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这一刻,叶南鸢才真正的知道,四阿哥是不会放过她了的我。
她咬着牙,止不住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滑落下来。
消瘦的身子如同寒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脚腕稍稍一动,金链条细微的作响。
叶南鸢从未如此的绝望过,她冷眼看着,不挣扎,没有反抗的力气。牙齿硬生生的都要将口腔给咬破了,却还是没有开口求饶。
看着自己从一个自由的人,如今变成了关在笼子里,困住了双腿。
四阿哥当真说到做到。
如今的她果真成了那只被商贩抓住的鸟。闭上眼睛的时候,叶南鸢脑子里还在想着。
***
她在屋子里沉默了几日,外面的雪下的越发的大了。
隆冬的天冷的厉害,北方的冬日雪又下的格外的大。叶南鸢躺在床榻上,时不时的看着窗外的雪出了神。
自从那日之后,她脚腕上的链子便从未解开。吃喝睡,她都戴着,仿若是个镣铐。
四阿哥倒是时不时的到她这儿来,只是大多的时候两人都是沉默着,极少言语。京外的时疫越发的严重,每日里都在死人。
四阿哥作为这次控制时疫之人,如今的状况对他自然不利。
他来的时候大多是在晚上,昏黄的烛火打在那张脸上。衣服穿的多瞧不出消瘦了多少,可眼角下的乌青怎么也藏不住。
“叶格格。”
苏培盛跌跌撞撞的捧着安胎药来,递过来的时候双手都在哆嗦着。她如今怀着身孕,吃喝用度,特别是入口的药一应都是苏培盛送来。
四阿哥不放心别人,而如今除了他也没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叶南鸢看了一眼便平静的接了过去。
她如今怎么折腾都是无用,就算她现在不喝,待会儿四阿哥过来了自然会有千百种法子让她喝。
“多谢格格。“苏培盛看着空荡荡的碗,肉眼可查的松了口气。他弯着身子,语气里带着讨好:“西边院子里的梅花今日一早开了,格格要不赏赏梅?”
“我怎么去?”叶南鸢仰起头,面无表情的动了动腿。脚腕上的链子哐哐作响。她仰起头,面色一片的平静。
“是拖着这条链子去吗?”
苏培盛冷汗直往下掉,暗道自己多嘴不该说话。干笑两声道:“天寒地冻的格格还是莫要出去的好,待会让小丫鬟们摘些梅花来,主子在屋子里看也是一样的。”
叶南鸢面上的表情不变,只抬起头,对着苏培盛道:“我要见钮祜禄格格。”
“这……”苏培盛犹豫了一会儿,道:“这个奴才不敢做主,要先去禀告贝勒爷。”
晚些的时候,前来伺候的两个小丫鬟果然送了梅花来。
红梅开的正好,在甜白瓷的长口细瓶中绽放。
叶南鸢等了一阵日的钮祜禄氏却是没来。
外面鹅毛大雪,苏培盛僵着身子推开了书房的门。
屋内,四阿哥正做在书案后,苏培盛走上前,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今日叶格格吃了……几时用药,说了哪些话……”
等全部禀报完后,苏培盛才退到一边。
许久之后,四阿哥都没说话。苏培盛好奇,还未开口问,却见四阿哥看着书案上的东西出了神。
黑檀木的书案上,放着个信封,上面写着叶南鸢三个字。
喉咙一滚,苏培盛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之前,四阿哥派人去调差叶格格,只怕所有的真相,都在这里面了。
他垂眸的时候大着胆子又去看了一眼。
信封完完整整的摆在书案上,瞧不出是被人拆开过,还是没有被人看过。
第167章 囚笼五江知寒
“如今外面时疫危险,姐姐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到底还是拗不过叶南鸢,苏培盛回来的时候还是将钮钴禄格格带了过来。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整个天边都是一片白雪皑皑。
小院的灯火打开了,透过窗棂的缝隙依稀可以看看外面的样子。一眼看过去,除了白瞧不出半点别的颜色。
“还未想到对应时疫之策?”好久之后叶南鸢才回了一句话。
钮钴禄格格是过来了,但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是劝她。
叶南鸢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对着身侧的人笑了笑,又问:“城中难民现如今如何?”
钮钴禄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垂下眼帘,假装没有看看叶南鸢脚腕上的链子。低着头,小声儿的道:
“时疫传染性太强,又没有对症之药。基本上每日里都有感染上的人。”一个感染上时疫,周围所有的人都需要隔离。
“可如今人数太多,搭建起来的隔离营已经没有位置了。再加上还未找出来对应的药,难民营里每天都在死人。”
钮钴禄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那种场面,只看了一眼都是要做噩梦的程度。
她深吸一口气,袖子里的一双手都在瑟瑟发抖着:“再……再加上,如今天气冷。感染上时疫之后,搬出去的人只能等死。”
“城中每日都会出现大量的尸体,有的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在梦里就没了性命。”
叶南鸢没说话。
在天灾面前,一切都显得如此的渺小。
“所以姐姐,还是莫要想着出去吧。”钮钴禄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叶南鸢的脸:“如今外面太过危险,也许留在这里反倒是最安全的。”
“贝勒爷……贝勒爷对您也好,是万万不会伤害你的。”
叶南鸢闭了闭眼睛,等眼眸中的神情褪去之后,她这才抬起头重新看向钮钴禄氏。只她稍稍一动,脚腕上的链子就刷刷作响。
她像是没听见铁链上传来的声响,点着头道:“大晚上的,辛苦你来这一趟来。”
她依旧如往常那样,说起话来细声细语。哪怕是她说了那样的话,面上的表情也未曾变过。
可钮钴禄却依旧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看着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叶南鸢又哪里不明白的。钮钴禄有家人,身家性命都在人的手中,再说下去,就是为难人。
笑了笑,叶南鸢只道:“半夏与石榴……”
“姐姐放心,她们两个暂时安全。”贝勒爷再气,也不敢去动那两个丫鬟。
钮钴禄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连头都没敢回。
只出门的时候,余光往身后看了一眼。叶南鸢坐在床榻上,整个人安安静静,动也没再动一下。
脚腕上,那根金丝铁链困住了脚腕。困住但仿若不是人,而是她今后全部的生气。
门彻底关上,钮钴禄闭上眼睛。下台阶的时候,膝盖一软,差点儿摔倒。
“格格,当心。”苏培盛及时上前扶了一把。他掌心拖着钮钴禄的胳膊,弯着腰低着头:“天寒地冻的,地上滑,格格这要是摔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钮钴禄没管他的话,只站稳之后抬起头,对着苏培盛身后的贝勒爷道:“爷这下可满意了。”这话说出来,第一个惊讶的倒是苏培盛。
这位钮钴禄格格平日里胆子小的厉害。
入府这么长时日,她别说是伺候爷,连跟贝勒爷说句话都是唯唯诺诺,头都不敢抬。如今却是头一次有胆子敢这么对着爷说话里。
苏培盛惊讶都张大了嘴。
而寒风里,钮钴禄双腿都害怕的颤抖着。可还是鼓足勇气看向对面的人。
四阿哥站在廊檐下的青石板上,身上玄色的披风遮住了眉眼。只寒风中的油纸灯笼散着一团团的光,眉眼在那忽明忽暗之中,显得瞧不真切。
“让苏培盛送你回去。”
那毫无冰冷的语气似乎能将人冻伤,钮钴禄好不容易鼓的勇气消失的一干二净。袖子里的双手一片冰冷,那句话之后她连头都不敢抬。
她到底不是叶姐姐,四阿哥的耐心没有一点在她身上。
钮钴禄想到白日里看看的场景,封闭的难民营,四处可见的尸体。活生生的人被关在里面,可死亡却随时在身边。
活着的人看不见任何的希望,那样的场景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她再也没有胆子敢去看第二次。
“格格。”
眼看着苏公公走了,身侧的小丫鬟问:“您就这样不救叶格格了吗?”今日贝勒爷派人过来将小主叫过去,回来之后小主就不对劲了。
“不是我不救。”
钮钴禄咬着唇,摇了摇头:“但凡我有一点法子。”想到刚刚叶姐姐脚腕上的链子,钮钴禄就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难民营中看的那些是真,可叶姐姐想要逃离贝勒爷也是真。
外面时疫危险,比起出去的确是这里更加安全。但凡是她有一丁点的办法,她一定会想法子将叶姐姐救出来。
可如今,贝勒爷看顾叶姐姐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眼珠子。里里外外只怕是布置下了天罗地网。除非她是大罗神仙,否则,怎么可能会有机会?
***
回廊下的风雪未停,苏培盛送钮钴禄回来后,却见殿下还站在原地。冬日里的风刺骨的冷,肩头上的积雪已经一指厚。
苏培盛呼吸一瞬。
他低垂着脑袋继续超前走着,靠近之后呼吸都跟着停了:“贝勒爷,人已经送到了。”四阿哥站在回廊里,眼神看着屋内。
那双眼神遮盖在眼帘之下,瞧不出任何情绪。
冬日里都风雪冷,苏培盛跟在身侧等着。回廊下的积雪都要没过脚踝了,夜晚的天漆黑一片,连着半分光亮都瞧不见。
直到天快亮了,太医那儿有人来请,四阿哥才走。他站在廊下一整晚,人没进去。唯独只徒留下两道深深的脚印。
一大早,伺候的小丫鬟就瞧见了。
上前伺候叶南鸢用膳的时候,便大着胆子多嘴了一句:“贝勒爷还是疼爱小主的。”小丫鬟年纪不大,人倒是机灵。
知晓叶南鸢如今心情不好,便是拐着弯儿的说好听的。
“奴婢们还从未见过比贝勒爷更会疼人的呢,昨个儿那么冷的天,只怕是在门口等了一晚上。”大早起来,身侧有人看着,封闭起的窗子这才允许打开透透气儿。
叶南鸢坐在靠窗的美人塌上,眼神往窗外看去。太阳出来了,回廊下的脚印融了一半。
她瞧了一眼,便垂下眼帘。一张脸上瞧不出半分的高兴。
身侧,两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