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很快就来了一群人把他们团团围住,里头就有给他们念书的书生,书生笑着告诉他们:“你们签的不是什么短工契,而是卖身契,从此,你们就是老爷们的盐工了。”
童四郎说到这里双眼几乎快要滴血,从那天起,大家就再也没过过一天人过的日子。
那地方没有鸡也没有更夫,大家只能看天色来判断时辰,不停地在晒盐。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一天,衙役又进来选人带着盐往外走。
张知鱼问:“海边只有你们吗?”
“不是,还有很多人,有一些跟我们住在一起,但大部分人都在另一头,住在另一头的人不跟我们说话。”
童四郎觉得那些人是老爷们的家生子,他们的饭菜里有肉,每天休息的时间也比他们多,监工不许两边接触。
“做了这么多盐巴,就没人来收吗?他们是怎么穿的?”张知鱼换了个问法。
童四郎顺着鱼姐儿的思路去想,毕竟他才从里边出来没多久,那些细节很快就在他脑子里清晰起来:“只有他们那边有人来。”他说。
“每隔十五天,每隔十五天就有人来。”童四郎能记得这个是因为隔壁的人背着盐往外走后,很快就能回来,但蔡六郎他们出去后却再没有了踪影。
“那些人都是衙役打扮,腰上也有刀。”
“刀有多长,到膝盖了吗?还是到大腿?是黑色还是红色?”
童四郎这回能说个一二三了,伸手从腰比到大腿说:“是红色的,大概就这么长,有一回他们走近过我们这边,那个人跟我差不多高。”
张知鱼从怀里掏出裹好的刀,在童四郎身上一比,长短竟然刚好。
而且大周朝的官刀刀柄正是红色。
童四郎吓了一跳,见着断成两截的刀声音都抖了,他摸着刀身,带着哭音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这把刀似乎是一个开关,电光火石间他又想起一连串的东西:“我还记得刀柄有个凸起来的花纹,画得很好看,所以我有印象。”
说完他用两只馒头手捧着刀去看,见到上头也有一个凸起后,流着泪说:“就是这个花!”
张知鱼把刀重新裹好放在怀里,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把刀的刀柄上刻的根本不是什么花纹,而是大周朝的“周”字。
所以是真的衙役,穿的是真官服,拿的也是真腰刀。难怪他们有这样的底气毫不掩饰地走在南水县的街上——他们根本不怕被查。
叶知县没有从南水县找到人,只有一个原因——这些衙役是其他县过来的。
问完了话,等童四郎恢复了情绪,鱼姐儿就把从家里带过来的干净膏药和布条给他放在床上,让昊老娘给他换着洗,随后就便上了马车,让长生驾着马车往成家去。
张知鱼探头看向帘子外,张大郎远远地站着,笑着对闺女挥手。
顾慈见状奇怪地也撩开帘子却什么也没看到。
成昭早在狗洞等得不耐烦,脖子伸出来半天了才见着人影子。
张知鱼跳下车,靠墙坐在地上,很快就把问童四郎的话说了个一干二净。
几个小孩沉默地皱着脸,他们不是很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官,为什么要抓人做盐呢?大周本来就有盐工制度。
张知鱼拍拍手笑:“不知道也不要紧,我听人说过,所有的暴利生意都能从一本书上找到。”
话到此处,顾慈扭头就喊:“长生哥哥,帮我把书抱过来好不好?”
长生应下,很快就搬过来一本比顾慈脑袋还厚的书。
赵聪见那么厚脸都白了,捂着胸口道:“周律!”
顾慈得意一笑,翻开这两天折好的纸说:“答案肯定都在这里喽。”
几颗毛脑袋凑在一处看鱼姐儿慢慢翻。
东西都是顾慈先整理好的,所以大家很快就翻到了想要看的。
“私匿盐工,盗窃国财者,腰斩于市。”
几个孩子盯着这行字脑子不停地转。
大家都念书,都知道盐是重税要用来养兵,历朝历代都把盐看得很紧,一包盐的制作成本可能只有十文,各种税收下来就能直接涨到一百五十文。
私盐只要绕过税,不说赚十五倍,就算赚十倍也是盆满钵满。所以现在的海滩朝廷都派了专门的人看管,也有专门的盐户。
这条律法说的就是,如果管理的人监守自盗,把盐户弄成隐户,这样晒出来的盐就不用交给朝廷而成了他们用来谋取私利的私盐,这样的官儿不管倒了多少盐被抓到都要在菜市口腰斩示众。
夕阳的余晖长久地印在大家的脸上,周围小贩的叫卖声也逐渐远去。
“咸水县有贪官!”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苏州治下的县靠海的,只有咸水县,更远的别说一日达,坐三五天船都未必能到南水县。
得出这个结论后,大家都被震住了。
张家、顾家、赵家、成家说到底其实都不过是普通百姓而已,最多其他三家有钱了点,但也连南水县首富也还称不上,甚至家里连个出仕的子弟都没有,根基浅得风一吹就倒了,又怎么能参与进这样的事呢?
但大家并不害怕,脸上甚至露出了发现真相的喜悦。
贪官总比豪强容易对付些,在江南,那都是流水的官儿铁打的族,江南大族说一句土皇帝也不为过。
贪官就容易多了——找一个不贪的大官告死他。
但哪里去找一个不贪的大官呢?
顾慈转转眼珠说:“隔壁知县有死对头吗?”
他看大家完全不必去找什么清高的大官,顾老爹说了,最想帮你的一定是敌人的敌人。
大官没有,对头总多得是吧?不是说官场如战场吗?
几个孩子嘀嘀咕咕一番,已经决定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送到敌人的敌人手上去。
大家还不知道谁是敌人也还不知道谁是敌人的敌人,但事情也总算弄清楚了一大半,于是都心满意足地回家大吃一顿,倒床睡得天昏地暗。
作者有话说:
等会儿可能会修一下,先放出来。
张春生和李兰娘确实不会再生了,内心的挣扎啥的我不太想写,这就是一个决定。张家人做决定的时候不会反复想很多,所以后头也不再重复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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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异常来人
张大郎自那日得了信儿, 一连两三日都早出晚归,鱼姐儿有心想跟爹说两句话看看他心头究竟有几个数都找不找人,只得忧心忡忡地出门看病。
唉, 做为张家二房的背后当家人,张知鱼早就暗自决定要好好守护这个家, 如今看来这活儿也不是这么好干的呢。
是以小小一个张家,冥冥之中竟然有了三个当家的。
挂件儿当家人——张大郎, 主要职责——管好他自己。实际当家人——张阿公, 管牛哥儿和大桃。暗中操作手——张家小鱼,管夏姐儿。
这日恰逢三个当家的都在,就难免在一块儿嘀咕几句。
只童四郎一事,张阿公一知半解, 忧心几日后就觉着自个儿年老体衰,又有儿子在前头, 这事儿且轮不着他操心, 轮到他操心的时候,也就是收拾抱负一家子回乡奔命罢了。
所以现在对这事儿的态度,张阿公是这样的,他说:“我要管钱。”
张知鱼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转头就要喊娘和阿婆。
“小猢狲又要告黑状。”张阿公紧张地拉住她,为自个儿分辨道:“我也不贪多,就管你和你爹的就成!”
虽然这话里囊括了张大郎,但祖孙两个显然都没把这挂件儿当回事, 谁不知道他如今身上连三十文都没了,夏姐儿都有一吊钱错在她大姐那呢。
张知鱼当然不想给阿公, 但看在阿公为这个家殚精竭虑, 这几日晚饭都只吃了半碗的面子上, 只好分出五十两银子给他保管。
张知公捧着沉甸甸的铜板声音都木了。
“这是全部?”
“马马虎虎五分之一吧。”
张知鱼不瞒家里自己有多少钱,她还老盼着有人问,可惜她娘从来不给她显摆的机会。
“哦,才二百五十两银子,也、也不多。”
张阿公捧起盒子往外走,没走两步就叽咕一声倒在椅子上。
他老人家知道孙女儿还有许多银子,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张知鱼和爹看着小老头儿捂着心口坐在椅子上,舌头都要吐出来了,跟要发羊癫疯似的,吓得跳起来就要往他嘴里塞木头。
“这么多银子,不想你竟是个金童子下凡。”张阿公拍开两只手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捧着银子不撒手了,哆哆嗦嗦地抱着回房,一会儿又拿出来数一回,生平第一次觉得不肖子有身硬功夫也挺不错,起码家里不会遭贼惦记。
父女两个见哄得小老头儿再不去想童四郎的事儿,心头都松了一口气,这小老头儿胆小如鼠视财如命还老爱操心,这还不曾把童四郎的后话跟他说呢,就已经瘦了三斤,晓得完了还得了。
是以父女两个在家对这事都一声不吭,好似从没发生过。
白日张大郎趁着巡逻的功夫悄悄的去看街上有没有陌生的衙役,鱼姐儿和慈姑几个则干完义诊的活儿就去成家狗洞口儿看成昭。
几个孩子每日总要叽咕一会子谁是狗官,谁跟谁的对头,只是几人再有心气,也没离开过南水县这巴掌大的地方。
就说行过最远的路的慈姑吧,这煨灶猫在姑苏也甚少出门,这辈子见到的大半风景也都是南水县的景儿。
隔壁的官场八卦,别说他几个小孩儿,就是家中长辈晓得的也少得很。
几人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救人如救己,再拖不定能出什么事儿,便琢磨着找个懂官儿的问问究竟是谁管盐。
只是一晚上过去都没什么进展,张家唯一的无品官儿张大郎昨儿都不知几时回来的,反正张知鱼早起时她娘说她爹的被子都凉了。
这日正是五月十九,义诊已经进行了四日,大夫们看着剩下的药材,估摸着再有个两日就能宣布结束。
来看病的人心里对这事儿也有数,所以这几日排队的人格外多,连久不见踪影的何县丞都过来了一趟,准备亲自验一下药材看看到底还能使几天。
五月的南水县风光正好,义诊不远处就是一片湖泊,周围长了许多芦苇,虽然没有秋日芦花开时的萧瑟之美,也让人看着心情舒展。
义诊的大夫们许多都带了席子或铺在树下或铺在湖边过午。
张阿公都特意带了席子给他们铺在地上,保和堂的马车就停在旁边,还有长生看着几个孩子,他便跟几个大夫一起在看得见几个孩子的地方另摆了饭食。
那头听了汇报,还在医棚间四处溜达的何县丞正盘算着这几日新县令将到,得赶紧把药材花干净,免得来的是个贪官,剩下的倒贴了他的腰包。
正思索间冷不防踢到一个东西,低头就看到脚边一群孩子错愕地看着他的脚。
一向板正的黑色皂靴上头,妖娆地挂着一只鲜亮的大虾和几根油润的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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