说停止请表就停止请表,是将国法家律置于何地?众家为此而死去的妇人,又该怎么说?

  人都死了,不给个公道来,这事就没完,他们家里也是有读书人的,这是大事,不能由着一个小知州在这里威福自操,擅做主张。

  这事真要讲道理,也是能讲的通的,朝廷这些年灾事多,人口折损的利害,有些地方为了增加人口数量,也下例定了让寡妇再嫁的条陈。

  但这事在平民百姓那里能行的通,在被理教僵化教条了的氏族里,这个事它就行不通。

  平民百姓家的寡妇爱怎么嫁怎么嫁去,还有人家赎了妓子回家做媳妇呢,浑不过是没经过教化的粗鄙之人,不能与咱们体面人家混为一谈。

  大家族的规矩是什么,男人就该三妻四妾,女人就该相夫教子,娶进家门来,就得守女人的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天无二日,女无二夫,这才是贞顺体面。

  但凡能挣得一块贞洁牌坊,就是两家人几辈子都用不尽的体面。

  如今,好好活着的人,就因为心里没了盼望,死了,可不是得找个地方说理去?

  让知道情由的人看了说,就是这些氏族大家自来就没在徐知安那里讨了好,如今借这些人命行逼迫之事呢。退一步说,哪个知道这些妇人是自戕的还是被人生逼死的,活着的时候似朽木一桩,死了却又抬着她的尸骨来做文章,连个人死为大入土为安的体面都不给那些个死者了。

  这吃相,索性是将脸皮都不要了的,还说什么祖宗体面体统规矩,呸,不过是披着一张冠冕堂皇的皮子做下作龌龊事罢了。

  真要得了他们的意,这世间才没了公道。

  衙门前闹的很,哭的嚷的煽风点火的,放眼一看,唱大戏似的,可惜那最重要的主角却无知无觉的躺在一块板子上,一片素白的裹布裹住了她对这世间的所有悲喜厌憎。

  瞧热闹的人也围了一圈,嘈嘈杂杂,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