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子草
还得让儿子给她当翻译。
延安的口语虽然还有点磕磕巴巴的,但这小子很敢开口,乐于在两个妈妈之间当小翻译。
并得到了杨万里女士的邀请,平时可以去她家,跟杨玉环一起学钢琴。
杨玉环的钢琴就是她在教的。
“万里,可以带我哥哥一起去吗?”延安给哥哥争取机会,“我哥哥去省城参加围棋比赛啦,他可能会得到第三名,马上就能回来!”
“当然可以!”杨万里热情回应。
项小羽心说,这小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非说吉安能得到第三名。
作为亲娘她当然想让吉安取得名次,但是全省有那么多围棋少年参赛,所有队伍加起来足有上百人。吉安才将将八岁,未必能下得过那些十几岁的大孩子。
然而,延安的嘴仿佛被开过光。
一个礼拜后,吉安果然拿回了一张省少年棋类比赛围棋第三名的奖状!
而且他的名字第一次登上了本地报纸。
有一篇标题为《八岁宋吉安在棋坛初露头角》的文章被刊登在《海浦晚报》上。
“在今年四月的省少年棋类比赛的争夺战中,海浦地区八岁小将宋吉安披挂上阵,初露锋芒,挫败省城劲敌之后,连克雅江、温陵、永泰等地代表,以高分获得围棋第三名。各地教练员、运动员对小将表示庆贺……”
项小羽放下报纸,抓过自己的小光头儿子使劲么么么了好几口。
“吉安,你可太厉害啦!”她语气夸张地称赞道,“居然打败那么多对手呢!”
吉安摸了摸脸蛋,带着点赧然说:“还行吧,没能得第一名。”
“第三名已经很好了!妈妈还没得过第三名呢!”
“我爸爸一直都是第一名!”吉安还是很崇拜自己爸爸的,总是不自觉跟爸爸做比较。
“谁说他一直都是第一名的?”项小羽开始揭小宋哥老底,“他去党校学习的时候,第一次考试只得了第二名。再之前去参加省运会航模比赛的时候,也是第二名。你能得第三名已经非常好了,听你邢伯伯说起参赛人数时,我还以为你这次得空手而归,拿不到名次呢!”
延安翻看着哥哥的新奖状问:“妈妈,我哥得奖了,有奖励不?”
“有啊,吉安想要什么?”
延安撺掇道:“去滑旱冰吧!等我得了跳舞比赛的第三名的时候,就去滑旱冰!”
“那等你跳舞得奖的时候再去滑旱冰。”吉安摸了摸二黑的毛毛说,“咱们先给二黑做一双旱冰鞋吧!”
好了,宋书记有活干了。
为了兑现给吉安的奖品,宋恂特意给二黑量了脚丫子的尺寸,称了体重,然后亲自去五金店买了制作滚轮的滚珠轴承。
下班回家就搞起了小手工。
他干活的时候,儿子们就围在旁边递工具。
项小羽背着手围观片刻便问:“你不是说行署领导已经找到酒店投资人了么,你们跟人家见过面没有?”
“我还没见过。”宋恂对着小铁片敲敲打打,试图给二黑做一双舒服点的鞋子,“据说是归侨回乡投资,他们主动找到行署想要参与家乡建设,原本只打算投资建厂。不过王专员听说他们在港岛有酒店业务,就劝人家在内地投资酒店,打造地标性建筑。”
“地区领导就没让你们三方碰个面?”
“前两天组织了一次,不过我没去,让邬经理出面了。”宋恂接过吉安递来的小滚轮说,“等到正式敲定合作的时候,我作为吉祥物露个面就行了。”
项小羽被他这个形容逗笑。
“这样也挺好的,否则你哪有时间给二黑做旱冰鞋!”她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挺满意的,宋恂当了书记以后,将更多精力放在思想政治工作上,反而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了。
“分工合作嘛。”
宋恂将滚轮挨个安装到铁片上,然后招呼二黑过来试穿。
如今的旱冰鞋都是一块铁片下面安装四个轮子,大家直接穿鞋踩在铁片上,用绑绳固定好即可。
宋恂给二黑做的旱冰鞋跟那种差不多,但是每只鞋下面只安装两个直径不到四公分的轮子。
二黑听话地侧躺在地上,让宋恂和双胞胎帮它穿鞋。
穿上鞋以后,它就站不起来了……
项小羽见它前爪刚站起来,就扑通一下跌了回去,不厚道地笑出声。
二黑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双旱冰鞋禁锢住。
不屈不挠地反复尝试好几次,终于在小兄弟们扯腿推屁股的帮助下,顽强地站了起来!
四脚着地的二黑比人类的平衡感好许多,很快就聪明地找到了旱冰鞋的使用技巧。
人家只要后腿发力即可,前腿优雅地交叉捣腾小碎步,滚轮摩擦地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双胞胎像是第一次看到新生儿走路的老父亲,激动地给二黑鼓掌叫好。
追在二黑身后鼓劲。
项小羽见二黑玩儿得挺好,笑眯眯道:“一会儿我给二黑缝一双袜子,免得铁片太硬,把咱二黑的脚丫子磨坏了。”
*
对于这套新装备,二黑仍处于摸索和适应阶段,宋恂一时分不清它是否喜欢滑旱冰。
不过,双胞胎却喜欢极了,每天放学都要带着二黑去外面兜风。
光头双胞胎,搭配滑旱冰的威风狗子,已经成了先锋路上的西洋景。
这天,宋恂正考虑是否要给二黑换一双更舒适的鞋子时,接到了邬君阳的电话。
地委即将与港商敲定投资事宜,要在望海楼宴客,请宋恂一起出席明晚的饭局,跟合作方见见面。
宋恂想着既然是跟合作伙伴见面,无论如何也要正式一些。
他翻出西装领带将自己捯饬得体体面面地出门了。
这位港商姓王,穿着西装和花衬衫,手上和脖子上都金光闪闪的,来赴宴时,身后跟着一串秘书和助理。
一看就特别有钱。
宋恂觉得这位归侨的打扮有点太花哨了,不过他并不是以貌取人的。这两年不少从南方回来的人都这么打扮,项远洋经常去广东出差,也给自己弄过这样的花衬衫。
这种打扮在南方还挺新潮的。
大致的合作方式在行署的主持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宋恂没有谈生意上的事,在对方跟自己敬酒的时候,跟他闲聊了起来。
“王先生以后就在海浦定居了嘛?”
既然是归侨,那肯定是要在内地定居的。
“我目前在内地的生意主要集中在广东,偶尔还要回港岛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平时还是定居在广东的。”王德荣与宋恂碰了一下酒杯说,“这次在海浦耽搁的时间太久了,签完合同以后,我还得赶紧回港岛一趟。”
“听说王先生在港岛和广东都有好几家酒店在经营?”宋恂颇感兴趣地问。
王德荣用一口港普谦虚道:“广州的酒店还在建设中,港岛那边也只有四家而已。”
宋恂笑着恭维:“近几年港岛的旅游业飞速发展,我前段时间看到一篇文章预测说,港岛马上就将成为太平洋地区仅次于夏威夷的第二个游客最多的地区。每年的旅游收益高达上百亿港币,兴建酒店是港岛目前最热门的投资项目。王先生能在寸土寸金的港岛,拥有四家大型酒店,可见您实力不俗了。”
“我们在港岛确实有些产业,但是酒店服务业只占其中一小部分而已。这四家酒店不算什么,放在全港上百家酒店中,就更不起眼了。”王德荣话锋一转道,“我们其实主要是做无线电实业的,这次回海浦来,原本也是打算投资建厂的。”
他在酒桌上高谈阔论,讲述他这些年的发家史,引来听众们的连连惊叹。
水晶灯的细碎灯光正好落在他左手的两枚金戒指上,金光闪闪的,让宋恂看得有些出神。
宴请结束以后,宋恂连夜返回办公室翻出最新一期《商业经济文摘》,找到之前看过的一篇文章。
反复确认了几遍后,第二天早上刚上班,他就去了邬君阳的办公室。
“咱们跟王德荣那边还没有签合同吧?”
“没有,他们还在跟银行谈贷款,”邬君阳笑着说,“估计一个礼拜之内就会签约,王德荣说会从港岛那边请设计公司帮咱们设计酒店。”
“他跟哪个银行谈贷款?咱们海浦的还是港岛那边的?”
“当然是海浦的!王专员和新上任的郑书记,都想促成这次合作,这还是咱们第一次得到港商的投资呢。”
“他跟咱们的银行贷款,还算是哪门子的投资?”
“只是贷款一部分,剩下的钱还由他们出。”邬君阳解释道,“咱们主要还是看中人家的管理经验。”
宋恂沉吟着说:“跟王德荣签合同的事情,先缓一缓吧。我觉得不太对劲。”
邬君阳怔愣一瞬问:“怎么不对劲?”
“我昨天在酒桌上跟他谈到了港岛的旅游业和酒店建设,他说他在港岛有四家酒店,在全港上百家酒店中不算什么。”宋恂拧眉说,“但是我刚看过最新一期《商业经济文摘》,有一篇文章特意介绍了港岛的旅游业发展,上面说港岛目前有酒店不到50家,正是最热门的投资项目。”
“……”邬君阳沉默片刻问,“会不会是杂志上统计错了?”
停顿几秒,她似乎也觉得这种理由有点牵强,便又说:“王德荣刚来海浦就捐给咱们地区二十万元用于基础设施建设,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二十万都到账了?”
邬君阳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过了一会儿对宋恂说:“已经到账十万了,剩下十万,签了合同以后就能到。”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宋恂在腿上扣了扣说,“咱们是第一次跟港商合作,很多情况都不了解,还是找关系去南方打听一下吧。”
“地区早就派人打听过了,签这么大的合同当然得搞清楚对方的底细。王德荣的公司确实在广州投资了一家酒店,如今已经快要建成了。”
“无论地区是怎么查的,咱们渔业公司都要自己找关系查一查,”宋恂正色道,“你先不要急着跟他们签合同,就说咱们的现金流有些问题,需要再等等。我找港岛那边的熟人帮忙打听一下王德荣的情况!”
邬君阳被他说得心里毛毛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再打听一下也没错。我一会儿请咨询公司的人也帮忙查查。”
*
宋恂正想办法联系港岛方面的熟人,而他关注的另一件事也终于有了动静。
前段时间他们家捡到的25万现金,已经找到失主了!
南湾县公安局的同志特意打电话跟他通报了具体情况。
那包巨款是海浦工商银行南湾办事处的办事人员去海浦交款时,从汽车上滚落下来的。
由于案情比较复杂,公安同志没有说得太详细,只说现金已经归还给银行了,有关部门正在对失职人员进行处理。
公安同志一再表扬宋恂这种拾金不昧的品质,宋恂连道公安同志破案辛苦。
双方客气了好一会儿才放下电话。
按照宋恂的想法,既然钱已经归还给银行了,那么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吧?
然而,并没有。
接到公安局通报电话的第二天,宋恂就在办公室见到了《海浦晚报》的记者。
人家想要宣传报道一下他的清风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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