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永安
“真心的?”
她走过来,乌发缠了冠珠,一身蝉紫色窄袖服风流又显贵。
“不真心如何?”魏殊恩薄唇扯出一抹讥笑,“天子只要最后的结果,过程如何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绯红两指点在他身后的棺材上,摩挲着那精致的纹路,她还没碰他一分,气氛就陷入了焦灼的泥沼里。
“嫁衣,棺材。”
绯红笑了一笑,“看来你想把我伺候得升天了。”
魏殊恩扬眉,剑锋犹在,“不敢?”
“亡国君王的求爱,孤有何不敢应?”
她膝骨一碰,将他压在这一口楠木棺材上,男人双臂也被她折向头顶。天子颇为爱惜,细致拭擦着这一柄雪亮锋利的半鲛鱼鳞刀,他强行忍耐着,脖颈往后顶着,青筋似树的根络,一根根拔起,又像是一头濒死的鹤,挣扎之间,麻绳擦破了手腕的皮肤。
“是把好刀,孤真舍不得折了。”
她伏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个开始。”
嫁衣跟发带一起,都做了惨烈的殉葬。
魏殊恩坐在棺材上,唇色更冷。
“降书顺表,孤允了。”绯红给他披了自己的衣衫,吻他凌乱鬓角,“今日你回去,便可全城解禁,明日,你陪我去太庙吧,我还有酒没敬完呢,隔了半年,希望祖宗不会怪罪我的怠慢。”
魏殊恩合拢衣衫,转身离开。
天子幽幽一句。
“魏殊恩,你是孤的,生生世世都是,你这一次要是再跑了,你知道你的百姓会有什么下场。”
魏殊恩指尖捏紧,掐出了红印,又缓缓松开,他的侧脸逆着一层薄光,是苍白的、欠缺生气的白釉。
“你放心,我不会逃。”
他会睁着眼,看她怎么凄惨死去。
次日,绛幡入城,天子大赦天下,并册魏氏为后,行大婚之仪。
绯红将合卺酒递给他,“第三次大婚,这酒倒是越喝越烈了。”
魏殊恩神色冷淡,红衣衬得他美玉无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天子坐在烛火里,红帐深深浅浅叠着,“自我第一次见到你,便想着这是哪家的小郎君,俊俏得令人神魂颠倒,可惜我那时候,心还不够硬,软弱得只会哭,如今好了,我是暴君,暴君嘛,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强取豪夺。”
她手指温柔剥开他的嫁衣,像是剥莲蓬一样轻易,“所以我杀了你最在乎的,让你只能如无根之萍,彻彻底底依附着孤。”
魏殊恩寒着声,“就因为这个理由,你屠光了我的亲族跟心腹?”
“嗯?”
她歪着头,似天真的稚童,“有什么不对吗?他们那么多余,只会占着你心头的位置!况且这是你教我的,不是么?好啦,别忍着了,你叫一叫好不好?”她简直就是荒淫的君王的写照,“孤喜欢听你的声音,媚得极了,真好听。”
魏殊恩紧紧咬着牙齿,直到弥漫出一片鲜红。
不叫,死都不叫,他绝不会取悦暴君一丝一毫!
但云霄濒死,千里赤地,他还是禁不住,溢出破碎一声。
“宗政,绯,红,你畜生,会下地狱的……”
他混乱哭求着。
天子笑得分外妖异。
“好呀,同孤一起下地狱罢!”
第301章 全族被灭文女主角(44)
夜半三更,鸣金收兵。
绯红支起半边身体,着迷似欣赏这一地残红。
魏殊恩闭上眼,呼吸逐渐平复,但这种侵犯性的目光过于强烈,他还是免不了侧了一下身体。
“我明日便要去参星处理事宜,那里到处都是神草奇花,君后可有什么要的?”
“……”
君后这个称呼,不管听了多少遍,魏殊恩仍觉刺耳无比。
他成了宗政绯红的战利品,也是史无前例的男后。
魏殊恩语气淡淡,“没有。”
“既然不想要,那我给你挖几株人参回来。”绯红道,“你身子虚,得补补了。”
魏殊恩身体一僵。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她在说什么?
她竟说他虚?!
她也不想想她一日闹他几次?
魏殊恩心头泛起一丝恼怒,他转过头,那畜生正笑吟吟看他,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猎物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那就有劳圣人了。”绯红张开双手,汗津津抱住他,姿态很是亲昵,也唯有这个时候,显露几分小孩的撒娇天赋,“不劳的!”
她双眸灵动,倒像是天真娇蛮的小暴君。
谁能想到呢?
她二十一岁登极,是域外万族、中原九州最年轻的女君,而他足足大她五岁,更是需要让着她的“哥哥”。
这个念头从男人的脑海里一掠而过,很快被他压到不见天日的角落,魏殊恩又是一副冰冷美人的面孔,他起身推开人,“臣满身污浊,恐辱了圣人,臣还是去偏殿就寝。”
“不允。”
她依着他,话是很混账的,“孤就喜欢你被孤弄脏的样子。”
魏殊恩压着眉梢,忍耐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了,他翻身看她,乌黑的发丝垂到胸口,面染薄怒,“这些混账话是哪个男人教你的?!”
“唔……”
她做思考状,“你弟弟?”
魏殊恩被狠狠噎住了。
因为这件事,魏殊恩撂了一次冷脸,并未去送行绯红。
这小混蛋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转头给他送来了一副玉奴锁,让他锁好自己,不准红杏出墙。
这是人能干的事儿吗?
修养功夫极好的男后在寝宫里大骂了绯红两天两夜,人没在跟前,骂起来也没滋没味的,男后转头摔碎了绯红最喜欢的一面蝴蝶花鸟铜镜。
“驾——”
房日兔快马加鞭赶上了天子出行的仪仗。
“君后当时是什么模样?他戴了吗?”
绯红倚在马车的小窗旁,手里还捻着一颗色泽晶亮的香糖果子,随手就投喂了这位情报头子。
“嗷呜!”
房日兔咬着糕点,含糊不清,“戴了!戴了!这个好吃,噢,对,君后边戴边骂,发了好一通火呢,君后还摔坏了您最爱的那一面花鸟镜。”
绯红意味不明,“无妨,索性摸腻了那花纹,再换一面新的。”
房日兔心道,不愧是圣人,玩得也是世间第一等的。
“圣人,我已查明,这是参星国的反叛者,他们笼络到了一批弓马游侠,在各地煽风点火,怂恿了数万百姓随他们起义,还凌迟了不少官员。”
房日兔又递交了一份名单,绯红粗略阅览一遍,随手收入袖中,她指骨轻折,支在腮边,似笑非笑,“刚锁好了哥哥,弟弟又跑出来搞事了,我是欠他们魏氏兄弟的情债么?”
房日兔险些没被香糖果子噎着。
她心道,这情债不止吧,不是还有一位公主殿下吗?
流火州最南边就是参星国的地域,得知天子出巡,参星王带领一众官员,早早在边境等候,伸的脖子都长了。
国内叛乱不断,参星王又无强横兵力,只能修书一封,祈盼九州女君的援手。
参星王也有自己的算计,他先前赌输了一局棋盘,那真是满盘皆输的惨烈,全国百姓都充作了天子的奴隶,悔得他肠子都青了!
随后参星王又得知,就在宗政绯红登基的那一个月,中原九州都被扫荡了一遍,不止是他,邻国也遭了殃,有的还被勒令迁都,连国土都没有了!
参星王平衡了,煎熬的心又从油锅里捞了出来,他跟大臣商议过后,决定恭顺天子,投其所好,正好趁着侠以武犯禁的事情,向天子表明自己的弱小以及忠心。然而天子迟迟不来,参星王只好背着手,一遍又一遍检查着接待事宜。
他尤其在意美男的进献,不时询问大臣,“就他们了吗?国中还有没有更美的?我们身为小国,也许只有这一次觐见天子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啊!”
大臣连忙说,“这些美男子,都是远近有名的,国主您大可放心!”
参星王怎能放心?
上次就是他放心太早了,以为魏帝胜券在握,可谁知道胜者另有其人!
他来回踱步,“不行……还是不稳妥……快,再去选一些美人儿来!”
大臣茫然,“……啊?”
“美人儿!美人儿!”参星王捶着手,“不错,谁说天子只喜欢美男?兴许她更中意红颜祸水呢!快,快,趁着天子未到,再去要一些花颜月貌的女郎过来!”
这一边大臣们被参星王使唤得脚不沾地,另一边的天子早就越过了参星的边界,到了一处蜀葵河畔。
“殿下!殿下!圣人来了!”
在河边采摘蜀葵的婢子发现了绯红的身影,慌忙奔向屋内报信。
“……她来了?”
那在席上安坐织着香囊的女子也慌乱起来,“快,快给我更衣,要那件新染的郁金裙,不,不行,颜色太冒犯了,那就改成碧纱裙,嗯……是不是有点绿了?”
她咬着唇瓣,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婢子灵机一动,“要不用那件微蜜色蜀葵衣?奴婢远远瞧见,圣人折了一支,颇为爱惜别在胸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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