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哀蓝
但是他主动叫谢隐过来讲题的,就算受不了他也得受,这他自找的。
谢隐教了那么多孩子,真正意义上智商平庸的孩子也教过,可小善跟普通孩子相比完全不同,与其说他是没有天赋,谢隐觉得更像是……
正在他思考时,孙警官电话打了过来,请他去帮忙,因为警力真的不够,哪哪儿都缺人。
谢隐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情,小善见自己躲过一劫,也悄悄吐了口气。
临走前,谢隐叮嘱蒲婆婆在家一定不要到处乱跑,有事情第一时间联系自己,蒲婆婆明明很受用,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嘴上却催着谢隐去工作,还反过来嘱咐他万事小心。
谢隐走后,小善走到蒲婆婆身边:“婆婆,这次谢隐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蒲婆婆笑呵呵的:“等他工作结束就回来啦,刚才他说要走,我看你不挺高兴?”
小善吐舌头:“谁让他总是给我讲题,我都后悔找他了!”
“好好学习是没坏处的。”
听了婆婆这话,小善颇有些不服气。“谢隐哥哥会的多,不照样当流浪汉?以后我的理想就是跟他一样,当个走遍全世界的流浪汉!”
蒲婆婆:……
她想了想,对小善说:“你谢隐哥哥可不是流浪汉,他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脏,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只是看起来有点疲惫,情绪不高。”
这还是小善第一次听蒲婆婆讲谢隐的事情,顿时好奇不已:“不是流浪汉,那是什么?”
蒲婆婆便把自己跟谢隐的相遇讲述了一遍,笑得眉眼弯弯:“然后我就捡到了你,这可真巧,可惜的是直到现在都没能联系上你家里人,你谢隐哥哥当辅警,以后要是有你家人的消息,肯定能立刻告诉我们。”
小善眼尖,他好像看到蒲婆婆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婆婆,你脖子上是什么?”
蒲婆婆伸手把那根红线拽了出来:“你说这个啊?这个是你谢隐哥哥前不久赶集买的玉,说是我收留他,所以给我买的礼物,是块玉。”
很普通的玉,集市的地摊上随处可见,估计不会超过五十块钱,色泽质地都很劣质,一看就不值钱,可小善却委屈巴巴:“谢隐哥哥什么都没给我买。”
蒲婆婆没想到他还有这小脾气,忍不住笑了:“不是天天买肉买水果?都进了谁的肚子?”
比起饭量小的蒲婆婆,大多数时候只吃素偶尔吃点肉和蛋的谢隐,小善可以说是个大胃王了,他的肚子像个无底洞,给再多的也吃得下。
小善脸红了一下,蒲婆婆把他当自家孩子疼,立刻从脖子上把那块玉拿了下来,挂到小善脖子上,小善先是高兴,然后火速想还给蒲婆婆:“我不能要,谢隐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说我不懂事,他原本就不喜欢我。”
蒲婆婆阻止他:“没事没事,你不跟他说,婆婆也不跟他说。等以后你要是不喜欢了,再还给婆婆就是。”
小善摸了摸玉,塞进了脖子里,嘿嘿笑了两声。
等蒲婆婆转过身去做事,他面上天真的笑容仍然不变,惟独之前笑得弯弯如月牙的一双眼睛渐渐失去弧度,于是明明还在笑,给人感觉却完全不同。
谢隐虽然是辅警,但他在抓捕吴伟民这件事上展现出了很强的思维逻辑能力与身手,所以孙警官也没有把他当成普通辅警来看待,认为他很有能力,所以邀请他加入市局的五人小队,毕竟现在他联系不上市局那边,不管是因为什么,眼前的案子最重要。
对警察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受害者家属的眼泪更令人难过的事。
于是孙警官分配了任务,因为无法联系市局,证物鉴定遭受到了巨大难关,小镇警力少设备差,甚至连法医都没有,所以甚至无法确定死者的准确死因。
谢隐闻言,慢慢卷起袖子,“不是有家医院吗?去弄一套手术刀来,我可以。”
孙警官正在发愁,猛地听见谢隐这么说,虽然摆在面前的还有很多问题,可他还是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谢隐一本正经回答:“生孩子。”
于是除却辅警外,谢隐又暂代了法医一职,经过鉴定可以得知,死者的死亡原因是来自头部的钝器击打,除此之外,身上的数十道刀口是他们流了那么多血的原因,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数十刀,都是在死者生前捅下去的。
也就是说,凶手虽然捅了受害者几十刀,却刀刀避开要害,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有了这个条件,排查凶手的工作变得简单许多,但最终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孙警官熬得眼睛都红了,吃不下也睡不好,谢隐甚至觉得在整个小镇没有崩塌之前,也许这些警察会成为第一批被压垮的人。
“你很累了,先去睡会儿吧。”
孙警官听到谢隐的话,有点反应迟钝地抬起头:“啊?”
于是谢隐又重复了一遍:“先去睡会儿吧,有事情我会叫醒你的。”
孙警官想说自己不累,谢隐抬手在他肩膀轻轻拍了拍,他便感觉眼皮子无比沉重,慢慢地不由自主进入梦乡。
大概睡了两个小时,孙警官就醒了,他打起精神,又掏出烟盒,还掐了一根给谢隐,谢隐摇头:“我不抽烟。”
“好习惯。”孙警官夸他,“你嫂子也老是怪我抽烟,我家那丫头,每次我回家都说我身上烟味重,可是没办法啊,压力大,就剩下抽烟这一个途径解决,有时候一天能抽两包。”
他颤抖着手想把烟点燃,可点了好几次都失败了,谢隐静静地看着他,孙警官苦笑:“不瞒你说,我当了二十多年警察,头一回心里这么没底,还不能告诉其他人,你说这世界上有鬼吗?”
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通道,并不是真的想要谢隐回答,所以没等谢隐开口,孙警官又自言自语道:“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的吧?要是有鬼,也得是那些受害者变成鬼,去找凶手报仇,要是十恶不赦的人变成了鬼,那多不公平啊!凭什么他们生前糟蹋人,死了还能当鬼?”
“这些年我就弄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比鬼可怕,鬼我没见过,但穷凶极恶的家伙我见了不知多少。”
说着,孙警官终于将烟点燃了,他猛吸了一大口,“当警察的,第六感很重要,我总觉得,这回我要交代在这儿了。”
始终没有说话的谢隐这才缓缓开口:“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孙警官笑出声:“这话该由我来说才对,咱俩到底谁是警察啊?”
谢隐让他看自己身上的警服,别拿辅警不当回事儿。
孙警官又哈哈笑了两声:“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出不去这个镇子?我……”
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一阵喧哗,孙警官快速吸了最后一口,把烟蒂掐灭,起身朝外头走,谢隐也跟在他身后,派出所的其他民警不知何时围成了一圈,大家都面带惊恐。
原因无他——在众人中间的,是一个浑身沾满鲜血,连警服上都全是血的警察!
孙警官瞳孔骤缩,冲了过去:“小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他不停地往严警官身后看,“大丁呢?大丁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就你回来了?大丁人呢?”
准确点来说,严警官是左半边身体全都是血,这些血甚至溅到了他的脸和头发上,右半边身体却还称得上干净,就像是下雨天走在路边,身后一辆车快速驶过,溅起无数泥水打在了身上。
严警官也是市局警察,有近十年的工作经验,按理说不管发生什么都能保持冷静,可无论孙警官怎么问,他都无法回答问题,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上下两排牙齿甚至还在疯狂打颤,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大丁……”
大丁是另外一名市局警察,这次市局派来了以孙警官为首的五个人,之前孙警官让他们去医院、屠宰场之类的地方查查看有没有行为异常的人,因为能连捅几十刀还能避开要害的凶手必定对于人体结构十分了解,小镇人口简单,一个医院一个屠宰场,别的没了。
“大丁怎么了,你说啊!大丁呢!”
周围的警察们也都焦急地等待着严警官的回答,可严警官一句话没能说完全,便彻底昏死过去。
孙警官眼睛通红,说不出是累的还是恨的,能把严警官吓成这样绝对不是小事,而且丁警官没有跟着回来,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小伍,小严暂时先交给你了,谢隐,你跟我一起去吧。”
谢隐点头:“好。”
孙警官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更不能慌乱,一旦他乱了阵脚,整个派出所都会乱,而且直到现在派出所的民警们都不知道出不了小镇这件事,孙警官的说词是接到市局通知,让他们暂时把吴伟民留在小镇看管,不然他根本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带人走,却又把人全须全尾带了回来。
严警官是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凭借本能回来的,顺着他跟丁警官的路线,谢隐与孙警官在路上发现了炸的到处都是的肉泥。
鲜血混合着肉,铺天盖地,路边绿色的灌木丛中,还有一片一片薄薄的骨头屑。
孙警官死死盯着掉在水泥缝隙里的一颗人眼珠,半晌,悲痛夹杂着愤怒,大吼出声!
第409章 第三十七枝红莲(六)
孙警官是个无神论者,曾经。
可现在面对这样一副景象,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科学理由来解释,孩子们的死亡令他痛心,老师们的死亡他也感到难过,但朝夕相处亲如家人的同事死亡——丁警官甚至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这彻底令孙警官崩溃了。
他怒吼着,“是谁!是谁干的!给我出来啊你这个狗杂种!出来啊!别藏着掖着,出来!”
谢隐则望着那一地血肉,忍不住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孙警官在怒吼过后,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他大哭出声,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如果不是他派小严和大丁出去调查情况,大丁就不会死,这都是他的错!
是他把大丁害死的,他要怎么跟大丁的媳妇还有孩子交代?大丁的孩子才刚刚会走路,就这样没了爸爸,两口子还都是独生子女,以后这两个家庭要怎么活下去?
血肉沾染的满地都是,孙警官双手颤抖,他无法控制自己,办了这么多年案子,当了二十来年警察,他见过多少无辜死去的受害者,当这个受害者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时,他才终于能够明白,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所感受到的,究竟是怎样一种痛彻心扉。
丁警官粉身碎骨,光是收集他的遗骸便花了好几个小时,连警察都死了,而且是这种诡异至极的死法,孙警官在短暂的软弱之后重新振作起来,哪怕没有证据,他也只能继续查下去,而现在他认为这几桩案子都跟吴伟民有关,就算杀害两名老师跟大丁的凶手不是他,他也绝对知道些什么。
吴伟民刚被抓时还要脸,知道有人围观伸手捂住面孔不让人看,随着孙警官想把他送去市局而失败,小镇上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他开始有了改变。
“哟,这位警察同志的脸色可真难看,该不会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吧?”
派出所很小,只有一间审讯室,孙警官独自进来,他有丰富的审讯经验,面对吴伟民的挑衅,换作平常他指定不会受到影响,因为审讯犯人最大的忌讳便是被犯人牵着鼻子走,妥协、忍让,决不能在审讯中出现。
可是丁警官的死对于孙警官来说打击太大,以及无法离开小镇、无法与市局取得联系,这一切都令孙警官感到不安与恐惧。
“镇子上又出现了三起凶杀案。”
孙警官将两名老师生前的照片放到吴伟民跟前,“你见过他们吗?”
吴伟民却根本不回答孙警官的问话,而是很有兴趣地打量着孙警官的脸,观察孙警官的神态与表情,显然,让他人痛苦,这能让吴伟民建立权威感,他的自信又出现了。
“三起凶杀案,怎么只有两张照片?”吴伟民笑眯眯地问。“第三个人呢?他不是也死了吗?为什么不给我看照片?说不定我认识他。”
闻言,孙警官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他失控地双手抓住吴伟民的头用力抻向桌面,吴伟民因此鼻血狂流,额头也磕破了,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一般得意的哈哈大笑,鼻血流淌到了嘴唇,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看得出来,现如今黔驴技穷只能跳脚的是警察。
那个人说的是真的,这里真的即将变成乐园!
而吴伟民最恨的不是孙警官,是那个把他抓住的男人,还有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漂亮孩子,他要把那个男人的肉一条一条割下来,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的愤怒。
孙警官如此失控,外头的民警赶紧进来制止,怕他一个冲动把吴伟民杀了,这种人渣死有应得,可孙警官的职业生涯不该就此被葬送。
吴伟民顶着满头满脸的血,得意洋洋地往后靠到了椅背上,他知道这里困不住他,他知道一切都将像那个人说的那样,乐园即将到来,所有碍眼的人都会得到惩罚,他喜欢小男孩,这里有那么多的小男孩,曾经他只能像只阴暗的老鼠躲在角落,观察那些上学的小孩子,现在不一样了,这里将要变成乐园,变成天堂!
“我不跟你说,让那个抓了我的人过来,我只跟他谈。”
孙警官被其他几个警察连拖带拽弄了出去,吴伟民就这样笑着等待。
谢隐到达审讯室时,孙警官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他整个人看上去仍旧非常糟糕,绷紧的像根弦,他已经承受到了极点,如果不赶紧想办法纾解,说不定会精神崩塌。
严警官在最初的恐惧与呆滞之后已经恢复了不少,剩下两位来自市局的余警官与江警官暂时负责帮助谢隐对吴伟民进行审讯,这不符合规定,他们知道,可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去想什么规定不规定的了。
余警官与江警官都是女性,而吴伟民对女性毫无感觉,甚至十分厌恶,所以在三人一进审讯室时便冲余警官跟江警官下达逐客令:“我只跟你谈,让她们出去。”
但谢隐不会听从他的话,更不会跟吴伟民谈条件,所以他选择自己出去,让余警官跟江警官留下来,显然这个选择触怒了吴伟民,他感到十分愤慨,不能接受谢隐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自己的命令!
“站住!你要是敢出去,就永远都别想知道另外两个杀人的人是谁!”
谢隐回头看他一眼,“你似乎弄错了某件事,我不是警察,也不是这个小镇的居民,谁死了谁活着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他嘲弄的眼神令吴伟民焦躁又愤怒,直到现在吴伟民都无法忘记这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男人对自己身高长相还有长度的鄙夷,这让他无比记恨谢隐,偏偏唯一能拿来威胁谢隐的又对谢隐造不成威胁,于是他只好妥协:“我知道了,你问吧。”
吴伟民很不服输,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无论哪个方面都不如谢隐,但强烈的自尊令他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一定要想方设法找补回来,所以谢隐要走,吴伟民焦虑,谢隐回来坐下,他又慢慢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模样。
从他的肢体动作与面部表情来看,他好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靠山,在这之前吴伟民很害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脸,说明他即便对孩子下了毒手,仍然想要保持自己“老实巴交”的大众印象。
而现在,他舒舒服服地倚着椅背,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隐,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些自己能够翻盘的优势。
最终他选择恶心谢隐:“你小时候应该长得很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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