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蒋明菀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最后只能沉默着看着她走远。
这世上,果真是有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的人啊!
参加完婚宴之后,蒋明菀整个人有些疲惫,坐在车上,也是半阖着眼不说话。
一边的蓁姐儿见了,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口。
倒是一起来的徐中行直接开口道:“你也别觉得难受,哪怕日后有什么,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与你无关。”
蒋明菀苦笑一声:“我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我年纪越大倒是越发不懂了,荣华富贵就有这么好,哪怕知道是火坑也要跳?”
徐中行沉默了片刻,终于道:“这世上之人,各有各的想法,在你心中重要的东西,或许旁人根本不看重。”
蒋明菀听了叹了口气:“老爷说的很是,倒是我自以为是了。”
一边的蓁姐儿却在此时笑着道:“是母亲心善,见不得人受苦罢了。”
蒋明菀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她真的心善,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婷姐儿嫁进文家了,说到底,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啊。
孙知府嫁女的事儿,着实在明州府热闹了几天,等到文家的大船拉走了新娘子和几船的嫁妆,这份热闹也终于停歇了下来。
石家太太上门和蒋明菀说话,也说起了孙家的事儿。
“年前罗举人上京赶考,家里只留了罗娘子和罗老太太,结果还没出正月,老太太就病了,急的罗娘子跑回娘家求救,孙知府差人去省城请了个大夫回来,这才稳住了罗老太太的病情,但是外头也在传,那老太太眼看着只怕也没几天了,罗娘子也是命苦,就算这回罗举人中了,只怕也得回来丁忧呢。”
蒋明菀听着这些闲话也觉得有趣,温声道:“便是丁忧也不妨事,等日后起复,有罗知府在,还怕跑不到官?”
何氏笑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只要有了功名,旁的倒是都是小事了。”
说着这些,何氏又说起了自家:“说来也是托了徐同知的福,今年我们家的拿到的盐引倒是比往年多了几分,我们家老爷叫我一定要上门谢过夫人和同知大人。”
蒋明菀却没接这个茬,只淡淡道:“也是你们家本分经营,得了该得的罢了,倒是与我家老爷无关。”
何氏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说起来容易,但是有时候就是这个得到该得的的东西格外艰难,总会生出这样或那样的名目,克扣一些。
可是这个徐同知却和往常那些官不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并不克扣,也并不徇私。
何氏在明州府也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这样的官还是第一回 见。
她心中忍不住感叹,若是徐同知能一直在明州府当官该多好,石家也能过几日安生日子。
可是她打心底也明白,若是顶不过孙知府的手段,便是这个愿望也很难。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突然有人传信,老家来信了。
蒋明菀神色一振,急忙叫送信人进来。
何氏看着蒋明菀神色,也知道当是有大事发生,也不敢多留,起身就要告辞。
蒋明菀没留她,让海棠送了人出去。
何氏正往出走呢,送信的人正好进来,蒋明菀急的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接过信,拆开一看,原本提在半空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扬哥儿县试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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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儿女
扬哥儿县试中了, 这在徐家来说,算是个大事儿,但是也算不得太大。
毕竟只是个县试, 等过了府试才能勉强得个童生的名号,想要得到秀才功名,还得过院试。
可是即便如此,蒋明菀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将徐家上下大大赏赐了一番。
她把扬哥儿那封信看了又看,看着信上儿子的字,说他考了县试第一, 洋洋得意的劲儿, 几乎透过纸张传递出来。
蒋明菀几乎都能想到儿子此时的神态,她忍不住笑了笑。
一边的蓁姐儿看着母亲笑,也笑着道:“如今弟弟县试过了, 母亲也能放心了吧?”
蒋明菀笑了笑:“千山万水的也算是走出去一里地了,科考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我也盼着他顺顺利利的。”
上辈子儿子别说县试了, 在家里读书, 若是太过用功都会撑不住。
她每每看到都会心疼,如今看着他终于能一展抱负,自己当然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徐中行从衙门回来之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什么, 但是蒋明菀知道, 他也是高兴的, 甚至用晚膳的时候, 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他这次还算争气, 只是日后府试和院试却不会和县试这般简单。”
蒋明菀看他一脸淡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老爷夸他就夸他,何必说这些没影的事儿。”
徐中行叹了口气:“这话虽然听着败兴,却是实话,他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蒋明菀没想到他竟然说了和自己一样的话,也忍不住露出笑来,柔声道:“长就一步一步慢慢走,老爷不是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听蒋明菀说这个,徐中行却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许久才道:“我当时可比他要苦多了。”
只这一句话,却并没有说有什么苦处。
可是一边的蒋明菀听了心里却有些心酸,如今他们这样好,她都不敢去想之前徐中行都吃了什么苦,越想心里越难受,她忍不住低声道:“若是我早些认识老爷就好了。”
徐中行却笑了,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又胡说了,若是你认识那时候的我,肯定是不会喜欢我的。”
蒋明菀却不服气:“你怎么说的这样肯定,像你这样出众的人,哪怕是再年轻的时候,也肯定依旧出众。”
徐中行听着这些,笑着抱住了蒋明菀,却没有说话。
她只怕是不能想象贫穷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是文人诗词中的田园牧歌,更并非穿得简朴些,吃的简单些,而是从里到外都透出的绝望和麻木。
他也是在考中秀才之后,家中的情形宽裕了一些,才开始知道什么叫体面,知道什么叫礼。
管子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这话着实一点都不错。
可是这些往事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知道了她又该难受了。
想到这儿徐中行叹了口气,心中无数次庆幸,他在最迷茫的幼年时期遇到了恩师,否则如今的他,又不知是何等面目呢?
家里大公子中了县试,徐家上下都热闹了一回,石榴虽然在厨房做事,却也得了赏。
可是她拿着这赏银,心里却越发不甘了。
太太的孩子,不过是中了县试,就能这样大肆庆祝,而自己呢,如今都是这个处境,更不必提日后的孩子,或许能在徐家谋个差事也是祖宗保佑了吧。
想到这些石榴就越发心酸。
她之前在乡下的时候,没什么见识,只觉得村里的地主便是最体面的人,后来家里拮据,她被卖到了徐家做仆人,她这才开了眼界,知道了什么才是富贵。
一开始她也是没那种心思的,可是一日日待在太太跟前,一日日看着太太和老爷的恩爱,那种念头便止不住的涌上来。
想到这些,石榴心中越发苦涩。
难道她真的错了?
石榴坐在自己窗外,望着外头的月亮,心里越发迷茫了。
正在此时,和自己住在一个屋的婆子突然推门走了进来,见她坐在窗边看月亮,笑着道:“石榴姑娘,大晚上的不休息坐在这儿做什么啊?”
自打上次玉兰来过一回之后,厨房的人对她越发排斥,还有许多人在背后说她的小话,如今也就这个婆子对她亲近些,因此听到她问话,石榴也没生气,勉强笑了笑道:“有些想家了。”
那婆子一听笑了:“姑娘是延宁府的人吧?”
石榴点了点头。
婆子叹了口气:“背井离乡的来到咱们明州府,的确也是不容易,不过姑娘也别难受,我觉得太太总会记起姑娘的好,叫姑娘回去的。”
石榴苦笑一声:“王妈妈,不必和我开玩笑了,若是太太有心让我回去,也不会这么久都没音信了。”
王婆子听出了她话里的抱怨,神色一转,走到桌前倒了一碗水,端过去递给了石榴:“姑娘也别灰心,不回去就不回去,厨房的差事也是一桩肥差,日子凑活凑活总能过。”
石榴抿了抿唇没说话,她能舍下父母兄弟,不远万里跟过来,为的可不是凑活过日子。
可是这话却和一个婆子说不着。
看着石榴不说话,那婆子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看我这话多,姑娘自是和我们这样的人不同,姑娘这般长相身段,又在夫人跟前待过,见过大世面,自是眼界比我要宽。”
石榴听着这话里仿佛带着揶揄,面上也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道:“妈妈这话说重了,我也没旁的想法,只想着能攒些钱,赎身出去,嫁个正经的读书人便罢了。”
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可是对外人却也只能这么说了。
那婆子听着这话暗笑,这眼界可不是一般的高,不过也好,眼界若是不高,也不会被太太撵到厨房来。
“石榴姑娘这心思我老婆子知道了,不瞒石榴姑娘说,我虽然看着没什么本事,但是在外头认识的人却不少,日后若是有合适的,定然第一个说给你。”
听着那婆子热情的话,石榴心中却有些淡淡,暗想她一个婆子,能认识什么正经人,不过还是勉强笑着应付了过去,心中却在斟酌,自己日后到底要怎么办?
而蒋明菀这边,扬哥儿虽然已经中了县试,可是后面的府试正好连着,就在四月,后头还有院试,那倒是要等到明年了,徐中行的意思是既然回去了,就一口气都考完再回来。
蒋明菀虽然心中想儿子,却也不会在这种大事儿上扯徐中行后腿,因此到底还是答应了,只是这几日都在张罗着给儿子送些衣裳吃食回去。
这一忙就是好几天,等终于派了人将东西送出去,这头石家大太太何氏又上门来找她说话了。
石太太带回了最新关于知府家的消息,知府的大女婿,罗举人,考中进士了。
虽然正经的官方文书还没下来,但是石家是商户,南来北往的消息比这些官家的可快多了,因此石家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就来说给蒋明菀听了。
这回明州府总共考上了三个,还有一个在二甲前列,如此功劳,看起来今年孙知府的考评又是上等了。
何氏一边说,语气却有些泛酸。
她小叔子蹉跎了这么多年,老爷子终于忍不得了,在年初的时候,托人给买了个监生的名头,送进京读书去了。
他们家这般情形,罗家却是这样的好事儿,她心里自然不平。
蒋明菀听了却毫不惊讶,只在心里琢磨,也不知这个功名到底是罗举人的真才实学还是另有猫腻。
还没想明白呢,一边的何氏又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不过即便考上了也不顶用,我前儿听人说,罗家老太太真的快不行了,到时罗举人只怕还是要丁忧。”
蒋明菀挑了挑眉,这事儿也是有些太巧了。
蒋明菀和何氏这边说着罗家的家事,如今在知府府里,也是同样谈论着这个话题。
孙夫人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大女儿,咬牙道:“哭哭哭,没就知道哭!一个老婆子都照顾不好,如今人快没了,你来找我又有何用!”
孙大小姐听着这话又抽泣了一声,流泪道:“自打相公去了京城,我是日日悬心,自然在老太太身上的心思就少了些,可是丫鬟仆役的也没少了她的,谁知道她一大早起来想喝水,也不叫人,自己去倒,结果就滑到在外头了,这事儿我又如何能预料得到啊……”
看着女儿哭成这个样子,孙夫人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女儿,怪只怪罗定邦这个没福的运气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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