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她和程晏不同,程晏在外结交人,都是为了将来在朝廷施展抱负有人支持,她则在内宅,日后往来的都是长辈平辈,反而不能太过于亲近也不能太疏远。
彩云和琉璃小心探着路,二奶奶有孕一切都得小心,就连她们俩的荣辱都是身系主子身上。
“你们也不必太过小心了,我都看着路呢。”妙娘好笑。
海棠出来道:“二奶奶还是小心些,否则,咱们这几个丫头就要被二爷骂了。”
大家都善意的笑了,大家都知道程晏平日就非常紧张妙娘,怀孕了更甚,妙娘难得脸红,指着她们道:“你们这几个小蹄子的嘴,迟早我都撕了去。”
丫鬟们当然不怕了,这些能跟在身边的都是心腹之人,都知道妙娘为人如何,绝非不明是非之人。
安廷从白鹿书院休沐之后,就径直来程府了,妙娘亲自带他到客院住下,“若是哪里不好,你再跟姐姐说,姐姐让人再添置。”
“这样就很好了,姐姐不必麻烦。”安廷知道姐姐怀孕了,也见到娘亲的信让他日后都听姐姐和姐夫的,安廷本也是个讷言之人,自然没什么太大的需求。
但程晏对安廷却是很看好,认为他勤勉踏实,甚至当堂考较他一番,虽说此子才华并不算多精彩绝伦,但日后必定是能吏。
因此他对小舅子越发好,还亲自引荐伯父父亲见面,还带他去见了老师左光伯一眼,左光伯也当初收下安廷为徒。
日后顾安廷即便作一品官时,仍旧对程晏马首是瞻,众人不解,以为他是因为姻亲之故,然则顾安廷道:“知遇之恩大于天。”
当然这是后话,妙娘近来身体舒泰,一切都顺畅时,程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元辅程清致仕,被皇上加封太子太保,中极殿大学士等荣膺,不日将要返回江宁老家。
平日里程家车水马龙,但现在却颇有几分萧瑟。
聂氏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归乡了,吴老太君则喜道:“早该归乡了,无官一身轻,也是好事。”
往昔热闹仿佛就在眼前,她曾经觉得程家亲朋故旧太多,以至于过年时,戏酒都听不完,她们这些做媳妇子的都得伺候着,但看着长房和老太君要离开,不免又露出几分不舍。
罗氏也是如此:“大嫂,你们在京中住了几十年了,不若就在京中多住些日子,您这一走,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聂氏却笑道:“二弟妹,这一天总是要来的,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况且还有老太君,也是念兹在兹的要归家去。说真的,我们大老爷致仕后,睡觉的睡的更香了。”
都知道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
平日聂氏当家,对诸人都非常宽正,罗氏和大范氏也很服气聂氏,但偶尔也未免生出,若咱们自己管自己这一房就好了的想法,可聂氏真的要走了,罗氏和大范氏又有些缩手缩脚。
此时,吴老太君遂站出来道:“以前是我在京中,你们三房都住在一处,这样方为和睦,但我如今要跟你们大哥大嫂回乡,你们各自都成家立业了,就不必按照以往的来,各管各的家。”
罗氏和大范氏都惊道:“这怎么成,父母在不分家。”
却听吴老太君道:“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即便祖辈有余泽,后辈能不能兴旺,还得靠自己。如今我不在京中,老二老三本就是不同的官职,往来之人也不同,又何必混在一处。”
没想到吴老太君这般通透,也难怪她老人家培养出三个位极人臣的儿子,有她老人家在的地方,三个儿媳妇都服服帖帖的。
老人家虽然从不出言,但是对家中已经很了解了,大范氏总觉得自己这一房率先诞下孙子,对其他房不满,甚至还用心颇毒,但程晏却不是吃素的,长此以往俩家必定不和,还不如直接分开,远香近臭。
在一起的时候矛盾重重,可若离的远了,反而会更亲近些。
有吴老太君直接让二房三房分开,罗氏虽然嘴上说的是一番话,但心里是很高兴的,大范氏的小动作频频她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碍于老太君,她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分开,反而是好事。
大范氏却僵在原地,分开,分开了,她的谋算岂不是完全没招了。
再看看身边的六娘,顾六娘也同样愣在原地,二房三房分开的话,那两边更没什么联系了,她留在大范氏身边也就毫无作用了?那么她就得回梅花巷顾家了,等五娘嫁了人后,她难道真的就坐以待毙嫁个商户吗?
不,即便木已成舟,她也不信命。
“姨母,你们搬家事情忙,我就不打搅了,明日让父亲派人接我家去。”六娘对大范氏道。
罢了,再寄居程家,恐怕自己来的目的会被人揭穿,虽然并非她本意,但是也足够让人对她产生反感了,既然如此不如回家去,她爹让她嫁给商户,但此事尚且也没定下,只要没有直接定下的事情都有转圜之余地,就像妙娘曾经许配给农家子,但之后有高门求娶亦是可以悔婚。
煮熟的鸭子都会飞,更何况是她爹顾清茂之人,最是重利。
站在一旁的妙娘听到六娘对大范氏此番言论,心道六娘反应还真快,皇甫氏出了月子,日后二房三房分家,三房必定是皇甫氏管家,她再待在那里就不合适了,况且没了元辅,程三老爷还在外任,程时并不功名,还待在此地也不过是给人作个大丫头罢了,还不如家去,也是好事。
她还打算送一幅头面给六娘当礼了,也权当临行之礼,盼着她能嫁个好夫婿吧,毕竟这个时代,女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投胎是一次,嫁人是第二次。
虽然她和六娘交情泛泛,但是同为女子,她大概也能体谅她的处境。
妙娘送礼时,程晏也在一旁,听她这般说道,还颇同情顾六娘,程晏想说些什么,但眸中一道复杂情绪闪过,最后释然:“妙娘真是水晶心肝,纯善无暇。”
第82章 闹别扭
自长房和老太君纷纷归乡之后,罗氏和大范氏商量两房分开,在两边之间重新砌墙,中间开一间小门,方便有急事可以从此门出入,至此按照老太君的要求自立门户。
罗氏亲自管理起内务,比以前聂氏要平衡三房来,她就能更光明正大的照看儿媳妇了,尤其是妙娘坐稳胎之后,罗氏送过来的东西全都是大手笔。这大概就是自己当家的好处了,聂氏再公允,也不比自家人当自己家来的自由。
连胡嬷嬷都笑言:“太太对咱们奶奶是真好。”
妙娘却道:“太太对我好,那我就更得谦逊些了。”
“您谦逊是对的,但也不能太过。”胡嬷嬷认为二太太明明怀有身孕,又得二爷宠爱,可自从她有孕后,却是越发谦和了。
“你们不知道。”现在程晏和罗氏对她好,都是认为她肚子里怀的是儿子,这些好都不是对她的,但若是她生下女儿,或者真的因为生产伤了身体,那么以前一切的优待,就都在日后变成她的罪行。
那么,程晏以后纳妾就顺理成章了。
他们会说,是你辜负了他们。
这等隐秘心思很多人不明白,因为她们大多数人只看眼前那点好处,就认为以后都是如此,殊不知人生太长了,人也会随时变的。
妙娘却很清楚,她现在必须稳住,只有现在不骄不躁,顺利产子,才会让人完全挑不出过错,以后管家也顺理成章。否则现在就开始张狂,有骄喜之意,岂不是可大范氏一样,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当你得意时,就会暴露很多原本被压抑的心思,妙娘常以此警戒自己。
果然,罗氏私下对心腹都是对儿媳妇很是赞赏,清荷还道:“听闻下边有些人去二奶奶那里奉承,想日后她掌中馈了,谋个好去处,但二奶奶全部拒绝了,反而斥责她们一顿。”
“这孩子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其实以罗氏之精明,岂会不知道妙娘这是避嫌。
这一山不容二虎,罗氏好容易当家作主,一时半会儿怎么会把家事就托付给儿媳妇,这俗话说的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当家主母尚在时也不可能放权给儿媳妇。
即便是老太君,都是在自己实在是老的管不动俗事才交给儿媳妇打理。
但这话即便是罗氏也不便直接和儿媳妇说,这样说穿了反而伤感情,况且这家里日后也是要交给儿媳妇,还有程家的一些关系也要交代给儿媳妇,但这不是现在。很多人以为以妙娘今日怀孕在身,又颇得二爷看重,就认为她能执掌中馈,那是错了。
但大范氏婆媳二人就没有这么平静了,皇甫氏并非争权夺利之人,可大范氏一个前段时间生病之人,居然要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养,皇甫氏就不愿意了。
不愿意的原因很简单,就看程时刚过继时听闻也是聪明伶俐的,但之后却远不如两位兄长,这足以说明大范氏教养问题了,如果大范氏像吴老太君那样深明大义,皇甫氏又岂有不愿意的。
若是寻常农家婆媳,抢啊撒泼什么的,做婆婆的能做,但大范氏到底是官家夫人,怎可能会做如此没有脸面的事情,因此婆媳二人关系冷淡,大范氏暗中让程时妾侍也积极些。别人家兴许觉得嫡子贵重,可对于她们而言,当年二房三位老爷哪个不是纳妾无数,就为了生子,只要有孩子就有希望。
程时虽然敬着皇甫氏,但皇甫氏时常板脸让他读书,他虽然知道她为了自己好,但现下他已经进了国子监读书,每日都已经够累了,回来歇息一二,还像面对皇甫氏那种责怪的目光,好像他还不尽心。
本来程时就喜欢偎红倚翠,妾侍们虽然畏惧皇甫氏,但又有大范氏支持,总有不怕死要博得富贵的,皇甫氏对妾侍过严了,大范氏会直接派人斥责,程时也乐见如此。
三房婆媳斗法斗的如火如荼,妙娘这边相安无事。
尤其是她出怀之后,得知手帕交雪茹也有了身孕,听闻谢宗尧很在意她这一胎,妙娘也送了不少药材过去,但也仅此而已。
谢家的事情很复杂,尽管她和钱雪茹年少时情分不错,但妙娘一向敬而远之,并不愿意参与其中,她当然清楚谢家何等门第,只待谢皇后生下嫡子,日后谢家门楣更是更上一层楼,书里也是这么写的,林寒哲正因为成了帝师,备受谢家看重,故而之后仕途才走的颇顺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穿过来,扇动了小翅膀,这一世,程晷未中状元,林寒哲反而提前三年中了状元,程晏也没死。
日前,她也只能改变到这里了,不能强行按照书里写的来,就像谢宗尧,书里只有寥寥几语,还是背景板出现的,说他颇为知礼,从不以国戚自居,与旁的国戚不同,然后就是谢宗尧对林寒哲多欣赏之类的。
但是现在因为她的关系,程晏身边就有谢家私兵,若程晏想和谢家往来,自然不必她啰嗦,但若不想,她也没什么。
况且以她本身而言,她和钱雪茹是手帕交,平日正常往来就行,若知道人家会富贵就上杆子巴结,这种事情她既做不出来,也不愿意做。
即便做了,人家也瞧不起,反而敬而远之。
你要让人家看的起你,不是你巴结别人,别人就会看重你的,首先你要有资本,人家才愿意和你往来。
那些上杆子巴结你的人,就是真的为你好吗?那些不巴结你的人,就真的和你关系不好吗?
正所谓论迹不论心,天下无完人。
钱雪茹收到妙娘送来的厚礼,不由得感叹:“这外面的人都前来巴结我,可她们都有求于我,妙娘鼓励我保养好身子,又替我儿点着长明灯,真正对我好的人,却从不求我。”
“是啊,这程二奶奶也是家学渊源,谁不知道所有人都不愿意去辽东,他却携着家小上任,随任带着棺材,就是准备背水一战,奴婢听说当初直隶百姓送顾大人走的时候,都不舍呢。”
谢家的下人一个个见识多广,对这种事情不用刻意打探就清楚。
钱雪茹点头:“正是如此,有其父必有其女,况且妙娘她以前在我微末之时就常开解我,我显贵时,她也从不曾求我什么,这份情我记下,她日若她遇到什么难处,我必会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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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娘可不知道钱雪茹的心境,自从天气转热之后,妙娘就颇为难受起来,因为总是流汗,她又是爱洁之人,想想自己一身臭汗就难受。
但也不能总沐浴,这样也麻烦。
这样的烦恼,她吃饭时,就心不在焉的,还唉声叹气起来,看的程晏是一愣一愣的,“妙娘,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我是不是身上很难闻?”妙娘苦着脸。
程晏也是不懂,立马凑过去闻了闻,马上摇头:“不难闻啊,就是看到你脖子上和鼻子上都有汗珠。”
妙娘旋即就生气了,“我就知道是汗臭味。”
美女就是这样容不得自己有瑕疵么?程晏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免大大咧咧道:“这不是很正常吗?你看看我身上,保管你觉得更难闻,这也不可避免的嘛!”
佩戴再多香囊也没用,天气太热了,屋里冰块又不能用多,可不就是这样吗?
“以前我几乎很少流这么多汗的,偏偏怀着孕也不能用太多冰,真恨不得从早到晚泡在水里才好。”妙娘支着下巴,很是苦恼。
见程晏要过来,她又推开他:“从现在开始你就忘掉方才我身上的味道,也不许再过来。”
程晏偷笑:“我偏过来,你一大肚婆,还能奈我何?”
这番话气的妙娘要打他出气。
但同时程晏也有了一个想法,以前吴老太君和大房都在的时候,他们出入不方便,但是现下程晏手底有银铺的利润,他就想着置办个庄子,但此事须罗氏同意。
他先跟妙娘商议:“我听闻近来皇帝抄家了几位官员的家,他们在京中有庄子的正待脱手,不若我买下来,你过去养胎,如何?”
妙娘欣然同意:“自然可以。”
“怎么,不怕你婆婆啦?”程晏好笑的看着她,他当然知晓妙娘之前有多低调,但不过是没说罢了,毕竟她的做法也不算错,甚至算很高明了。
妙娘却道:“刚成婚时,你同我说话颐指气使,如今同我说话,又是处处考验我,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跟着我爹娘去辽东呢,我看我再嫁也不是不成。”
她捧着肚子,一脸气呼呼的。
程晏脸色瞬时变了,他本就不怒而威,更何况怒到极致,尤其是听说她嘴里嚷嚷改嫁,更是气的他血气上涌。
妙娘却只冷哼一声,根本不理睬他,甚至还起身要走。
程晏吓了一大跳,上前一把拉住她,脱口而出:“你准备嫁给谁?”
本来还在生气的妙娘,顿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