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落煎雪
这日下午,日头不晒了,苏梨末才带着一行人进了慈宁宫。
景顺看到太后,便张着胳膊要抱抱,小嘴儿巴巴喊道,“来来,来来。”
景顺将近八个月,已经会咿呀说几个简单的字儿,对小孩子来说喊叠词是比较容易的,皇祖母太拗口,皇奶奶倒是可以喊起来。
因此苏梨末让嬷嬷们每日陪她玩乐的时候多教她说奶奶,虽然说得不清晰,‘来来,来来’但是仔细听过去知道喊得是奶奶。
这两声,喊得太后心肝儿都颤了,从奶娘手里接过景顺抱到怀里,笑呵呵:“听听,这小丫头,嘴儿抹了蜜似的,机灵着呢。”
“还不是太后宫里的牛乳酥酪香甜可口,景顺日日吵着要来。”苏梨末笑笑,温顺小媳妇样十足。
“昨儿哀家新得了些血燕儿,你拿两盒回去吃着,半年多了,看你气色还是不好。”太后取下头上新制的绒花边逗景顺玩,边说道。
“臣妾多谢太后赏赐。”苏梨末恭敬的谢恩,一脸和顺,“成日里从太后这里拿赏赐,臣妾也想着孝敬点什么,便托人制了一串菩提手串想奉与太后,真严寺高僧亲自捡的菩提子制成手串又在佛前供奉了一日一夜。”
闻言,霜降捧着锦盒走上前来,苏梨末接过锦盒递给了如画姑姑。
如画打开锦盒捧到了太后面前。
菩提手持经盘玩之后,油润了不少,成色十分好看。
“难为你想着,古朴持重,哀家明日礼佛正好用。”太后道,笑意直达眼底。
“佛,佛”景顺学舌。
“小丫头,难怪都叫你佛手公主,想是有缘。”太后握着景顺有蹼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道,逗得景顺咯咯笑。
看着祖孙二人和乐融融,苏梨末心里也满满的。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景顺越是得乾隆和太后的喜欢,日后的风波越能少一分。
她作为后宫反内卷第一人,不争宠,不吃醋,不谄媚,不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又恭敬和顺的对待每一位妃嫔,但是在这后宫,她也需要有靠山,子女们也需要有护盾。眼下,太后就是那座大山。
历史上,乾隆孝顺,以天下养供养太后,太后保养得当,人生再无不顺遂的,活到了八十六岁高龄。现在太后不过五十出头,还有三四十年寿数,比短命的白月光娘娘和这后宫的大多数女子都能活。
*
七月十五寅时三刻(早上3:45),嘉妃胎动不安,春熙宫宣太医。
四名接生姥姥和四名有经验的嬷嬷两个多月前就住进了春熙宫偏殿候着,因此嘉妃胎动不安有发动的迹象之后,大宫女腊梅立刻着人去请了过来,又派了小太监去请专门给嘉妃安胎的值夜太医,另打发人去娴贵妃处领了对牌去宫外请值白班的安胎太医。
一切都井井有条,按部就班。
约摸着皇上下朝的时辰要到了,宫女茉莉特特的侯在殿外,然而乾隆下朝之后又同几位军机大臣商议旱灾。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皇上出来,茉莉只好先回宫中伺候,让李玉公公代为传达。
申时初刻(下午3点15),嘉妃顺利生产,母子均安。
得偿所愿,嘉妃喜获麟儿,八阿哥。
嘉妃再次醒来已经是戌时初刻,“皇上呢?可来过?”
腊梅忙拿着帕子上前帮嘉妃擦汗,“皇上在前朝忙了一天国事,河南旱灾。刚又被叫去了阿哥所,茉莉打听了,说是七阿哥似乎有些不好宣太医了。”
“七阿哥,又是七阿哥,怀胎的时候皇上就多有偏颇,病猫似的,宣太医不是常有的事儿。”嘉妃气的翻了个白眼,然而产后虚弱无甚力气,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翌日傍晚乾隆才来看望嘉妃母子,略坐了坐又去了阿哥所。嫡子不安,乾隆和富察皇后实在揪心。嘉妃窝了一肚子的火儿,然而并不敢当着乾隆的面撒。
七月十七,八阿哥洗三礼。乾隆亲临,众妃嫔也来恭贺皇上,恭贺嘉妃,恭贺八阿哥。
礼毕,乾隆当众赐名八阿哥为永璇,众人纷纷道喜,嘉妃只觉得憋屈,然而同皇上近在咫尺,又当着众妃嫔,只得笑靥如花,喜上眉梢,让人看着就觉得她当真开心的不得了。
七阿哥赐名永琮,她的八阿哥只得名永璇。
璇,美玉,怎么能同宗庙玉器的琮字相提并论?
云泥之别!
然而嘉妃心里再气,再不乐意,面上也不敢有丝毫破绽。
苏梨末依旧站在外围,看着人群中欢欣喜悦的一家三口,面上除了温顺谦恭再无其他。嘉妃总算是平安生产了。两位阿哥傍身,又是皇上的宠妃,家世虽然不算显赫,但是在这后宫也不容小觑,可谓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荣耀了。况且这嘉妃,随后几年内还会再诞育两位皇子。并且乾隆还给她合族抬了旗,金佳氏。
眼下她和令嫔明里暗里斗的火热,也幸亏有令嫔分了嘉妃的注意力,否则嘉妃这一腔的劲儿可不得分散到其他妃嫔身上,比如膝下有皇子的她和愉妃。
令嫔虽然现下没有子嗣,但是胜在年轻娇媚极尽风流,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角儿。嘉妃必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俩人且有得斗。
看着前排打扮的明艳照人的令嫔,苏梨末甚至忍不住想给她打打气,卷王加油。
“纯贵妃。”
苏梨末正在腹诽,陡然听到乾隆点自己的名字,肝儿颤。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记得收藏我,第三周的榜好重要!希望能去佳作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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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梨末-三阿哥永璋、六阿哥永瑢、四公主景顺
富察皇后-七阿哥永琮
嘉妃-四阿哥永珹、八阿哥永璇
愉妃-五阿哥永琪
目前出场的是这几个皇子哈,方便宝子们阅读~
第26章
听到乾隆点名,她面前的人群已经分开了一条路,苏梨末不得已收敛思绪走上前,笑的愈发温柔。
嘉妃抱着八阿哥站在乾隆右侧,苏梨末不得已上前站在了乾隆左侧。
这一站当真是当众打脸,美丑立分,杀人诛心。
嘉妃虽然刚生产完三天,但是小腹平坦,四肢纤细,身形似少女,婀娜窈窕,面色红润,像熟了的水蜜桃,鲜嫩多汁儿。头上成套的红宝石头面,耀眼夺目。
苏梨末都生产完大半年了面上脂粉都压不住的疲惫,湖蓝色的春装色泽明亮,越发衬的脸色暗沉发黄。几朵绒花发饰,朴素寒酸。
同嘉妃的纤美身段儿相比,显得过于珠圆玉润,说不是一天吃四顿都没人信。
可惜,嘉妃打错了算盘,她苏梨末没有心,巴不得被杀一回,这样就被又能被少惦记几回。
“嫔妾记得四公主月子用的包被精致异常,卍字花样祥瑞极了,还以为是内务府准备的,昨儿问了才知道是贵妃娘娘宫里自己绣的。四公主活泼可爱养的又好,嫔妾想讨个吉兆,把包被给咱们八阿哥用一用,不知可否?”嘉妃笑着说道,眼波流转,潋滟无方。
“当然,等下我就吩咐冬雪回去拿,顺便给太医院过目看看,今春多雨放了几个月是否对婴孩娇嫩的皮肤无碍。”苏梨末说道,嗓音低柔,再和顺不过。
向来,宫里的孩子怕福气太重反而折了小小孩儿的寿,因此像包被这些物件有同龄的传着用,穿百家衣,吃百家饭,也寻常。但是苏梨末不得不留个心,贴身用的东西,从她宫里流出去,别被有心人利用了才好。太医看过了,彼此放心,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儿,也别赖她。
“那就替八阿哥谢谢贵妃娘娘了。”嘉妃笑笑,朝着乾隆娇嗔,“臣妾就说了,贵妃娘娘向来大方。不像皇上,答应了臣妾的红宝石耳坠子,影儿都没见着。”
“朕怎么会忘记,李玉,”乾隆眉梢眼尾都是笑意,接过李玉递过来的锦盒,“早就备下了,单等着礼毕再给你。”
“臣妾谢皇上厚爱。”嘉妃把八阿哥递给了身后的奶娘让去哄睡了,顺手接过锦盒,十分满意,和她头上的一套红宝石头面正好凑成全套,不假思索便直接拿起来挂在了耳朵上。
她前些日子就得到消息,说皇上让内务府去寻上等的红宝石耳坠子,猜着就是给自己准备的,因此今儿洗三宴特地佩戴了那套红宝石头面,空着耳朵,就等着红宝石耳坠子。
在场的妃嫔看着嘉妃那一套顶级红宝石头面,各个殷羡。
哪儿有不喜欢珠宝的女人呢,特别是这种极品,最难得的是一整套,足足十三件。
更别提是皇上特地准备的,这份儿恩宠,怎么不叫人牙根儿痒痒。
近旁的苏梨末全心全意当好摆设,看着嘉妃倾情主演后宫宠妃戏码。不过,真不如她头上的红宝石好看。啥时候搞一串盘玩儿盘玩儿。
又说了会子话,乾隆才叫散了,众妃嫔纷纷出了春熙宫。
苏梨末也由冬雪扶着缓缓往外走。不用想也知道,她背后那些妃嫔宫女们是怎么看她的,可怜、遗憾、惋惜甚至是哀叹。她故意放缓脚步走的慢一些,好叫众人多看看。
今儿嘉妃这一出不可谓不绝。
绝美容颜,一杀。
全套红宝石头面,二杀。
独一份儿的恩宠,三杀。
顷刻间杀的满屋子片甲不留。
“娘娘,包被要找出来给太医看过送到春熙宫吗?”冬雪忍不住询问道,极力克制火气。
“当然。”唱戏的人费尽心思搭了戏台子,又请她上去做配,她怎么能不好好收尾?
看着苏梨末面上除了和顺无半分其她情绪,冬雪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贵妃娘娘了。不过贵妃娘娘待她们越来越好了。她向来知恩图报。且娘娘一直教导她在外要谨言慎行,就算她肚子里有多少火气也得憋住,否则就是给娘娘惹事。
苏梨末刚走出春熙宫,就被娴贵妃叫住了。
“妹妹调养了这些日子,怎么就不见好,是伺候的罗太医不好吗?要不要让太医院院判宋仁给妹妹瞧瞧?”娴贵妃唇边挂笑,说话间梨涡深深浅浅。
“到底吃了大亏空,想完全补回来不是一朝一夕。罗太医很好,是我自个儿身子不争气。”苏梨末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姐姐送我的纤体膏也抹了,用了大半罐,若不是这些膏子,还不知道要如何。”
“妹妹只管用,不够了来我宫里取就是了。”娴贵妃说着拍了拍苏梨末的手,十分亲热,顿了顿才再次开口:“嘉妃真是好福气,求子得子。如今在这后宫里,也就嘉妃和妹妹一样,膝下两个阿哥,旁人真是羡慕不来。”
“阿哥跟阿哥也是不一样的,我的三阿哥和六阿哥,如何能同嘉妃的四阿哥和八阿哥比。不过,皇上素来待姐姐向来亲厚,有孕也是早晚的事儿。日后必然也会儿女双全的。”苏梨末捡了娴贵妃想听的话来讲。
娴贵妃这番话旁敲侧击,也算是打蛇打七寸,专往有子嗣的妃嫔心窝戳,可惜,她苏梨末没有心,遑论争心。
后宫,最忌讳的就是攀比,人心不足蛇吞象,会把自己逼上绝路的。比如秀贵人。
“承妹妹吉言,我还要去皇后宫中回话,先去了。”娴贵妃说完带着宫女走了。
苏梨末点点头,觉得差不多了,就扶着冬雪的手回了景仁宫,脱去花盆底换上轻便的绣鞋,穿上家常衣服,好生洗漱卸去脂粉,松松筋骨,这才坐下来喝了一盏血燕炖的燕窝羹。
“娘娘,今儿在春熙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奴婢看冬雪脸上不好看。”霜降接过燕窝盏伺候苏梨末漱口询问道。
苏梨末尚未开口,就听到冬雪一股脑倒了出来。
“霜降,你今儿没去春熙宫不知道,嘉妃真是好大气派,跟谁没见过红宝石头面似的,一整套挂在头上,明晃晃,脖子怎么没压断?自己显摆也就算了,还叫咱们娘娘站她旁边给她当陪衬,人心怎么能这么坏!”冬雪边在柜子里翻卍字花样的包被边道:“还敢开口要四公主用过的卍字包被……”
在寝殿内,只有苏梨末霜降和冬雪三人,冬雪终于敢放肆开口了。
“还有娴贵妃娘娘,奴婢怎么也觉得她不安好心,明里暗里暗示咱们娘娘,嘉妃如日中天,哪天就要骑到咱们娘娘和三阿哥六阿哥头上去了,都什么事儿,六宫那么多琐事儿还不够她管……真是气人。”冬雪说着忍不住吧嗒猛地盖上衣柜的盖子,砰一声。
见状,苏梨末歪在锦榻上噗嗤一声笑了,摇摇头,对着霜降道:“瞅瞅这张利嘴,本宫竟不知,这景仁宫如今已是她做主。”
“冬雪,娘娘喜欢你,你可别不知轻重,在外面可千万不敢造次,留下话柄……”霜降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冬雪打断了。
“奴婢知道,奴婢就是气不过嘉妃那轻狂得意的样儿。奴婢自己哪怕就是受一百遭气也不打紧更忍得住,可是她们明里暗里羞辱娘娘,奴婢气不过。”冬雪长叹一口,干脆也不找东西了,走上前来了,噗通一声坐在脚踏上挨着苏梨末,气的鼻孔生烟。
“嘉妃也好,娴贵妃也好,要的不就是本宫像你这本生气,最好气坏了做出点什么糊涂事,好遂了她们的心愿。这点小伎俩,本宫要是看不明白,日后在这宫里还怎么长久立足。”苏梨末抬手摸了摸冬雪的小脑瓜,继续道:“有时候,不争,比能争会争有福气。”
争来争去,不外乎为了皇上的恩宠。然而自古以来,有多少宠妃笑着活到了最后?宫斗冠军也从来只有一个,其他人不过是史册上寥寥一笔的炮灰。
况且恩宠,是最不可信、最不可靠的东西。今儿得了宠,明儿失了宠,失着失着,小命儿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