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小栎
李弗襄的三千骑长驱直入,将郑家军的旗插在了狐胡的王庭之上。
狐胡王室尽数被俘。
虽然狐胡的百姓被盘剥地贫苦,但狐胡的王室依旧遍地金银,珠玉宝石数不胜数。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高悦行在郑彦的陪送下,去见李弗襄,才踏进王庭,便见外面站了一溜衣着大胆明媚的狐胡年轻女子。
一靠近,便能闻到她们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气。
狐胡女子擅制香,本应十分宝贵,但她们一行人,各人各香,千变万化,混杂在一起便失去了香料应有的味道。熏得人脑子昏昏沉沉。
高悦行惊呆了,问一旁的侍卫:“她们是干嘛的?”
那侍卫挠了挠头,有些难以启齿道:“是城中的平民自发送来了一些漂亮姑娘,要献给咱们殿下,说是感谢不杀之恩……”
高悦行:“你们殿下人呢?”
对方早已看出这是个姑娘,只是不知身份,他欲言又止,郑彦瞪他:“快说!”
毕竟是郑家军,郑家人说话还是有用的,对方指了指门内,说:“殿下刚沾了一身的血污,正沐浴呢。”
高悦行推开殿门,便感到湿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李弗襄征用了人家的汤泉,挥退了左右,整个人浸在了水里,背靠着池壁,安静地闭着眼睛。高悦行靠近,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理。
高悦行歪头一探,觉得应该是睡着了。
他果然瘦了不少。
记得上次见面,他虽形容狼狈憔悴,但至少身上的肉还是结实的,但此时一看,他锁骨窝深凹下去,一把伶仃的骨头几乎挂不住任何肉,身上大大小小有一些疤痕,新旧交错,最新的一道伤在侧颈,靠近脸上的位置,应该是流矢的擦伤,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但是让水中的热气一氲,隐隐又有重新裂开的迹象。
高悦行伸手碰一碰。
李弗襄惊醒了。
军中的淬炼让他手比脑子快,兴许人还是混沌的,但是动作已经不受控制了,他反手捏住高悦行手上的麻筋。
双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高悦行甚至来不及惊呼,便被一把拖进了水中。李弗襄毫不手软按着她的后颈,把人狠狠地按在水下。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零点后,明早起床就能看到啦。
一般加更都在周六周天。
明后天加加更。
第49章
简直是噩梦。
高悦行怕水, 人尽皆知,每一次浸入水底,都能让她回忆起幼时, 刺骨的河水漫进口鼻的窒息感。
他这一把伶仃瘦骨下手可真狠呐,高悦行死命地扑腾着,一把拽住他垂在肩前的头发。
得用点劲儿才能让他疼。
高悦行手下早没了轻重,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劲儿, 李弗襄必然是感觉到了疼, 所以松了手, 不再按她的颈子, 反而也去拉扯她的头发。
两个人你拉我的,我拉你的, 李弗襄力道粗暴地令她仰起头, 面朝自己。高悦行直起身来, 手和头发都勾缠到了一块, 沾湿了,一时还分不开。
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李弗襄愕然松手:“我……”
高悦行一抬手。
李弗襄条件反射闭上了眼,要挨打了……
他等了很久,却没等到疼痛落下,只忽觉眼睫上痒痒的, 高悦行靠近, 手指轻拨弄了一下。
他睁眼。
高悦行的杏靥近在迟尺, 她说:“原谅你。”
从京城到药谷, 再到襄城, 再西走狐胡, 他们之间的缘分, 多半消磨在了路上。
高悦行面对李弗襄时,永远提不起心中的那一口气。
想来书上说的情难自已,无非如此。
李弗襄低头认真解两个人缠在一起的头发。
此情此景,令高悦行心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有大婚当日时,姑姑剪下两个人的头发,永结同心,放进锦囊藏在枕下,而在宾客散场后,李弗襄又将锦囊从枕下掏出来,偷偷藏进自己怀中。
有年幼时,萧山行宫的藏书阁里,李弗襄枕在她的腿上,她低头揉乱了李弗襄的头发,李弗襄也抓着她的一缕发绕在指间。
正当她感慨此生何其有幸时。
李弗襄解头发的动作忽然一顿,目光撇开,落在水面上。
高悦行无知无觉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氤氲的汤泉中,高悦行还穿着在戈壁上滚了很多天的旧衣,一时之间,脏黄的污泥尘土,在水中浑浊地散开,呈四面八方包围之势,拥住了李弗襄刚洗干净的身体。
高悦行:“……”
她家小殿下那么爱干净,哪怕囚在小南阁,也要三九寒天自己打井水用皂角搓衣服,这可还了得。
高悦行捂住脸。
李弗襄终于解开了两人的头发,他把高悦行从水中托起来,放在暖玉堆砌的池壁上,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妥,于是再将她一抱,送到里间,并垂下了帘子。
高悦行听到他去外面吩咐人换水。
她在回味刚刚的那个拥抱。
李弗襄的身体几乎要拖垮了,可抱着她的那双手却依然很稳。
高悦行趁机摸了他的脉,外强中干。
他身体的底子打从娘胎里就虚,幼年又没养好,长身体的时候,没吃过一口母乳,是哑姑用尽了手段,让当时相交好的宫人隔三差五送些羊乳,混着米汤喂大的。他从根上就经不起军营里的磋磨,却一路在荒漠中奔袭,高悦行猜测他有可能是用了什么不常见的药。
守在外面的一排姑娘终于有的事做,殷勤地进来给他换水。
李弗襄身披一件玄色的单衣,领口大片的露在外面,姑娘们一个个眼神火热,高悦行隔着帘子都能感受到那股燥热的气息,高悦行猛地一拉帘,探出身去望。
——李弗襄居然在看她们!
每一个姑娘刻意经过李弗襄身边时,李弗襄都毫不吝啬自己的目光。
高悦行阴恻恻地开口:“好看吗?”
李弗襄:“不好看。”
答这话时,正好,一位姑娘经过他身边,他又被那姑娘腰上挂着的一个琉璃琵琶镜吸引了目光。
高悦行怒道:“还看!”
就如同村头贪玩不肯回家吃饭的顽童,终于把人惹怒了,李弗襄才知道回转,钻开帘子,到高悦行的面前:“不看了。”
高悦行不依不饶问:“她有什么好看的?”
李弗襄:“京中少见。”
京中少见,逮着机会就要多见见,李弗襄可能真的是一颗好奇心不同寻常。
但高悦行无法理解,她冷笑:“那你带一个回去?”
谁知李弗襄大手一挥:“都带回去。”
容忍也是有底线的。
高悦行狠狠地推了李弗襄一下,背过身不肯理人。
一刻钟后,姑娘们换了干净的,鱼贯退了出去,李弗襄才敲了敲高悦行的肩膀,有几分小心地哄道:“都带回去,给你。”
高悦行狐疑地扭头,之间面前一排一排的琉璃宝石饰物,皆是从刚刚那群姑娘身上卸下来的
这些玩意儿……
确实京中不多见。
他们大旭朝的清贵人家多佩玉,很是瞧不起那些奢靡的俗物,妇人女孩们,也不在身上堆砌金玉,她们的首饰物件,讲究的是个精巧,就连秦楼楚馆里的姐儿,都不会有这等大俗的行头做派。
但是,李弗襄此人怪,许是由于开蒙晚,错过了最易教导的时候,礼教于他而言,并非牢不可破的束缚。
他见了这等大块的宝石金银,只觉得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别人瞧不起归瞧不起,他是完全不在乎的。
狐胡皇城中,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攻进城里的那位小将军不爱美色,却最爱金银珠宝。于是,各方开始闻风而动。
皇室被俘关了起来。
有些非皇室血脉但又与之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官员或富商坐立不安了多天,终于逮到了一个投其所好的机会。
珠宝首饰流水一样的送进去,他们眼睛都不眨。
更夸张的,皇城的外墙和柱子上点缀的饰物,也在一夜之间被工匠们小心翼翼撬下,毫无缺损地献进了宫。
李弗襄攻进了皇城后,便撒手不管了,后续的杂物都是郑千业在处置。
郑千业一早望着阶上满目琳琅的珍宝,头都大了:“像什么话,咱又不是强盗土匪打家劫舍……”
郑彦:“听说是小表弟喜欢。”
郑千业:“喜欢也不能胡闹,他人在哪里?”
郑彦一指后面:“似乎休息呢。”
高悦行趁李弗襄睡着后,再细细诊了一次脉,这次几乎能确定,他一定是服了什么药,才让自己的身体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实则已经耗伤了根本。
早间,总兵蓟维在李弗襄的殿外溜达,高悦行前去见礼,趁机打听了一番。
蓟维不知她的身份,但知道她是郑帅带来的,于是格外照顾她,有问必答,听说她是个医者,一直随军,还很是遗憾地拍了下大腿——“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你们在襄城,我就应该去掳一个带着走……你那是不知道,我们殿下路上病了一场,差点把命都交代了。”
高悦行忙问怎么回事。
听蓟维的描述,像是路上喘疾发作,他果然一直没能根治。
蓟维透露,李弗襄自己手里有张方子,他在路上跑了很多地方的药店,才勉强配齐了药,神的是,那药吃下去,李弗襄便再也没见病。
高悦行皱眉,她知道有一种药的存在,可以压制人身体内的病症,一开始,主要是用于解蛇毒,它会压制身体内的毒性,延迟毒性的发作,给医者争取研制解药的时间,但那是危急时刻的下策,是无奈之举,那药性猛烈,用时必须斟酌药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身体也是如此,药能赊给身体的甜头,待时候一道,恐得连本带利地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