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言夫卡
如此说笑间,却见远处果然隐约有人御器而来,显然是来收拾残局的。
大家却还在继续热烈讨论。
“说到不一般,我倒是听说了些不一般的事情。据说啊,只是据说,有人杀进了魔域,也不知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咱们周围的魔气弱了许多,游野上的魔兽数量都变少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魔域……多少年都无人进入过了吧?这可是大功勋啊!年年都能听说那魔兽从悲渊海而上,祸害得断山青宗都快满门忠烈了,他们也总算能喘口气,休息休息了。”
“是啊,真是大功德,值得菩提宗给敲几下钟的。”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应道:“欸我都说了是据说啊,不一定是真的。还是要等等看会不会有确切消息。我觉得,这等功绩,怎么也值得宣扬一二吧?”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类似于“大英雄”的喝彩与感慨。
虞绒绒和傅时画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古怪。
据他们所知,最近去了魔域的……就、就他们了吧?
难道是断山青宗的弟子外出的时候,闲聊时说了出去?
否则总不能是……小楼漏出了点口风吧?毕竟这天下知道归藏湖的位置、且知道归藏湖有魔域入口的,恐怕不过寥寥几人而已,若是说出去了,岂不是暴露了什么?
“大英雄”二人组有些僵硬地移开目光,却也不急着离开,以防如此反而或许会引来其他关注,只是随着人群继续不远不近地围观,看了片刻后,再随着有些不甚感兴趣的人群转身而去。
几乎在她转身的同一时间。
自琼竹派呼啸而来的扫尾之人终于到了近前,再带起了一波小小的惊呼,因为来的几个人里,为首的那位,竟真的是他们口中的“宁小真君”。
宁无量。
已入金丹,再闭关了许久的宁无量周身比此前气势更盛了些许,他本就生得极好,如此面目冷峻之时,也自有一番风采,街边不少女子已经不自觉地看呆了。
宁无量却早已对这样的目光免疫,却莫名其妙地扫向了某个方向。
却见那处,有鹅黄衣衫的少女翩跹转身,恰没有被他看到正脸,只有雪肤一闪而过,如此背对着他的时候,一头青丝高高挽起,上面只随意妆点了一枚简单发钗,再落下几点珍珠流苏,再普通不过。
宁无量微微拧了拧眉,再收回目光。
如此素雅,他怎么会在刚才那一瞬间,竟然觉得那人有些像是虞绒绒?
但不知为何,那少女与旁边的白衣青年挽手而前的样子,却莫名有些刺痛他的眼。
却也只是一瞬间。
宁无量很快就收敛了思绪,再看向面前:“发现什么了吗?”
……
青山远黛,满目苍翠,竹林发出一片飒飒之声。
有竹叶在风声中悄然落下,与地面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的青翠汇聚,再恰好被一双鞋踩在了脚下。
高冠束发的中年人负手而立,他一身华服,细细去数,绛紫的底色上,竟是以五色带金的丝线细密地绣了无数瑞祥花纹,而那些花纹连起来,隐约竟然好似要成一条飞龙之态。
风吹起竹声飒飒,他的衣袂却纹丝不动,分明他就在此景之中,却好似早已超脱尘世之外。
正是琼竹派的掌门,宁旧宿。
这位华服璀璨,一如琼竹派花里胡哨传讯符作态的宁掌门若是眉眼和缓,或许看起来会更像一位儒雅英俊的书生。但他久居高位,早已不怒自威,眉间也有了些浅浅的皱纹,更显得居高临下。
他轻轻松开手指,却见他的指间有了几枚竹叶散落下来,那几枚竹叶依然青翠,却在落地的瞬间,将周围的竹叶一并搅碎!
显然,方才他动了剑气。
而他从此处,遥遥向着某个方向掷出的,正是一枚轻飘飘的竹叶。
那片竹叶破空而出,瞬息而至,再将小城中的某一间客栈的房间彻底粉碎。
他摩挲着指间,显然在回思那片竹叶牵引中的些许痕迹。
许久,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再淡淡道:“……元婴?”
第171章
被一枚竹叶搅碎的客栈房间里自然并不是毫无痕迹。
但布下痕迹的手法本就已经超出了宁无量的境界,便是他带着特殊的法器,却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回溯出房间里的任何景象。
甚至他最多也只推断出了此处至少有两人,并不能完全确定是否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在盘问客栈掌柜时,客栈掌柜也是一头雾水,还茫然地盯着那间房子的方向看了许久,再拧眉道:“咦?是哦,我们还有这么一间上房,怎么我竟然好像忘了这件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无量自然也已经知晓,再多问也无益。
除非抓着这掌柜进行一番搜魂,否则也问不出更多了。
可搜魂之术,又哪里是凡人所能承受的。搜过之后,凡人会即刻痴傻,甚至化作枯骨。便是在修道之人中,搜魂与改识一样,都是禁术。
有人悄然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看掌门很是愠怒,不然我们……搜了便也搜了,一个掌柜罢了。”
宁无量侧头,眼神如刀般看过去:“别让我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
琼竹派弟子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言。
茫然的客栈掌柜浑不知自己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还在看着被炸的房间发呆,再后知后觉地追上去:“几位仙君,小店小本经营,这一炸,您看……”
宁无量扔了两片金叶子出去,头也不回地御剑而起,再惹得人群一片惊呼,更有少女捧脸相送,只觉得目眩神迷,却也在心底微痛,只道这一别,再见却也不知何时。
仙凡有异,寿元有别,惊鸿一瞥便已经是此生最大的交集,又怎会奢望更多?
虞绒绒很是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御剑的几人远去,再咬了一口糖葫芦:“说起来,我倒是记起一件事,道冲大会是不是快要到了?”
傅时画还未回应,却听一旁书店的伙计笑吟吟接话道:“没错没错,二位要不要瞧瞧我店里新进的《看懂百舸榜,这一本就够了》、《各大门派才俊弟子图览》,以及更神秘的《扒一扒那些各大门派之间的爱恨纠缠》?”
虞绒绒:“……”
傅时画:“……”
就、就很吸引人。
小半个时辰后,虞绒绒捧着一沓书走了出来,因为佯装是刚刚入门的小真人,自然不好显露出自己有乾坤袋这种贵重之物。可这几本书的封皮又实在是花里胡哨稀奇古怪得紧,如此招摇过市,实在是引人注目。
这个时候,捏了一张伪装脸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
只要我不说自己的名字,就没有人知道这张皮的皮下是谁!
虞绒绒面无表情地与傅时画走过长街,再很是坦然地到安泗城外的驿站里租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一辆,扬鞭上了官道。
为了不留下更多痕迹,甚至如此跑去,直到入夜再明,出了重帘城,再进入仙域,这才起身扬起了银票,买路去也。
晨曦白露,安泗城也迎来了新的一天。
被炸的客栈已经有木工瓦工匆匆而来,进行维修,本就不是多大的工程量,然而到了该结工钱的时候,却四处都寻不到掌柜的踪影。
店中小二茫然挠头:“我也不晓得的呀,我们掌柜……对哦,我们掌柜是不是好像好几天都没见到了?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这事直到几天后,掌柜风尘仆仆赶来,再赔笑表示家中有事,临时回去了一趟,才赶回来,连连道歉,才落下帷幕。
只是店中小二却悄然挠了挠头,总觉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掌柜好似与以前有些不同了,总有些地方看起来怪怪的。
会有些突兀的呆滞,过去的事情也不能说不记得,但好似有些记得颠三倒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但混迹了这么就的小二早就知道一个道理,好奇心害死猫。
所以他的笑容比平时还灿烂些,表情比平时还真诚些,好似什么都未曾发觉,掌柜还是那个掌柜,只要他每个月的月银都发,其他的一切,关他什么事呢?
没有人知道。
那个夜里,有华服威严的道君御剑而入,再亲自对那位掌柜进行了搜魂,旋即随手扔了一个纸人替代了掌柜,再将已经痴傻的掌柜化作了一片掌中竹叶。
他看到了自客栈大门而入的散发青年,他怀中昏迷的少女,看到他们入了那间房间,足足一个月未曾出来。
掌柜的视角不过是凡人的视线罢了,亲自走了这一遭,宁旧宿自然有了更多的收获。
譬如房间中淡淡的魔气,譬如他神识探出,有趣地发现这城中居然有一名已经被搜魂改识了的散修,又譬如,便是面容有变,有些气息,却是不会变的。
而这个时间……
恰好与他和魔域彻底断开联系,巧妙地有些重合。
活了这么多年,宁旧宿早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巧合。
再想到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有人入了魔域的事情,宁旧宿转动手中的青翠竹叶,再将竹叶轻轻一搓,揉成了一张华美的传讯符模样。
……
琼竹派有竹叶落,青翠竹林却从来都不是只有琼竹派抑或御素阁那座锁关楼门外才有。
入仙域元沧郡虞家后山,便也种了足足十里竹林。
小龙崽在小楼短暂的栖息后,就被虞绒绒送到了家中,虽说魔龙送龙崽的对象是她,但此情乃是虞氏先祖的情,小龙崽应该庇护的,也理应是整个虞家。
她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反而是她的家族需要更强一些的力量。
因而虞绒绒此行弯七绕八地买路,最终还是先到了虞家。
见到虞家大门的一瞬间,原本有点散漫表情的傅时画瞬间坐直,有些愕然地看向虞绒绒:“怎么突然……”
“确实也是突然想到的。”虞绒绒站在车头,冲着一脸喜色迎上门来的管家点了点头,再继续道:“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或许可以让我们看完那些传讯符。”
是的,此行不仅仅是为了看看小龙崽及探望许久不见的家人。
也不仅仅是为了将傅时画比较正式地引荐给家人,毕竟想来虞丸丸早就该说不该说地说了一箩筐,否则虞父虞母在相迎之时,也不会露出一抹了然的慈爱表情。
更重要的,是进一趟家族祠堂。
傅时画欲言又止,然而木已成舟,甚至已经在仓促间已经与虞父虞母见了礼,再在小龙崽的簇拥下,直接被引去了后山的竹林之中。
林声飒飒,有那么一个瞬间,仿佛好似回到了在锁关楼前之时。
虞绒绒抬手拉住傅时画的手,带他四步逆转,再踩生门。
抬头时,竹林之中,已经有了一座可称为巍峨的祠堂大殿。
“我家祖上,略通遁形之术。”虞绒绒道:“然而远古的略通,放在今时今日,便早已可以将这个略字,换成一个精字。”
“依我所见,便是小楼,恐怕也不如此处安稳。”虞绒绒上前几步,一把推开了祠堂的门,很是潦草地鞠了鞠躬,再郑重地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张金额巨大的银票,塞进了祠堂最前面的功德箱中。
功德箱是透明的,从外面可以看出,里面弯弯曲曲地塞了实在太多银票,有些银票上的字迹都已经有些淡去了,显然是有了很多年头了。
虞绒绒回头看向傅时画,笑吟吟道:“善财者不拘小节,只管将你身上金额最大的银票塞进来,便算是见过礼,供了香火。”
傅时画:“……”
就很有虞家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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