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早早晚
她深深吸了口气, 让自己平静下来, 紧接着, 才抿着嘴唇, 往前走去。
赵宋涣坐着,她站着, 由此对方不得不慢慢地抬头看她。
这个姿势显然让他不太舒服, 他的眼睛在此时几乎不由自主地微微眯了起来,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了。
他的眼前发黑, 女孩子的面部与那些大臣和太后艳丽而阴冷的脸颊开始重叠起来,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只摸到身边一根发带——
那是之前女孩儿用来固定住他身上卷帘的发带。
这根发带极为结实, 他摩挲了几秒之后,冷静地抬头,看向了对方白,.嫩的脖子。
那么纤细, 那么脆弱……
他可以想象得出那处充血之后变成的紫红色。
而面上, 赵宋涣刻意压下了那一点点僵硬,乖顺地等待着对方的靠近。
他看着对方在那边像是愣了愣, 紧接着拿起了手边似乎是个装载液体的小罐子, 朝着他这边走来。
赵宋涣的脑子里的一根筋紧紧绷紧,他觉得自己现下极为奇怪, 他明明已经决定要致眼前的女孩为死地,但是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他在拼命地恳求, 他希望对方不要……
荣简装作没有看见对方细小的表情变化,安静地坐在了他的身边,下一秒,她伸手,去拉青年血流如注的手。
荣简能极为明显地感觉到,因为她的伸手,青年的身体半边突然跳了一下,他的整个手筋都已经被挑断了,手心凄惨无比。
而荣简没有避开那些伤痕,她面色如常地把对方的手拉过来,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拿起旁边像是装载液体的小罐子,她小心翼翼地把小罐子放到了赵宋涣的手前——
黄色的粉末从小罐子里被倾倒出来,全数被洒在了近乎狰狞的伤疤上。
过了几秒……
似乎是血液和这黄色粉末起了化学反应,伤疤处几乎沸腾起来。
——这是殷剑卿留在家里的外伤药,荣简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成分,但是治疗皮肉伤,这个药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她很快面不改色地快速再次用赶紧的纱布压住了对方这处伤口,仔细地放轻了动作,默默地观察了对方几乎紧张到近乎狰狞的脸。
小姑娘顿了顿,紧接着轻轻对着伤口吹了两口气。
她倒真没有觉得吹这两口气能让伤口少疼一点,但是现下赵宋涣的表情太过可怕,就像一只应激的动物一般,她感觉到了阴郁如厚雾般让她不舒服的东西。
但荣简偏生在内心深处翻不起反感,相比起这样的负面情绪,她更多的则是难过。
所以,她尽可能地想让自己表现得和对方亲近一点,多少安抚一下对方。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看向另一边的赵宋涣。
对方像是愣住了,更多的则是不解,他的手依旧很疼,但是比起断了的腿,这处的伤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动都没动,只是慢慢地问道:
“……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荣简用纱布擦掉了他滴下来的血,紧接着看都不看地把染血的纱布放在一旁,一边抽空回答他道:
“所以,你是皇帝?”
皇城早就传遍了,这世上,只留下了最后一个直系赵姓人,而那人,便是他们常年神龙不见尾,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的皇帝陛下。
那边的赵宋涣顿了顿,在荣简看不见的地方,他抓住那条发带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紧接着他终于说道:
“是。”
荣简慢慢地凑过去,在对方已经几乎已经伪装不住的暴虐情绪之下,只是伸手把屋里唯一一条柔软的棉被盖在了对方的身上。
转而,她认认真真地问道:“那我该叫你陛下,还是‘阿涣’?”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赵宋涣的所有动作归零,他张了张嘴,脑子却一片混乱。
那方的荣简倒也忐忑不安,她现下不敢再提关于‘秘药’的事情,又一时间想不出以自己和对方现下的交情,还能聊些什么话题,便顺水推舟地回到了之前那个称呼问题。
她细细地观察着赵宋涣的神色,看着青年在高烧中通红的脸颊,他的眼睛同样也布满着血丝,本还死死地盯着荣简不放,这时候却突然转开了视线。
突然地,他笑了起来。
他笑得毫无征兆,甚至没有任何铺垫,突然就高声大笑了起来。
荣简被吓得差点跳起来,紧接着才本能地一把按住对方:
“别笑,别笑,你这身体哪儿撑得住这样啊,你别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那虚弱到极致的疯君却反手把她禁锢在了怀里。
他用的力气实在太大,一时间,荣简竟有种会被闷死在他怀里的错觉来。
但这样令人惊奇的大力也只是一瞬,他泄气得极快,松手的时候,荣简发现对方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坐住了。
她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对方,不敢贸然让对方重新躺下床榻乱笑以至于压到更多的伤处,便只让青年靠在她身上。
令她几乎要惊诧的是,即使已经如此,赵宋涣唇边的笑意还是没有消散。
他看着她的样子,显然是惊喜的,只不过惊大于喜,像是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儿一般。
荣简遭不住他一直这么看,伸手便把对方的眼睛合上了,一边为刚刚对方的失心疯担惊受怕,一边小姑娘絮絮叨叨地开口:
“这样吧,我们立规矩,这儿呢,是我的地盘,那我就叫你‘阿涣’了,等我哪天再去皇宫转悠,到你的地盘了,那我就叫你陛下。”
她说到这里,特别诚恳地加上一句:“话说,你们皇宫安保工作真的不行你知道吗?”
赵宋涣听不懂‘安保’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依旧朝向荣简继续笑。
他笑得睫毛都在荣简掌心里划过,痒痒的。
荣简一方面心惊胆战,一方面却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紧接着,赵宋涣便道:“好啊。”
荣简愣了愣,才意识到对方似乎是答应了她之前所说的话语。
蒙汗药的药效终于开始发作,青年的身体软了下来,然而,他却并没有因为失去了身体主动权而感到不安,靠在荣简的身上,极为乖顺。
然而,等到荣简试探着把蒙在对方脸上的手拿开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眼睛一直在看向自己这边。
他一眨不眨,眼角都瞪得发了红。
荣简又无奈地和对方对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心脏的地方变得有些酸涩,又极尽柔软,最后她叹了口气,还是尽可能轻地把对方的手塞进了棉被中。
他们两人现下凑得很近,赵宋涣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说话的时候,热气划过了他的耳朵,他听到对方说道:
“你睡一会儿,等等我哥哥就来了。”
而随着这句话语,对方身上一股带着苦味的中药味便直冲着他的鼻子而来。
那样的味道并不是极其好闻,但是却让赵宋涣觉得安心无比。
可是,即使在如此令他感觉舒适的环境之下,他也不想睡觉,甚至舍不得闭上眼。
但他的手却已经不听自己使唤地放开了那条他刚刚紧紧攥着的发带。
他还想张口,努力地说些什么,意识却已经坠入了黑暗之中。
荣简看着赵宋涣近乎有些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青年的呼吸声都变得平稳起来,小姑娘才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来,托着对方的脖子,把他尽可能地平放在床榻上。
她还在小锅里炖煮的糙米已经快烂了。
荣简快速地熄了火,紧接着便拿了个汤勺,开始慢悠悠地吃着。
糙米的味道不怎么样,因为煮得太多了,又带上了更加糟糕的糊味,荣简甚至还在里面分辨出了一点药物的苦味。
但也许是荣简真的饿了,她倒是吃得很香,很快那一小把糙米便见了底。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事,荣简把小锅放下,这才深吸一口气,打量起了小屋内部的环境。
在原著中,前期的男主殷剑卿就是个江湖神医,他给小官员整治疑难杂症,也给百姓免费看病,口碑极佳,而‘殷荣简’则是个小侠女,嫉恶如仇,梦想是要走镖,但是人家商队却不肯雇她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所以她最多就是靠着朝廷的悬赏而活……
简单来说,这俩人加在一起,都很穷。
以至于除了那些杂乱堆着的不知名药草外,近乎家徒四壁。
荣简掂量了一下她刚刚用过的小锅,上面缺了好几个口,颜色也浑浊不清,看上去年纪都快比它大了。
她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全屋里甚至连个椅子都没有,荣简站着吃完了饭,又觉得继续站着有些傻,犹豫了几秒,便重新坐回了床榻上。
她是习武之人,虽然之前在外被冻得像条狗,但是回来之后,烤着碳,身体便暖和了不少。
而躺在床榻上昏睡的赵宋涣,刚刚被荣简好不容易焐热一点的耳朵又红了回来,在睡梦中,他依旧不安地皱着眉。
荣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
单说长相,现在的‘赵宋涣’,年纪应该比伏空青和裕苍都要小,他看上去最多才十七八岁,虽然骨架撑着人不矮,但身上没几两肉,光是看着都有些可怜。
而下一秒,在荣简心里已经被爱怜地称为‘小可怜’的赵宋涣,突然开始在床上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荣简被吓了一跳,眼见着赵宋涣的手脚都行动不便,此时却依旧强硬地猛烈翻身,她怕人就此从床榻上掉下去,便没躲,任由对方几乎是把整个大手臂都撞在了她手上。
小姑娘心里暗暗骂娘,嘴上则开口道:“阿涣?阿涣?”
她本身以为是对方身上有什么百毒不侵百药不灵的BUFF让蒙汗药失效了,但是叫了几声之后,赵宋涣非但没有应答,挣扎的动作反倒是更加厉害了。
荣简刚刚才裹好的被子被对方挣扎了开来,两只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划,紧接着他又缩成一团,明显地是保护自身的动作。
他像是疼得狠了,紧紧抿着的嘴唇都苍白得失了血色,整张脸就算闭着眼也显得狰狞起来,但荣简知道那不可能……
毕竟,荣简即使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被原著拍板为神医的男主配的蒙汗药。
她皱眉,看着那边裕苍的动作,终于自己也脱鞋上塌。
随着她的靠近,赵宋涣本能地想要往角落里缩,他的头发被冷汗打湿,可怜地贴在鬓角。
荣简没让对方往冰冷的墙上靠。
她干脆利落地过去,把他从角落里扒拉出来,紧接着她琢磨了一番对方那没有几块好肉的身子,在肉眼实在确定不下来对方到底断了几根骨头的情况下,她从后背把对方固定住,让他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奇迹般地,赵宋涣的挣扎渐停,他的嘴角依旧不安地往下撇,却往荣简的怀中躲得更深了一点——
对,他是在躲。
荣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看着在自己怀中停下挣扎,重新陷入昏睡的青年,看着对方脸上的隐约青紫痕迹。
——原著中说,在一些事关国家危亡的事情上,朝臣和太后还需要这位疯皇出面,所以不论是责罚还是虐打,都尽量会避开他的脸。
可即使如此……
荣简的眸色微深,她伸出手,刚想试探着去碰一下对方的脸,小屋的门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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