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程晏当年在京中还是极有才名的,虽不是三元及第,但也是解元和状元身份,尤其是上疏为郭清辩解已经名震天下,都推崇程晏为名臣风范。
这些男人家的事情妙娘在内宅管不了,她只是发觉俞青青好像长高了,刚来时穿的衣服现在明显短了。
“咦,你的衣裳怎么短了?无事,我让她们给你改一改。”妙娘也不想特殊对待她,因为这种特殊对待反而对俞青青而言并非好事。
这次跟着他们来泉州的都是心腹之人,俞青青从明面上说只是个外人,只不过因为无依无靠,所以妙娘怜惜她,给她依靠,但是给的太多了,反而会遭人嫉恨。
俞青青摸了摸头道:“以前在家总是吃不饱,现在到了您这里,每天吃的饱还习武,估计是这样才长的快,所以衣裳短了。”
其实有时候俞青青很羡慕倦哥儿,倦哥儿有个很好的娘,他所有的东西都是独一份儿的,有娘疼的感觉真好。
但她同时也清楚,程夫人能够收留她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若再不满足,怕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却说起这叶知府在往上写奏折的时候,完全不提程晏的功劳,只表自己的功劳,却未曾想到这些珍珠头一天就被人发现是真假混珠。
永嘉帝雷霆大怒,他本来对下就十分刻薄,更何况如今朝堂不顺,自郭清走后,秦劭一心忠于王权,都安插上自己的人,但秦劭不是干臣,守成有余,开拓很难。
尤其是今年北边蛮族刚刚平静,南边又闹了起来,户部已经拿不出银子来了,此时黄河又发了大手,河南布政使顾清沅已经上了万民书,请求皇帝赈灾。
皇帝自己内库也不大充足了,很简单,外库不足,必定要动用内库。
本来为了皇长子的婚事,刚闹了士子叩阙,暗指皇室贪婪,秦劭的儿子孙子已经被弹劾无数次,秦劭现在自请在家闭门不出。
当然秦劭本人也觉得皇帝也实在是有点过分,固然皇帝心疼皇长子,觉得嫡子出生后,当初大家一致看好的皇长子要去藩地。
大临规矩,日后即便是他死,皇长子也不会回来。
故而,永嘉帝也想多给钱银钱给这个儿子,但在大臣们看来,永嘉帝这就是犯了赵武灵王的错误。赵武灵王当年就是见不得长子对太子俯首称臣,居然还想分国而治,现在永嘉帝为皇长子选王府都选了好几个地方皆不满意,如此大费周章,岂不是让皇长子生了不臣之心。
还有,现在国家到处都要用钱,你不赈济灾民,却只管天子儿子的婚事。
大臣们对付不了皇上,那么皇上提拔上来的秦劭,冯起等人就成了出气筒,这但凡人就没有不犯错的,没错也能寻出错儿来。
于是弹劾攻讦秦劭一党的人数之多,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甚至有人喊秦劭奸相都喊出来了,秦劭在时,既不劝皇上早立嫡子为太子,还坐实庶子争位,不仅如此河南水灾,布政使都上了万民书渴求朝廷放粮食,朝廷不仅不应允,居然还把钱给皇长子大婚。
动不了皇上,还动不了你们几个奸臣。
六部各给事中,还有言官都纷纷而起,认为自己成名的机会就要到了。
皇帝没办法,只好收回成命,故而看到叶知府呈上十万箱珍珠十分高兴,认为他倒是个忠诚,只可惜第一箱还是真的,其余却都是几颗真珍珠其余全是假珠子,分明是鱼目混珠,还妄想升官,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表功。
永嘉帝非常生气,一定要严办叶知府。
旨意到的时候叶知府正要拿下程晏:“你如此劳民伤财,这可不是本知府让你做的,到时候官逼民反如何是好呀?既然有小民状告你,不如你先在狱里关几天吧。”
程晏大怒,他素来知道叶知府蛮横,没想到他蛮横到这个地步,他也站起来道:“我也是奉命前去采珠,况且既有人告我,也得让我知道原告是谁才成?”他根本都只是做做样子,其实出珠子的是甄家和漳州孙家,且在半路换了回来,这些分明是叶知府欲加之罪。
“程同知,你这是做甚?”叶知府当然要折辱程晏一番,这样日后程晏才不敢跟他作对。
尤其是采珠这件事情,功劳都在他身上,怎么可能还让程晏这个时候出来言语。
“哼,我乃朝廷命官,你如此对我,就不怕日后后悔?”
叶知府大笑:“程同知怎想日后之事,你还是想想你劳民伤财,自己如何解围吧?”
程晏冷笑几声,就在此时,外面有锦衣卫进来,方才还大笑的叶知府却怎么笑也笑不出来。
一身官袍被剥,乌纱帽被取,形容狼狈。
“叶知府,你居然敢鱼目混珠,好大的胆子。”
叶知府很快就知道自己被暗算了,正欲说话,只听程晏道:“下官有事禀报,叶知府府上藏着真珍珠,下官已经写好折子要上奏,却被叶知府陷害。”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奏折递给锦衣卫,上面写的正是弹劾叶知府监守自盗。
锦衣卫冷哼一声:“好啊,人赃并获。”
叶知府却看着程晏,虎目欲龇,他没想到自己今日居然栽在这个公子哥的身上了,居然一无所觉,真是细思极恐,此子太毒辣了。
但无论他再怎么瞪程晏也没用,因为程晏凭着这封弹劾信,顺利荣升泉州知府。
第121章 有了
“来,诸位,共饮此杯。”妙娘举起酒杯对下方的下属夫人道。
她今日穿着正四品诰命衣服,脸上因多喝了几杯,带着些许绯红,这是她作为知府夫人,头一次和泉州属官的夫人们一起。以前叶知府的夫人在时,他们都依附叶夫人,后来叶知府下了诏狱,叶夫人狼狈的带着孩子们归乡,听闻路上还被曾经她欺负的人奚落,扔了一地的臭鸡蛋。
程晏主政之后,和叶知府那种只在民生上做悍吏完全不同,他在公事上要求严厉,但是私下却是提拔干吏,自从他上任后,泉州府废除了不少陈规陋习。
妙娘也没有叶夫人那种动不动把属官夫人叫来显示自己淫威,就是时常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罢了。
袁夫人立马喝下一杯,听吴夫人正和妙娘说着话,她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前几个月前她还担心程夫人受到叶夫人的排揎,没想到现在人家都是知府夫人了,不但把叶知府挤走了,立马人家还成了知府。
她竖起耳朵听吴夫人说完话,才跟着说了几句,这种场合,她也是多年的官夫人了,虽然比不得吴夫人八面玲珑,但是奉承话总会说几句的。
更何况程知府还这么年轻,如果一直是这个势头的话,他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的势头,这样的人可是得罪不起。
其中还有甄家和林家的主母也在此,妙娘也抽空和她们聊几句,但总体她表现出来的和叶夫人完全不同,这让泉州其他的夫人们都放下心来。
到这里就行了,妙娘始终觉得和同事相处就要不远不近,这人和人的关系,一旦太亲近就是灾难。
她有她自己一套为人处世的原则,来了古代这些官夫人大概在她看来就是同事关系,时常要相处,但是也不能太亲近的关系。
她这种态度反而让泉州官署夫人心中舒适了不少,至少不用送那么多礼了。
程晏从小就是官家子,深谙官场规矩,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你让他们完全没有好处拿,是不可能的,但是太过分的,程晏也不会姑息。
同时,程晏也开始刷政绩,其实要做个好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政绩在于教化,还在于民生。
他本人不贪,反而有不少利民措施,下面的人当然也不敢阳奉阴违,即便有那阳奉阴违的,程晏也能治得了。
当然,程晏时不时还要去下面的州县巡查,还好现在去最多几日就回来了。
这一日,程晏回来时就觉得不对劲,所有人都看着他在笑,他还莫名其妙,难不成有什么好事发生不成?
进屋子里才发现妙娘微微有些变了,未施脂粉不说鞋也穿的软底,头上就绾了个简单的髻,见到他了,居然还没往他怀里扑过来。
“妙娘,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妙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傻瓜,你说呢?这些日子你不是都知道吗?”
他们夫妻一直是有意识的在避孕,因为妙娘自己不想生,还有倦哥儿大了,程晏也从来没有逼过妙娘如何。
但是前些日子,他升了知府,有一次就没戴羊肠,偏妙娘也有一点时日没说什么,他不以为意,没曾想居然是这个。
程晏颤抖着道:“你怀上了?”
“嗯,也歇了这四五年,我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妙娘抚了抚程晏的脸,她现在足够相信程晏,也想多生个孩子。
程晏顿时激动起来,但是又担心道:“那妙娘,你,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平日又不在家中?要不要把太太请来照顾你呀?”
妙娘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必了,我自个儿可以的,我也管家这么久了,你何曾见我出过什么纰漏,况且我也是等时局安定了才怀的,若还是像之前那样我就不会怀了。”
这倒是这个理儿,程晏紧紧搂住她,他很清楚妙娘的恐惧,生孩子是鬼门关这件事情,他当年在她生倦哥儿的时候,几乎是夜不能寐。
“妙娘,要不然,我们就有倦哥儿一个就好了?”程晏扶着她的肩膀道。
“现在都怀了,就别说这些了,况且,现在这个年纪怀正好合适。可是,我变丑了,你可不能笑话我。”
她知道古代孩子夭折率很高,而且现在倦哥儿正好开蒙,已经适应了读书,这个时候怀上是最好的,总比等以后年纪再大些,那时候怀,可能对身体就更不好。
程晏摇头:“我肯定不会笑话你呀,倒是你,总把我想成什么人啊。”
可程晏还是忍不住道:“妙娘,你辛苦了,现在咱们在外面,你有什么想吃想玩儿的,可是一定要告诉我才好。”
说完,又很担心:“那倦哥儿是怎么想的?”
当年倦哥儿看到别的小孩子坐在妙娘膝盖上,可是难过的很,还上前想拉人家下来的。
妙娘笑道:“这事儿还用你说,他还先比你知道呢?我说肚子里的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你要读书给他听,他高兴的很呢。你知道为何?他去吴家玩了一趟,看人家都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问我他为何没有呢?”
“他居然还问你这个?”程晏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不是,小孩子嘛,看着人家有什么,自己也巴不得。”
“这倒是。”
不过程晏还是很开心的,他又想倦哥儿生的和妙娘这般像,但倦哥儿嘛,那是个儿子,若这次妙娘生个小姑娘就好了。
可若是他生了个女儿,日后还要被人家催着生孩子,若是可以,程晏觉得妙娘生这一个就很好了。
其实他也想过,若是同旁人成婚,这种事情他不认为自己会考虑,可是成婚的这个人是妙娘,她是不同的,所以,他才处处上心。
也因为妙娘值得。
再次怀孩子,妙娘只觉得心态很不同,怀倦哥儿的时候很忐忑,自己还翻医书看,甚至还经常问这个问那个讨要经验,但是这一次,她好像更从容一些了。
和妙娘一样的是六娘也怀上了,她已经生下二子,这次肚子里揣上的据大夫说很有可能又是一个儿子。
“您真是好福气,这顾家姐妹中,也就您有宜男之相。”陪嫁来的嬷嬷奉承道。
六娘却笑道:“这算什么福气,要说福气还属七妹妹,我听说七妹夫这次又升了官,还是正四品呢。”
这笑容看在范嬷嬷眼里却觉得瘆得慌。
要知道王敏行本来是背靠恩师好做官,秦劭还特地安排他到这种容易上升的位置来,诚然,王敏行也颇有能为,但即便如此,现在也只是从四品,这已经是不低的位置了。
却没想到程晏居然这么快就干到一府之尊了。
这个时候偏偏王敏行恩师被朝廷官员攻击的已经回了老家,虽然秦劭还简在帝心,但暂时可能不会复出。
六娘本来连生两子,现在又怀上之后,丈夫有出息,她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低调,但是总算觉得自己摆脱了以前那个卑微庶女的样子。
她活的很好,比那些嫡出的姐妹好,也比号称嫁入高门的妙娘还多了。
却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程晏官位又比她夫君高了。
她难免觉得不大舒服。
只听范嬷嬷觑着她的脸道:“咱们女人啊,说句实在话福气哪里在这里啊。这男人娶女人是做什么的,还不是传宗接代的,女人不能生,比什么都惨。程家可不同于一般的人家,咱们太太的姐姐还是程家的太太呢,多伶俐的一个人,就因为没生孩子,一辈子还要被个大嫂管着。”
“虽说七小姐有个儿子,可一个哪里够啊!那就是个美人灯笼,中看不中用罢了,再者,说句难听点的话,这孩子跟着他们东奔西走的,能不能站住脚可两说呢。这可不是老奴咒他,就像连哥儿,都十岁的人了,说没还不就是没了。这孩子要是没了,人嘛,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到时候七姑爷这般人物,哼哼。”范嬷嬷言下之意就是,别看她顾妙娘现在很受宠,以后过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呢。
这连哥儿说的是王敏行长子,是他原配所出,因为王敏行要外放,他跟着秦夫人在京中读书,却骤然夭折了。
此事,当然和六娘无关,当时六娘还唏嘘了半天,因此就下定决心多生几个。
范嬷嬷的话也有些许道理,但六娘不免道:“话也不能如此说,我看七妹夫还是对她很好的,岂能有二心。”
“这话就骗骗有情能饮水饱的小姑娘罢了,您也是大家小姐出身,您想这可能呢?程二公子眼高于顶豪门世族出身,当年能娶顾家姑娘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再等两年您试试看?”范嬷嬷不屑道。
六娘垂眸,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道:“不管如何,我还是希望她能再怀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