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钟璃弯了弯唇,“嗯,姐姐答应了。”
她如今只盼着裴邢能尽快选秀,宫里的女人多了,他估计也没心思惦记她了,届时,她说不准真的可以回京。
毕竟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变了,大皇子也死在了皇宫内,她就算回京,也不必再忌惮大皇子。
丫鬟们很快便收拾好了行礼,钟璃让青松暂且留了下来,“你将宅子卖掉吧,铺子可以留下,日后让掌柜的将账本送往京城就行,等你卖完宅子,再去会稽寻我们。”
青松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她当初为何让他将会稽的宅子留下,他恭敬地应了下来。
时间缓慢流逝着,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不知不觉又到了百花盛开的季节,院中的花儿一朵比一朵娇美。
裴邢今日又出了宫,他先去探望了一下老太太,这两个月,老太太格外嗜睡。
裴邢过来时,老太太依然在昏睡,丫鬟怕她长时间躺着肌肉会萎缩,正在给她按摩小腿肚。
她长时间不动,吃得又少,瘦得仅剩一把骨头,见皇上来了,丫鬟们手一抖,连忙拉下了老太太的裤腿,赶忙跪了下来,她们正要喊皇上万岁万万岁时,就见裴邢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丫鬟本就怕他,如今他又成了皇上,对他的畏惧,更是达到了极点,连忙住了嘴。
唯有张嬷嬷敢与他搭话,她低声道:“老太太一切都好,前两日她醒来时,还问着您呢,皇上不必担心。”
裴邢微微点头,他伸出修长的手,为老太太拉了一下被子,才退出内室。
看完老太太,裴邢就来了摘星阁,一路上不少丫鬟小厮瞧见了他。
他身材高大,气质冷淡疏离,饶是不曾龙袍加身,身上属于上位者的威压,依旧令人喘不过气。他所到之处,丫鬟婆子皆跪了下来。
自打与钟璃定完亲,他再来摘星阁时,就没再瞒着任何人,如今府里的丫鬟小厮,皆发现了他对钟璃的心思。
有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他和钟璃的事,甚至有人说,钟姑娘就是发现了三爷的心思,才一走了之的。这个传言甚至传到了镇北侯耳中。
得知裴邢又去了摘星阁后,镇北侯赶忙从军营赶了回来,他来到摘星阁时,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镇北侯虽是裴邢的嫡亲表哥,实际上,在裴邢这儿,他压根就不曾得到过兄长应有的尊敬,这会儿裴邢又成了皇上,镇北侯不敢造次,规矩道:“劳烦侍卫帮我通传一下,我有事与皇上商议。”
他毕竟是侯爷,又与裴邢有血缘关系,侍卫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朝寝室的方向走了去。
窗户没关,侍卫一眼就瞧见了室内的场景,裴邢靠在榻上,阖着眼,显然睡着了。
裴邢睡得并不沉,他耳力好,自然听到了镇北侯和侍卫的对话,他懒得见他,便没有睁眼。
侍卫没敢进去,出来后,便压低声音道:“皇上近来睡眠一直不行,难得休息一下,侯爷还是稍等片刻吧。”
镇北侯哪里料到他跑来这里,是睡觉来了,只得站在外面候了候,这一候便是两个时辰。
日头逐渐西斜,橙黄色的暖阳,柔和地倾泻而下,将整个摘星阁都染上一片暖意。
裴邢缓步走了出来,他一身暗紫色锦袍,微风拂动着他的衣袍,男人挺拔健硕的身材尽显。
他这才掀眸,淡淡扫向镇北侯,“何事?”
他五官棱角分明,下巴绷得有些紧,眸中没有半分情绪,短短两个字,却透着一丝不耐。
镇北侯连忙行了一礼,他本想询问一下他究竟对钟璃何意,钟璃又是否肯嫁给他,对上他不耐的神情时,他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立场询问他们的事。
他的唇不自觉抿成了一条线,索性拐弯抹角道:“朝中已有人主张,恳请皇上与钟璃退亲,想让您另娶一位身世地位堪当国母的贵女,许是用不了几日,大臣们就会联袂上奏,不知皇上要怎么应对?”
“与你何干?”裴邢丢下这话,便径直离开了。
镇北侯被他堵的哑口无言,他一张脸着实臊得厉害,也没好意思追上去,只叹息了一声。
裴邢回宫后,就收到了暗卫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消息,说广西那处住宅,已人去楼空,前段时间便易了主。
裴邢薄唇微抿,下颚线条绷得有些紧,眸中的情绪也沉得有些深,通身都散发着一股难以克制的冷厉。
他冷声道:“薛神医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暗卫道:“最迟一个月。”
为了压缩行程,暗卫们几乎在昼夜不休地赶路。
裴邢立在窗前,沉默地站了许久,直到暮色降临,月亮升起时,他仍旧站在原地,晚饭也不曾吃。
她的躲避无疑再次刺伤了他,他本不想来硬的,所以才至今不曾拿张妈妈等人的命威胁她,此刻,他的耐心却在逐渐告罄,这种见不到她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裴邢薄唇微抿,突然冷声道:“去张贴皇榜,就说薛神医触犯龙威,罪不可恕,半年后斩立决!将消息传下去,要确保传遍每个地方。”
钟璃此刻,已带人来到了会稽,他们刚下船,就听到众人在议论薛神医的事。
薛神医治好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他在民间素来有活神仙的称号,老百姓对他也无比敬仰,得知他被判了死罪,一个个异常惋惜,港口的搬运工都在议论他的事。
“哎呦,也不知,薛神医怎么得罪了皇上,竟是要秋后问斩,实在是可惜了。”
“可不是,他若好好活着,能救多少人,新帝当真是糊涂。”
“嘘,新帝什么样,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
他们声音不算小,钟璃等人自然也听到了这话,钟璃身形都不由一晃,下意识攥紧了秋月的手臂。
“你去问问,究竟怎么回事?薛神医真的被他抓住了?”
秋月应了一声,连忙去打探了一下。怕消息有误,她特意多问了几个人,回来后,便告诉了钟璃,“主子,皇上已张贴了皇榜,说是秋后问斩。”
钟璃不由咬紧了唇,精致的小脸上,血色尽失。
第70章 抱她(三章合一)
承儿几人不知道谁是薛神医, 只好奇地听着。
钟璃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单薄的身形都不由轻轻晃动了一下,夏荷担忧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姑娘?”
钟璃眼睫轻颤,脸色染上几分疲倦, 她只摇摇头, 掀眸对夏草道:“夏草,你去置办马车吧, 我们在茶馆候着你。”
港口到新府邸, 尚有一段距离, 他们又带着孩子, 不可能徒步走过去, 夏草连忙点头。
秋月和夏荷面带忧色,陪着她入了茶馆。
茶馆内果然有好几人在议论薛神医的事, 薛神医出自医学世家, 父兄医术皆很精湛,整个薛家人在江南一带都很有名,薛神医是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子弟,十几岁时就曾治好不少疑难杂症, 会稽城内也有不少百姓, 曾得过他的医治, 他还不收穷苦之人的诊金, 提起他, 没人不竖拇指。
他秋后问斩的消息,刚从京城传来,大家几乎压不住心中的愤慨,有胆子大的甚至骂起了裴邢, 说他残暴不仁,凶狠毒辣,难怪能做出谋逆之事。
江南远离京城,裴邢登基的消息,原本并未引起寻常百姓的关注,毕竟,不论谁当皇帝,日子不照样过?只要战火别烧到他们身上就行,唯有鞑靼侵犯的消息传过来时,引起了他们的大肆议论,这会儿薛神医被问斩的消息再次引发了他们的不满。
不满的自然不止江淮两地的百姓们,大臣们同样不满,薛神医的名号如此响亮,大臣们哪舍得他被杀,得知裴邢要将其斩首时,大臣们就联袂上奏,恳请他收回成命。
裴邢根本没理,大臣们在朝堂上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裴邢依然不为所动,没几人知晓事情的真相,见他不听劝谏,他一意孤行,肆意妄为的形象一度深入民心。
第二日无需上朝,数位大臣却再次觐见,说来说去,依旧是薛神医的事,让裴邢慎重行事,他若真斩了薛神医,说不准会引起公愤,他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裴邢眉宇间满是不耐烦,冷声道:“不服气的,就吱声,可陪薛神医一道被问斩。”
大臣们顿时噤若寒蝉。
见他们总算安静了,裴邢紧蹙的眉,才舒展开来,随后就让侍卫,将他们轰出了皇宫。
大臣们气得心肝肺都是疼的,只觉得颜面受损。
先帝尚在时,虽无政绩,对他们这些老臣,却再恭敬不过,时常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他们的意见,他也愿意倾听,到了裴邢这儿,皇宫真真是成了他的一言堂,气得老臣们忍不住破口大骂!只觉得江山交到他手中,早晚玩完!
裴邢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让人将消息以最快速度传了出去,所以,远离会稽的钟璃,才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钟璃一路上只觉浑浑噩噩,连承儿都瞧出了她的不对,小家伙依偎到她怀中,蹭了蹭她瓷白的脸颊,小手搂住了她,“姐姐不舒服吗?”
对上他担忧的小脸时,钟璃才压下满腹顾忌和忧虑,她回抱了他一下,笑道:“没有,姐姐就是坐船坐久了,有些累。”
承儿坐在了她身侧,特意坐直了小身体,拍了拍自己的双腿,“姐姐躺下休息会儿。”
他累时,钟璃都是让他趴在她膝盖上睡一觉,小家伙有样学样,钟璃弯了弯唇,心中都轻松了些,“一会儿就到家了,回去再睡。”
承儿还蛮失望,乖乖点了下脑袋,“好吧。”
他不自觉嘟了嘟小嘴,小模样可可爱爱的,钟璃圈住了他小小的肩头,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咱们过两日就回京好不好?”
承儿咦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是要回去看张妈妈和祖母吗?”
钟璃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半晌才颔首,“会见他们的。”
马车一路南行,车轮滚滚向前,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噪音,不知不觉就到了新府邸。
承儿等人也有些累了,用完膳,便歇息去了。
清楚主子肯定想沐浴一番,秋月便吩咐丫鬟烧了水,钟璃这一次泡得格外久,室内水雾氤氲,将她嫩白的小脸蒸得粉嫩嫩的,雪白的脖颈,也透着一层粉。
秋月帮她擦过背,自然清楚,她这身雪肌有多柔软细腻,她根本不敢多瞧,每当水要凉时,会自觉给她加水。
等钟璃沐浴好,秋月伺候着她穿上了里衣,这件里衣,是上等的蜀锦制成,入手绵软细腻,质量再好不过。
直到伺候她穿好衣服,秋月才小声问了一句,“主子,后日当真要回京吗?”
秋月自然清楚,她多向往自由,薛神医被斩的事,若真是三爷布下的局,主子此番回京,不啻于羊入虎口,哪里还能逃出来……
钟璃眼眸轻动,粉嫩娇软的唇,不自觉抿了一下,“回去。”
若是不回,他当真斩了薛神医,该如何是好?钟璃不能赌,也不敢赌,薛神医是承儿唯一的希望,若能治好承儿,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钟璃已经没有精力,去猜裴邢的心思。
不管等待她的是何等报复,她既算计了他,就只能承受他的怒火与惩罚,承儿也是他的侄子,只要她肯回京,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他应该会让薛神医为他诊治。
钟璃不想她们担心,露出一抹笑,安抚道:“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与其在外漂泊不定,还不如回京。时辰不早了,你们快下去歇息吧,休息个两日咱们再启程。”
秋月没再多说什么。
时间一寸寸流逝着,路上,薛神医一脸麻木,他被暗卫带着赶了许久的路,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身边还足足跟了十个顶尖高手,简直插翅难飞,想逃走不啻于痴人说梦。
这些暗卫,也不知是不是铁打的身子,一路上风餐露宿,客栈都不住,只闷头带着他赶路。
来到溪边时,为了喂马儿喝水,暗卫们才停下歇息了片刻。
他们席地而坐,根本没有将薛神医放下来的意思,薛神医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绑在马背上,喝水吃饭,都需要人喂,他多少有些心累,苦口婆心道:“兄弟,你们好歹透漏一下,是谁想让我治病吧?你们的主子是谁?”
暗卫们闷头啃饼,根本不理他,薛神医原本还以为他们是群亡命之徒,如今朝夕相处了一个月,对他们几个的性情多少有几分了解。
他嘟嘟囔囔抱怨了几句。
暗卫啃完饼,才走到他跟前,喂他吃东西,说实话,这些暗卫吃得都是粗粮,喂给他的却都是做工精细的糕点、包子一类,得知他爱饮酒时,水囊里也给他灌了不少酒,伺候得还挺周道。
见他们不肯搭理自己,薛神医忍不住发了发牢骚,“不需要你们喂,一群大老粗,你们给我松绑,我自己喝酒。”
暗卫依旧没理。
见他唉声叹气的,其中一个年龄小点的忍不住开口道:“你医术了得,肯定擅长用毒,我们老大是怕你逃走,才不给你松绑,主子说了,你狡猾得很,得让我们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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