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仆妇如今见着她这样,自然也有见着别人这样的时候,她是七品官儿,若碰上的是刚刚卖鱼的小贩,岂不是只有磕头认错的份儿。
巨大的落差让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张知鱼眼前浮现出那栋巍峨的藏书楼,强忍了不适,笑着点点头,扭头便跟着大伙儿一起往家走。
众人沉默了一路,高轩忽然叹道:“原来千家人也是人,跟咱们也没什么不同。”
高仁道:“我们家倒也不曾有谁逼人进门的,倒跟鸿门宴似的。”
几人想起无类楼中形形色色的人,心里怅然无比,夏姐儿也叹:“生个不孝子还不如生个瘟猪儿。”
老张家能生了她,简直是祖坟的造化。若生个不孝的东西败坏祖上名声,这才叫凄惨呐。
这般想着,夏姐儿又把自己逗乐了,再想不起千家的不愉快。
其他人心眼子都没她大,心里仍记挂着这事儿。
张知鱼却看着她竖了眉毛问:“千家人之前可是给太子做官儿的人,你踹了人的匾额,以后被抓走了怎么办,就是要踹也得趁着没人!”
夏姐儿表示受教,嘿嘿道:“他们给太子当官儿,但我们是给皇帝当官儿的,谁怕她。”说完,流氓般拉开自己的衣襟。
张知鱼怒发冲冠,眼看着要炸了,却见她妹妹衣襟里黄灿灿的一片,隐约还有钦此两个字。
眼前一黑,道:“你偷了圣旨,阿公知道么?”
夏姐儿裹好衣裳道:“这是爹偷的,我只是把把风,爹怕我在外头闯祸,让我当黄马褂来着。”
张知鱼点头——很好,还是团伙作案。
晚上,张知鱼端着片得薄薄的鱼,做了顿鱼火锅,霸道的气味儿香飘十里,大伙儿的偶像滤镜碎了一地,都化悲愤为食欲,吃得肚儿溜溜圆。
直到夜深人静,顾家院子里才钻出两个破落户。
张阿公和李三郎捧着碗儿,用嫩鱼卷沾了麻油嚼着,道:“这几个猪瘾犯了,竟连锅底都煮得浑浊,只剩盐味儿。”
幸好他老头子够奸猾,早早留了碗菜出来,不然非被几个兔崽子馋死不可!
那头张知鱼不知有人在舔锅底,在在房门口跟慈姑叽咕,道:“阮婶婶跟你说了么?”
顾慈摇头,道:“娘说都是旧事,不用再提,等我考完试再说这些。”
张知鱼道:“只怕阮婶婶也不想跟这些人来往,我们回了姑苏这么些日子也不是秘密,一直不见有人递帖子过来请阮婶婶,可见别人也是不想走动,阮婶婶虽然从不说重话,心里却有股心气在,有点儿不好的人她都不愿意交往。”
顾慈想起娘的性子,赞同道:“我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娘从来不说,也不知千家人为何不承认。”
二郎趴在台阶上,听两人说话,月辉撒了满地。
鱼姐儿和慈姑看着高高的明月,打着扇子互相驱蚊。
“金鱼的血有什么用处?”顾慈想起什么似的,拧眉问道。
张知鱼如今也算博览群书,也不曾看到过相关的记载,一时想起赛神仙道:“搞不好又是哪个仙儿在千家打了窝儿。”
虽说宇宙的尽头是神学,但这可是千家!
两人都有些一言难尽,默默地坐在台阶上。
院中蝉鸣叫不止,顾慈的眼底印出两轮皎月,道:“又要中秋了。”
不知不觉,爹已经走了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顾慈已经快要记不清爹的样子,但对阮珍,顾玉两个字已经成了过不去的坎儿。
张知鱼神色微动,心知只有一件事能让阮婶婶三缄其口。
只能是因为——顾教谕的死跟这个有关系。
千家如今虽然没有人做官儿,但大周到处都是千家的弟子,这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她忍不住想起之前在竹枝巷子跟大伙儿的谈话——若这个德高望重的人犯了错,你会怎么样?
赵聪打了个冷战,现在张知鱼心底也有些发寒。
“搞不好是我们想岔了。”顾慈在朦胧的月色下看着鱼姐儿笑:“就是真的也不怕,打明儿起,我们就带护身符出街。”
张知鱼想起流氓夏身上的手动黄马褂,眼神一亮,道:“不错,咱们家好些免死金牌来着。”
那些个不值钱的丑字画儿,丢了也不心疼,阿公衣锦还乡都揣在身上,就差开会给老相识显摆了。
顾慈哼哼:“早知道让小仁叔问宫里多要几张,大伙儿一人往身上贴个十七八张,做个纸盔甲岂不美哉。”
张知鱼道:“他们又认不出来,我们可以真假参半嘛!”
作者有话说:
一更是昨天的二更,一更是补的请假的。晚上九点我再发今天的。
第139章 、护身符
张阿公革了儿媳妇进厨的职, 张知鱼已经放话出去保证家里吃得饱饱的。
只是光吃饱有什么用,跟猪有什么区别?
所以第二天一早,特意起床准备做饭的张知鱼一出门就见着全家都在院子里, 连夏姐儿个懒猪都精神抖擞地在围着阿公打转儿。
张知鱼忍不住看一下天色,才蒙蒙亮而已。
李三郎几个有些不自在地看她, 手里还捏着包子油条,二郎嘴里都叼着肉骨头。
顾慈悄悄抹了抹嘴, 小声道:“我不曾吃, 是专门出来替你揍人的。”
张知鱼闻着他身上的鳝鱼味儿,冷哼一声,道:“山猪吃不来细糠。”
李三郎笑:“你是猪,你吃。”
张知鱼抢过两个油条就着豆浆吃了, 拍拍手道:“我是猪我吃了糠。”
李三郎看着手上的半个包子,瞪大了双眼——无耻!
张阿公正在照顾花园子, 他种的鸡毛菜发芽了, 虽然最后长成了四季豆,张阿公觉得这是菩萨给他换换口味儿,只是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四季豆有什么疗效,不由恼羞成怒,看着一群人就骂:“天天挑三拣四,有的吃就算,还在这儿说嘴!”
大家不敢吭声了,煨灶猫向来不招阿公待见, 于是伸手戳鱼姐儿。
张知鱼清咳两声,笑眯眯地看着阿公。
张阿公背皮子起了一层白毛汗, 放了锄头狐疑道:“又要闯什么祸?”
张知鱼笑:“阿公, 我何曾闯什么祸, 我就是想借点儿东西用用。”
张阿公如今身无分文,坐在花坛边翘着腿儿,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
小钱串子视而不见,煨灶猫只好挤出两文给阿公道:“买个饼子吃。”
如果是以前,张阿公定要大发雷霆,如今他确实精穷,只好忍气吞声地收了钱儿,问鱼姐儿:“你要借什么?”
张知鱼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公把龙子凤孙的墨宝借给我们用用就好。”
“这还不是好东西,什么是好东西?莫非还想用圣旨不成?”张阿公将东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火冒三丈地拒绝:“不成!”
他老人家都还没赞够钱召集旧友开会,借给这几个小的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夏姐儿捂住了胸口,难得没有说话,默默地藏在大姐身后吃包子。
张知鱼险些笑破肚皮,装模作样地皱眉叹道:“阿公,姑苏的官儿太多了,你不把墨宝借给我们当护身符,改日我给人捉走了怎么办?”
张家人都是一个脑子,光天化日之下,张阿公想也不想就道:“自己写不行?”
那些个鬼画符,谁认得出来?
高仁高轩两兄弟大惊失色:“这是造假,要砍头的!”
张阿公不乐,道:“瞎说,这是替身,替身明白吗?我们老张家是害怕正主受伤。”
张知鱼笑:“你不给我们拿来模仿,怎么造假?到时候被发现了怎么办?”
张阿公不上这些兔崽子的鬼当,冷哼:“笨蛋,就不会吃下肚皮么,吃无对症,难不成他还扒你的粪瞧不成?”
正要出门的李三郎也挪不动了,眼神亮亮地看着张阿公,“我这回要去福州,这么远的地方说不得也遇见个土霸王什么的,少不得也要一张。”
张知鱼没空想护身符的事儿了,皱眉问小舅:“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去那么远做什么?”
李三郎东西都收拾好了,道:“补身丸俏得很,那头的娘子更穷身子骨更弱,弄过去卖卖保准能大赚一笔。”
这几年走惯了江湖路,李三郎已经不那么怕出远门了,钱都是挣得越多越想挣,这回他跟黎二郎和徐大郎一起走,都是竹枝巷子的壮丁,大伙儿更放心。
张知鱼做这个可不是给他拿来发财的,便不乐道:“过两年福州肯定也要有了,你赚这一注财将来名声臭了怎么说?到时说是我舅舅,还不得把外公气炸尸了去。”
再说,李三郎哪来的补身丸?就连姑苏都还没有。
“那也得过几年再有,再说我在外头都叫沈三,不曾用李姓来着。”沈老娘的好大儿李三郎笑:“丸子么,今儿我是打算出门买些药材,让家里做,做出来我就去卖。”
张知鱼想想道:“家里做的可以给你,但是钱全得你来出,我和师弟都是要给妇舍做的,而且你只能卖给达官贵人,小民小户的,你卖半个我都得跟外婆说,让她打死你。”
李三郎才不怕这小猢狲,心里快速地算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利润立时从寒瓜缩成了芝麻,顿时已经不打算做靠这个发大财了,只是他也知道外甥女的心性,便道:“那好吧,但是你们可得给我多做一点儿。”
张知鱼想起福州的天气,道:“去那头卖什么补肾身丸。还不如卖护肤品,利润比补身丸不知强到哪里去。”
娘这几年皮肤没往年那么好了,张知鱼本来就心疼,只是没顾上这个,小舅既然要卖。不如一块儿做了这事儿。
李三郎想到到处都是的紫茉莉,果然高兴起来,只是福州山长水远,他一个人还有些心虚,想将夏姐儿带了去,这孩子小关公公走的时候跟她说了,只要不是被人围剿,没人能欺负他。
虽然大伙儿都还不知夏姐儿如何厉害,但是小关公公是不会骗人的,李三郎便想请她做个保镖。
夏姐儿腰杆子都要挺上天了,忙点头:“我去我去,小舅,我不要钱,我不要钱!”
李氏看着女儿这不值钱的样儿就觉得伤眼,只是孩子有孩子的路,当初鱼姐儿怎么样,如今她对夏姐儿也怎么样,心里担忧又不愿意阻拦孩子出门,便也拿眼看爹。
张阿公到底没挨住一群扫把星讨福,半天才拿了一兜子铜板儿,小心翼翼地回房取了一张出来。
张知鱼拿着纸给夏姐儿研究,翻出了笔墨让她写字,夏姐儿不明所以:“大姐怎么不写?”
张知鱼遗憾开口:“我写字太好看了,怎么学都自有风骨。”
夏姐儿气得鼻子都歪了,手下一顿便抖了好长一条痕。
李三郎凑过去一看,惊喜道:“就是这个味儿!”
夏姐儿又有些得意了,框框写了十几张都不带喘的。
等她写完了,张知鱼取过来一吹,就着干透的墨迹对顾慈笑:“怎么样,一模一样吧?”
顾慈点点头道:“夏姐儿在写字上,可以说是你们老张家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夏姐儿跳下凳子跑了——就是你们求我,我也不写了!
但这么些纸全家都够用了,这种幼稚的事儿张阿公都不乐陪他们折腾,只是夏姐儿罢工,纸有些不够用,大伙儿都是至少在身上揣三张的,免得掉了找不着替补的。
上一篇:七零被迫养娃记
下一篇:病娇团宠:重生后小撩精制霸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