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这让妙娘很是意外,她和程晏道:“也难怪大家都喜欢六姐的,若是五姐在此,肯定就不是这样,还会和别人一起说我们的酸话呢。”
程晏也时不时听说过她们姐妹几人的性格,心中有数,又见妙娘这般说,不由得失笑:“反正这天下说酸话的人无数,不管那么些了。”
但妙娘有些不解道:“往年即便是佛诞日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多人要住下的啊?今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别的寓意。”
程晏眼睛闪了闪:“哪有什么别的寓意,你呀,就别胡思乱想了,就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玩儿不就好了。”
“那也是,我想着寺里有素斋,正好你和倦哥儿你们俩爱吃肉的人也去去荤腥,尤其是倦哥儿在他祖母那里吃的红烧肉吃的太多了。”妙娘轻戳儿子的小脑门。
老人自己知道养生,对小孩子却是无限纵容,尽管倦哥儿在罗氏那里规矩学的挺好,但是祖母总是无限宠溺孩子,尤其是在吃食上认为孩子吃的香就是好事,他喜欢吃什么就给什么他吃,生病了就败火,让他饿肚子。
妙娘自己当然不赞成婆婆这种法子,但是听说败火还是宫里传出来的,别说你这小官之家的儿子,人家皇子们都是如此呢。
这些妙娘也不好反驳,因为儿子还有几个月就开蒙了,到时候就由自己管了,反正把儿子的习惯培养好就成。
程晏恶作剧的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没肉吃的时候就把倦哥儿白嫩嫩的小脸吃了。”
小孩子身上有奶香,程晏平日最喜闻,倦哥儿还会和他爹亲香,现在听他爹说完,又见他爹凑过来,吓的往妙娘身上躲,众人都跟着笑。
一路由沙弥带路,说说笑笑倒是很快就到了程晏定下的小院子,附近是一片竹林,清静幽远,难得的好地方。
院子里原本就收拾的干净,程家的下人重新归置了一遍,此时天色已晚。于是程晏和妙娘都决定明日再去佛像前拜拜,今日就先歇下。
斋菜很快上来了,虽然满满都是素菜做的,但是摆盘却似荤菜,香菇做的红烧肉让倦哥儿是垂涎欲滴,妙娘因为今日太累了,难免也多添了一碗饭和一碗汤。
除了斋菜还有斋点,难得清甜可口。
程晏就道:“这是用甘泉水做的,所以分外香甜。”
“我看也是这般。”
别说是糕点了,就是这里的茶也格外的比外边的茶有一股甜味,也难怪这地方让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的。
“今日早点歇息吧,明日香客多,拜菩萨还得早些去,以免挤着就不好了。”程晏道。
旋即一行三人略说了一会儿话都睡下了。
一夜好眠,最先醒来的人不是程晏也不是妙娘,而是倦哥儿,他随祖母住,罗氏向来起的早,乳母们不敢怠慢,把倦哥儿养的也是早起。但程晏和妙娘都是那种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的,二人呼呼大睡时,发现眼皮被人掀开。
不是倦哥儿又是哪个。
程晏翻了个身继续睡,妙娘则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画的图册,指着哪副画,记性好的倦哥儿就开始念诗。
倒不是倦哥儿识字,是他记性好,妙娘也非常有耐心,她一边练习自己的绘画,一边为儿子做启蒙画册。
“喏,这首是什么。”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真棒,还有这首呢?”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说到波的时候,他立马“啵”了妙娘一口,妙娘嘿嘿的笑了两声,跟他说话,讲故事。她对待孩子的方式就是倾听,不因为他们是小孩子就忽略,反而很认真听倦哥儿的奇思妙语。
本来妙娘还以为程晏会睡不着,哪里知道这人在妻儿说话间睡的更舒坦,大腿还故意压在他俩身上,后来直接被妙娘踹回去了。
倦哥儿支着下巴,左右看了一下,疑惑道,大人们也会打架么?
好在程晏也没睡多久,下人来敲门了,这时,三人才穿戴一新,因在庙里,她穿的素净些,但即便如此,依旧清新怡人,看起来在晨雾中,更显得缥缈似仙。
“嗯,就送你们在此了,我去和明觉大师下一盘棋,你带着倦哥儿多逛逛。”
妙娘知晓这里边多是女香客,程晏避嫌,她笑道:“好,反正倦哥儿是我的小伴儿,我走到哪里都有他相陪。”
程晏蹲下来拍了拍倦哥儿的肩膀:“要保护好你娘,知道么?小男子汉。”
“知道了。”倦哥儿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
却不曾想一进宝殿,就看到六娘了,她大着肚子颤颤巍巍的正在拜着,起身看到妙娘也是一喜。
“六姐姐,我昨儿还让人去寻了你,后来没寻到,如何了?住下了吗?”妙娘关心道。
六娘颔首:“已然住下了,和别人同住一间院子。你六姐夫要过几日才能来接我,你们呢,何时回去?”
妙娘笑道:“大概也几日吧。家中还有长辈,也不好出来太久。”
还好来的早,拜了一会儿菩萨,一众人要去听一位居士讲授佛法,妙娘因为带的孩子太小,反而去不了,出来时倒是见到些许不寻常。
这里有不少宫中内侍走动都往东边在走,她想难道是宫中哪位太妃还是太后出来么?
不,不对,佛诞日?
她似乎串起线来,当今皇后谢氏在佛诞日诞下嫡出皇子普天同庆,这佛庙里的异常热闹,还有宫里的内侍,难不成是皇后带着嫡子过来了么?
这么一想,她就想通了。
但妙娘还没有这么草率的下决定,而是等到下半晌程晏回来,才道:“我问你一件事情。”
“怎么了?”程晏笑道,他今日赢了明觉大师几盘,正高兴着呢。
“宫里有人要来寺里吧?”
程晏讶异道:“你如何知道的?”
那看来就是真的了,妙娘冷哼一声:“我看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她是说六娘再好也不是圣人,怎么在她们走后,还一直说强调她是临时起意,不是特意定的,其意就是想表明她们提前定下宅子是有预谋,而她则是潜心求佛。
但明明六娘排的那么后面,却还有小院子可以住,某种程度也是提前部署好的。
程晏左右看了一下,才小声道:“我也是为了你好,这但凡事情走漏风声可是不得了,你表现出自己完全不知道,只是来玩的,那就是来玩儿的,所有人也看不出破绽来啊。告诉你吧,这次来的是皇后和元子,我已经听到风声了,佛诞日过后,就会封太子了。”
“你可真是的,做什么事情都带着目的,人家本来想高高兴兴的玩一场。”
程晏大呼冤枉:“所以我就没跟你说啊,玩是目的,如若遇到贵人也是好事啊。”本朝又不像先皇那般无嫡子,诸子厮杀的厉害,但永嘉帝的皇后却诞下嫡子,封太子那是正统,毫无争议。
作为朝廷命官,当然是拥护君上,但是提前和太子结个人缘,又有什么不好呢?
这就是程晏的目的。
也不止是他,应该听到风声的人都这么做了,但是能定到院子的官员少之又少,妙娘方才知道那些说酸话的人为何能到那个地步了,她们定不到院子,不仅仅是单单定不到院子的事情,而是丧事和未来的天下之主接触的机会。
谢皇后见过的人不少,但是太子见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谁不想有这个机会啊。
妙娘生气道:“这个六娘我本以为她最多有些小心思,没曾想她真是层层算计,表面上是为我们说话,其实暗地里处处都说我们处心积虑。她若不处心积虑,怎么也巴巴的挺着大肚子来。”
程晏见她态度如此,不免大喜,他以前就觉得妙娘此人不是那等野心勃勃之人,所以即便妙娘来玩,他都巴不得她是偶遇,不想让她觉得这是功利的,现在有六娘在此,这倒是能激化她多谢野心了。
因此,程晏道:“是啊,咱们索性还不如就坐实了这罪名。”
妙娘哼了一声:“什么叫罪名啊?和未来天子相遇算什么罪名,本来我还想不听你的,带着倦哥儿玩就好了,现在我一定要比她更讨皇后和太子喜欢才好。”
程晏面上无波,内心却窃喜不已。
媳妇儿虎点,可太好了。
第106章 去百病
天色晚些的时候,程晏带着倦哥儿出去玩了好一会儿,倦哥儿回来时小脸红扑扑的,看的妙娘立马让下人端来热水替他擦拭。
“你们父子俩在哪儿跑的,怎么到处都是汗。”
倦哥儿指着外面道:“是在一个院子里,我看了好多人练功夫,爹爹说他们好厉害的。”
他兴奋的动来动去的,妙娘笑道:“我知道,是不是寺里的武僧啊?”
程晏点头:“就是武僧,那里有个孩子和我们倦哥儿差不多大,也跟着跑步呢,我让倦哥儿跟着后面跑了几步。”
“嗯,男孩子本就要多练练,才不至于身体差。但是倦哥儿太小了,骨头还没长完全,平日多走路我看就够了。等他再大点,再像晏郎一样学骑马射箭。”
“这话说的很是。”程晏也赞同。
妙娘叹了一声:“可惜这里没有凤仙花,家里也没有,下次去我三姐那里拿点凤仙花回来,我想染指甲。”
一向觉得妙娘思维跳的太快的程晏,都有点跟不上节奏:“怎么突然提起凤仙花了?”
“也没什么。”她其实来寺里本来就是想多住几天,和丈夫孩子安安静静的在一处,还特意跟曾经陪着罗氏的清荷打听过,说这寺外十里之外,有好些凤仙花。
但现在显然去不成了,她有点遗憾罢了。
“哎呀,你们过来吃这种罗汉糕,听说是用罗汉果做的,这个时候吃最好了,我让他们多送了一碟来,你和儿子吃点吧。”妙娘还是如往常一般,照顾他们无微不至。
这一晚,她们三人依旧睡的很早,在不声不响中,谢皇后带着嫡子来了,她来的很低调,按照皇家出行,整间庙都要清出来。但是谢皇后知道民间佛诞之盛大,不愿意剥夺民之祈祷,故而只圈了一边,悄默声来的。
六娘那边却是难免,她肚子大了,每次晚上腿都时常会抽筋,还好她身子骨算是不错,但住在这种条件简陋的寺庙,难免难熬。
但是难熬也得来,平日以她们的品级怎么可能见到皇后和太子,现在趁早结个善缘,可是不得了,都是抱着这个机会来的。
她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旁边已经酣睡的继女,瞬间又精神抖擞。
本来她也只是碰个运气,见不见的看运气,但程晏夫妻都来了,让她知道这是通天之捷径了。
哼,这些庙堂上一个个都道貌岸然的官员们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女子,她也是不想让王敏行看轻自己。
但妙娘就不会想这么多,她认为既然这是家里的事情,成不成反正自己尽力就好。
尽人事,听天命,就像她当时穿越而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样,她会尽力,但若不成,就会想其她办法,从不会埋怨别人。
次日,妙娘去听了一位居士讲佛法之后,回院子的时候,她拿了一幅做风筝的材料,都是很简单的纸和骨架。
程晏好奇:“怎么拿这个来?”
妙娘笑道:“我听说放风筝可以去百病,我小的时候就喜欢自己做风筝,既然来寺里,咱们就好好的替家里人去百病。咱们一齐做四个风筝,这样还能带倦哥儿放风筝玩儿。”
程晏一听就赞叹:“你真是玲珑心思。”
“我不愿意去收买什么下人,你想啊,那可是皇后,咱们做这些小动作做什么。现在只是要个偶遇的机会,不如随缘,如若,我们的风筝被他们捡到了,有了这个机会当然是更好,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无缘。”
她还反而劝程晏:“你还年轻,以你的才学,假以时日成为东宫讲官也不稀奇啊。”
虽说程晏的很多大事妙娘不怎么问,但她内心是能体察到程晏很急,非常着急,虽然不知道他着急什么事情,但是她还是得借这个机会劝说。
“心急总是吃不了热豆腐。事事总不会如人所愿,晏郎,一件事情即便勉强成功了,日后也必定会轰塌。人定固然可以胜天,但太过侵福,反而残损自身啊!”
这话说的委婉,但是妙娘是真心在劝程晏,好弄权术,终究会被反噬。
急功近利,反而不美。
许是因为妙娘很少和他谈这些,因为她从来表现出来的就是无忧无虑,纯白如纸,她的大多数功夫都是在家务和读书上,有时候看到妙娘他都会羡慕,她这样没什么愁绪的人可真好。
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说这些话,看来不是现成想的,应该是早就想说了。
程晏很是意外:“妙娘,你觉得我太过急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