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7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近水楼台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父子俩神清气爽地下榻,却得知自己突发“恶疾”的这几日,大卫朝的兵马已启程北征,主将是与虞家不太对付的一名云麾将军。

  气得虞大将军茶饭不思,第二日便领着儿子进宫面圣谢罪去了。

  “小姐,大将军和少将军已经平安归府。”

  侍卫青霄躬身立在门外,尽职尽责地向虞灵犀汇报动静:“皇上非但没有苛责大将军,反而夸赞‘天佑大卫,不损良将’,赏赐两匹西域宝马,客客气气地将人送了回来。”

  虞灵犀勾唇:“知道了。”

  皇帝暂且还用得上虞家,如此反应都在意料之中。

  大将军府,夜宴。

  “这病来得太蹊跷了,我和父亲素来身子强健,怎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双双病倒?”

  虞焕臣心不在焉戳着碗中饭粒,百思不得其解。

  抵着下巴思索片刻,他皱眉道:“莫非有人下毒?”

  “咳!”正在喝汤的虞灵犀一阵心虚。

  她强作镇定地拭了拭嘴角,试图顺水推舟,将话题扯到前世的“内奸”一事上去。

  “是不是朝中政敌嫉妒阿爹威望,与人里应外合呢?”

  虽然眼下敌方奸计未能得逞,但父兄在明、敌在暗,不得不提醒他们提防。

  “也不无可能。”

  虞焕臣的脑筋转得很快,而后颔首,“云麾将军李家、兵部刘侍郎,不是在明里暗里针对父亲么?咱们染病那日,刚好去了兵部一趟……”

  闻言,虞灵犀愧疚之余,又涌上一阵暖意。

  哥哥那么聪明,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身上的“毒”是她下的。

  无需圆谎解释,这两个男人,是至死都会相信她的人。

  虞灵犀眼中晕开细碎的光,只觉一切都值了。

  亥时,更漏声声。

  虞灵犀饮了几杯小酒,雪腮晕红,踩着被月光照亮的石子小路回到闺房,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待服侍梳洗的侍婢退下后,她便披衣坐起,于书案旁提笔润墨。

  北征危机已经解决,那么接下来要查清的就是……

  她垂目凝神,在宣纸上写下“死因”二字。

  前世死得不明不白,实在太冤了。若不查明幕后黑手,她心头始终横着一根尖刺,坐立难安。

  也曾想过,自己的死是不是宁殷的手笔,但这个答案很快被她否定了。

  两年朝夕相对,宁殷有千百种法子杀死她,何必让自己在床榻上被喷一身黑血?

  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何况她呕血而亡前看到的最后一眼,宁殷眼底的怔惊不像作假。

  托腮沉思,卷翘的眼睫上洒着金粉般的烛光。

  前世种种犹如镜花水月,在虞灵犀沉静漂亮的眸中掠出波澜。

  皱眉,她又在“死因”旁补了个“宁殷”,落笔时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即便不是宁殷下的杀手,自己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酒意渐渐昏沉,虞灵犀趴在案几上小憩,盯着面前的宣纸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宁殷”二字刺眼。

  记忆中那张阴凉带笑的俊颜,与被人踩在脚下的少年脸庞重合,矛盾着,拉扯她的思绪……

  虞灵犀索性将宣纸揉成团,丢在炭盆中烧了。

  无力倒回榻上,将被褥蒙头一盖,沉沉睡去。

  ……

  轩窗外,月影西斜。

  虞灵犀不知道,自己第几次梦见宁殷了。

  梦里自己还是那抹无坟无冢的游魂,飘在宁殷身边。

  不知是否错觉,现在的宁殷,似乎比以前更疯了。

  他的脸色比鬼还要苍白,透出一种病态的俊美。

  虞灵犀看着他杀了兵部尚书,杀了御史大夫,抄了右相薛家,看不顺眼看得顺眼的全杀光,屠戮满城血雨。

  然后,把年方十岁的小皇帝一脚踹下了龙椅。

  以前宁殷虽狠戾无常,做事勉强会讲个喜好。而现在的宁殷,眼里只剩下毁灭。

  可他还是不开心。

  虽然他嘴角总挂着温润的弧度,饶有兴致地欣赏金銮殿前的飞溅的鲜血,可虞灵犀就是能看出来,他不开心。

  他去狱中折腾薛岑,听薛岑破口大骂,一副无所谓的悠闲。

  世上骂他咒他,想杀他的人那么多,不在乎多一个薛岑。

  可他不杀薛岑,他说死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能便宜了姓薛的。

  “薛公子若是死了,这世间便再无人记得……”

  话才说了一半,宁殷便抿紧了薄唇。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转,刺向虞灵犀飘荡的方向。

  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虞灵犀仍怵然一颤。

  浑身冷汗,从梦中惊醒过来。

  虞灵犀睁眼看着帐顶的银丝团花,梦中的血腥画面挥之不去。

  胸中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透不过气来。她为自己昨晚那一瞬的心软而感到羞耻。

  那人眼下再可怜,也抵消不了他将来的满身杀孽。

  可怜他,谁又来可怜前世孤魂野鬼的自己呢?

  想到此间种种,虞灵犀丢了怀中的枕头,愤愤将身一翻。

  不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第6章 算账

  “得想办法了此心结,出了这口恶气。”

  虞灵犀打定主意。

  宁殷这个心头之患若不解决,必将成为她的执念,夜夜噩梦缠身,魂魄难安。

  窗外天色微明,纱灯暖光昏暗。

  横竖睡不着了,虞灵犀索性披衣下榻,朝掌心呵了口气暖手,捻起上等羊毫笔。

  她将鬓边披散的丝丝墨发往耳后一别,认真思索片刻,便行云流水落笔。

  既是要算自己和宁殷的破烂账,便须公平理智,不放过他一件罪行,但也绝不占他一分便宜。

  宁殷白天吓她,夜里欺负她。

  可他在衣食住行上不曾苛待她,给的都是不输皇宫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宁殷灭了姨父满门,将虞氏旁支族人尽数流放。

  可姨父一家有负母亲临终托孤,将她当做礼物随意送出,贪墨敛财、利欲熏心也都是事实;虞灵犀母女最落魄的时候,虞氏旁支无一向她们伸出援手,她亦没理由为他们伸冤。

  虞灵犀掂量许久,顿笔,笔尖在宣纸上洇出一团墨色。

  连连写了好几条,却发现曾以为罄竹难书、罪不可恕的男人,待她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恨至极。

  说恨,罪不至死;说怨,怨愤难消。

  前世宁殷曾嗤笑她:“你还真是大善人,可世上最难做的就是善人,背负那样多的束缚,活得倒不如我这个恶人潇洒。”

  虞灵犀想,或许他是对的。

  直到现在,她也从未想过要去杀人,哪怕如今的宁殷,只是欲界仙都里见不得天的、卑贱的少年。

  晨光透过窗棂照入,烛火燃到尽头,噗嗤一声熄灭。

  虞灵犀权衡了半晌,索性将笔往案几上一拍,溅出几点枯墨。

  哼唧唧想:“不管怎样,他折磨薛岑是真,使我身死不得善终也是真。”

  这两件缺德事,如何都不能抵消。

  “小姐,您怎么就起来了?”

  胡桃撩开纱帘进门,将茶盘匆匆往案几上一搁,以狐裘拥住她娇柔单薄的肩头,“这样披衣坐着,是会着凉的!”

  “无碍,正好醒醒神。”

  胡桃不识字,虞灵犀还是迅速将写满字的宣纸压在书籍下。

  不多时,有七八名端着银盆、梳篦等物的小侍婢鱼贯而入,伺候虞灵犀梳洗更衣。

  托盘上叠着银红和浅碧各一套衣裙,胡桃笑着请示她:“两件都是新裁的冬衣,可好看啦!小姐今日想穿哪件?”

  虞灵犀心不在焉瞥了眼,下意识道:“红的……”

  而后顿住,秀丽的眉头拧了起来。

  宁殷素爱靡丽的颜色,越是红得像血便越喜欢。前世虞灵犀便顺着他的喜好,常穿鲜妍娇艳的衣物,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虞灵犀也不知道在和谁置气,淡淡改口:“碧色的。”

  胡桃也不知道小姐好好的,怎么突然生气了,乖乖取了碧色的那套衣裙过来。

  “小姐脸色不好,又做噩梦了?”胡桃给虞灵犀系上月白绸的束腰,那袅袅纤腰连她这个女人家见了都脸红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