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落煎雪
永琪正在喝阿胶羹,听到兄友弟恭这四个字,看了看永璋又看了看永瑢,暗自点了点头,没错,他们兄弟这样,就是兄友弟恭,有糕点一起吃,有汤羹一起喝,有七巧板一起玩,有积木一起堆。兄友弟恭的小种子,悄悄在永琪的心中发了芽。
第43章
看着三兄弟吃完漱了口, 苏梨末才把今天最重要的消息讲了出来,“永瑢,额娘已经跟你皇阿玛商量好了, 过完年二月初一才让师傅开始给你开蒙教你读书识字。”
听到这个消息, 永瑢瞬间乐了, 哧溜一下滑下小圆凳子,扑到了苏梨末的怀里, 像扭瓜糖一样, 在苏梨末怀里扭来扭去, 搂着苏梨末的脖子十分粘人,”我就知道额娘肯定能做到。额娘是最美丽漂亮的好额娘!”
真不知道这孩子爱撒娇的性子像谁。
偶尔从霜降的口中得知,原身也不爱撒娇, 难不成像他爹乾隆?这厮有爱撒娇的属性?不是吧……
苏梨末无法想象,摇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壳里赶了出去,吓人。
苏梨末又待了会儿,看三兄弟玩了会才带着霜降离去了。期间她本想问一下永璋和永琪的功课进度,但是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念书, 最讨厌的就是被家长不停的追问考试成绩,瞬间作罢了。
己不所欲勿施于人。
*
半个多月来,乾隆虽然去看过嘉妃几次, 但是从来没有留宿,也没让敬事房把她的绿头牌挂上。嘉妃心里虽然急,但是当着乾隆的面上不敢有丝毫显露。
多年来她虽然得皇上宠爱,但是她始终摸不透皇上的脾气,圣意难测。但是老虎的须子摸不得这个道理她懂, 好容易才被放了出来, 她绝对不能冒冒失失又犯了禁忌。虽然她始终没想明白, 乾隆到底了为了什么冷落了她这么多个月。
但是她不想再尝冷落的滋味儿。
只能慢慢来。
在这后宫里,心焦心急的除了嘉妃,还有令嫔。
延禧宫内,令嫔坐在锦榻上,看着炭盆里的银丝碳明暗不一,大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心中十分不安。
嘉妃被关禁闭的这几个月,她风头无双,几乎独占春色,如今嘉妃起势必然要分走皇上的恩宠。
独占恩宠的滋味儿那般美妙,尝过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放手。她好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能轻易丢了,因此令嫔连日来寝食难安。
虽然同为皇上宠妃,但是位份大多时候决定了在后宫中的尊荣和地位,就算她心里再不喜欢嘉妃,嘉妃也是妃位,而她只是嫔位,见到嘉妃她也不得不依礼请安,俯首称臣。这点是让她最难过的事情。
膝下没有子嗣却得殊荣封妃的只有薨了的慧贤皇贵妃高氏和娴贵妃,高贵妃出身潜邸且父兄为前朝出力不少治水有功,娴贵妃出身大族乌拉那拉氏又有潜邸的情分且一直对皇后富察氏毕恭毕敬马首是瞻。
可她一没有显赫的家族,二没有能干的父兄,膝下又没有子嗣,何日才能封妃?
想到这里,令嫔吊梢凤眼中几欲喷火,她不能坐以待毙。
敌人的敌人是同盟。
想到这里,令嫔收敛了情绪,再抬头,吊梢凤眸中满是笑意,风情无限。
“拿两卷我手抄的经书。”令嫔吩咐完带着大宫女玲珑前往景仁宫。
*
苏梨末正在寝殿内对着字帖练隶书,听到冬雪通传,唇角勾了勾,令嫔终于来了。
令嫔进殿后想苏梨末行了礼,把带来的手抄经书奉上说是为景顺祈福之后才坐在了锦榻上,“纯贵妃姐姐好雅兴。”嗓音婉转若黄鹂,十分悦耳。
“整日无聊,打发时间而已。”苏梨末笑着说道,让霜降把练字的工具收了,去烹一壶雪顶寒翠。
“练字说明心静,娘娘的气量嫔妾是学不来的,”令嫔说着长叹一口气,神情略带落寞,“嘉妃复宠,嫔妾只怕以后也要一尝冷落的滋味,还不知道要如何打发时间。”
听到令嫔直接讲出了来意,没有绕圈子,苏梨末是没想到的,但也只是一瞬间的讶异,同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不累人。
“就是心不静才要练字,外面天寒地冻,头脑过热就容易迷失犯错,”苏梨末笑笑,顿了顿才继续道:“妹妹年轻貌美深受皇上宠爱,不必妄自菲薄有此悲凉寂寞心境,真心换真心,想皇上所想,给皇上所需,还怕没有出头之路吗?”
听到苏梨末的话,令嫔沉吟了一会儿,喃喃重复道:“皇上所需……”
“嘉妃大半心思都在儿子们身上,皇上需要的是他的女人心无旁骛的记挂着他,而不是被诸多琐事扰了心神,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想法。妹妹向来体察圣意,应该知道如何应对。”苏梨末看令嫔似乎没有捕捉到她的意思,含笑再次点道,“对了,听闻妹妹最近不是在研究诗词,不知道研究的怎么样了?皇上于诗词一事上颇为精通,闲时指点妹妹一二,想必比旁人强上百倍。”
苏梨末话说得极明白了,就差直接说四个字,投其所好。
乾隆是一个文艺男青年,一生写诗四万多首,李白都没他写的多,虽然一首也没出现在中小学必备古诗词里,还喜欢鉴赏字画盖章,盖完章写上万字的读后感……也是寂寞的很,想来很需要一位知音红袖添香、一起文艺啊。
“眼看着就要年下了,琐事颇多,若是此刻能有一位知音时不时聊上一二,暂时屏退外界的纷纷扰扰,沉浸于诗词的浪漫中……没准妹妹所思所想也能事半功倍也说不定。”苏梨末笑笑道,端起茶盏浅饮一口。
闻言,令嫔悟了。上次不正是皇上得了好诗词同她说上一二,结果她领悟不到美妙,答不上来,才扫了皇上的兴致,她也决心好好学诗词,眼下正是用武之地。
令嫔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笑吟吟道:“娘娘宫里的茶果然格外沁人心脾。同样是雪顶寒翠,臣妾烹茶的手艺到底缺了点火候。”
“妹妹谦虚。”苏梨末含笑道,嗓音低低柔柔。
不得不说,令嫔这恭顺谦卑能屈能伸的性子,苏梨末也是佩服的。只怕在这宫里,再没有一个妃嫔能如令嫔这样学着投皇上所好。
家世好的,多少骄傲了些,不太屑于做这等谄媚之事,但是令嫔无甚家世又是宫女出身,跟着宫里成了精的嬷嬷太监们学些个眉眼高低、察言观色的本事,否则也不能年纪轻轻做了一宫主位又得皇上隆宠。
这宫里,可从来不缺美貌的女子。
*
腊月二十三,阴沉沉了几天,雪珠子终于落下来了。
嘉妃心口的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外面可要冷坏个人,”冬雪抖了身上的雪接过白露手中的食盒进了寝殿,边摆饭边说道:“娘娘,奴婢刚才去御膳房提膳,看到了御前伺候的小合子,带着几个人捧了赏赐像是去春熙宫的样子。随后在御膳房,奴婢找同去提膳的打听了,原来今儿嘉妃在梅园作妖,引了皇上去,随后皇上便命人把嘉妃的绿头牌挂上了。”
“可打听到是为什么?”霜降疑问道。
“有人说嘉妃第一次与皇上偶遇就是在落雪天的梅园,还有人认出来嘉妃身上穿的似乎是当年的衣裳海棠红色宫装。”冬雪寻思着继续道。
“旧情难却,踏雪寻梅,别有趣味。”苏梨末从锦榻上起身坐在桌前开始用膳。
嘉妃开始打感情牌了,想必不出三日,令嫔必然要出牌。
天寒地冻,雪天路滑的,她就躲在这温暖如春的寝殿里吃瓜听故事就行了,当然,还要给卷王令嫔打气,加油。
*
夜里,嘉妃就被凤鸾春恩车接了去,翌日晌午,乾隆又陪她用了午膳。
到了下午,雪停了,御花园琉璃冰雪世界,白雪红梅凌霜含苞。
令嫔估摸着时辰皇上应该忙完了朝政会到后宫来,便让大宫女玲珑去养心殿请皇上,自己则在御花园赏梅最佳处探雪亭煮酒静待。
佳人等候,踏雪赏梅,诗酒为伴这样的美事儿乾隆怎么会错过。
远远的,乾隆就看到令嫔在亭子里煮酒,红泥小火炉,素手纤纤,自有一股风流韵味儿。
“好香的梅花酒。”乾隆踏进亭子道,桃花眸温柔缱绻。
令嫔起身请安后,拿起琉璃盏倒了一杯酒递到了乾隆嘴边,看着乾隆一饮而尽才笑吟吟道:“这是臣妾去年冬天晒干收的白梅花蕊,想着必要在和皇上一起上赏雪的时候拿来煮酒,因此这还是今冬第一遭,皇上且说好不好喝?”
“醇香回甘,用来煮酒倒是比烹茶多了些滋味儿,令嫔有心了。”乾隆说着自顾自斟了一盏,一饮而尽。两盏下去,一路走过来的寒气尽数散去,身上也暖了起来,耳边是化冰成水的声音,滴滴答答,别有意趣。
“皇上喝着喜欢,心里念着臣妾的好,臣妾就心满意足了。”令嫔边说边看着乾隆,眉梢眼尾都是风情,“这样好的景致,必然是要佐诗的,臣妾亲手抄录了一些诗句,皇上看看,要是刚好有喜欢的,指点臣妾一二,也好叫臣妾明白这诗中的意境。”
乾隆接过花笺,蝇头小楷,字字娟秀,细细闻去有淡淡的暗香浮动,似乎是墨中散出来的,眸中的笑意渐深。
……
第44章
*
乾隆和令嫔在探雪亭赏雪对饮的事, 很快传遍了六宫。
听到冬雪回来饶舌,苏梨末倒是笑了。
红梅凌霜,喝梅花酒, 读梅花诗, 雪中三乐事。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这般旖旎的光景,她苏梨末听着都心神往之, 何况是文艺青年乾隆。
嘉妃打感情牌, 带着皇上重温了当年梅园初遇的情景, 皇上一时触碰过往,万千思绪,往日的恩爱在眼前浮现, 你侬我侬,回去就宣旨挂了嘉妃的绿头牌,当晚必然是春意盎然。
只是这个做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因为是一次性技能,第二次未必生效。
她教令嫔这个法子则不同, 乾隆本就好为人师,且又是文艺青年,二人以诗谈情, 你来我往,是个连续互动的技能,把握得当的话,可以受益一辈子。
她知道令嫔定会用心准备,只是没想到准备的这样好, 果然是卷王啊, 还有颗七巧玲珑心, 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说从前令嫔只是美丽上进的花瓶,那么进阶版的令嫔逐渐开始腹有诗书气自华,内外兼修,又擅风花雪月,就问,她不得宠,谁得宠?
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嘉妃的梅园旧情略胜一筹,还是令嫔的雪中梅花三乐棋高一着?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自雪中三乐事后,连续几天只要得空,乾隆都招了令嫔去伴驾。令嫔也下了一番苦功夫,做了两首七言律诗给乾隆看,虽然辞藻过分堆砌,也称不上工整,但是乾隆很愿意指点一二,令嫔也把自己所了解的尽数讲出来,虽然有一知半解不通的地方,但是无伤大雅。
让乾隆惊喜的是,几个月前令嫔还对诗词无甚了解,如今竟能作诗还能同他讨论上几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令嫔在乾隆面前向来温驯谦恭,如斯美人,又好学,又刻苦,又谦虚,当真是往乾隆心尖上瘙痒。
临近年下,朝中无甚大事,二人一起赏雪,一起看月亮,从诗词歌赋尽情聊到人生理想,这样肆意挥霍时光的感觉,让乾隆也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那时候还是四皇子,有大把的时间冬日里踏雪寻梅,吟诗作赋。
令嫔也很机灵,一点即通,因此乾隆的兴致越发高昂。
养成的快乐,谁养谁知道。
原本在这后宫中,通文墨能同乾隆谈古论今说上一二的只有富察皇后和娴贵妃,只是这些年来,富察皇后身为皇后忙着六宫事宜如今又因为七阿哥的事五内不安,事事挂心,实在没心情也没工夫同乾隆风花雪月。娴贵妃自从协理六宫事宜,每次见面讨论的都是宫中的财迷油盐酱醋茶,哪有半点诗情画意。
舒嫔出身清贵世家虽然颇通诗书,但是她绝不会以此事来邀宠,因此不曾与乾隆有过这样浓情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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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些日子合宫觐见得了太后的吩咐,内务府甄选征调了一百名绣娘,其中六十名用来给各宫妃嫔赶制新衣,四十名为宫中太监宫女每人额外多裁一套冬装。
时间短,任务重,富察皇后和娴贵妃统计筹措银两忙的脚不沾地,且又近年下许多事宜要安排,因此二人虽然听说了嘉妃和令嫔的事儿,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过了眼下的难关再说,一时间也顾不上二人。
其他妃嫔也惯了,嘉妃和令嫔争宠不是一日两日,权当茶余饭后的嚼头,听着乐一乐也就罢了。
倒是舒嫔的贴身宫女杨柳按耐不住了,“娘娘,令嫔又是梅花诗又是梅花酒的,哄得皇上日日同她没完没了的谈论诗词歌赋。若提到这些诗词歌赋,宫里也没几人比得过娘娘的学问,先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老爷就时常夸赞姑娘学问好……”
“又不是考状元,学问好与不好又怎样?以此邀宠,白白脏了那些文章诗句。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舒嫔说道,暗自叹了口气。若是皇上自己有心,早就留意到同她诗词唱和,否则,她又何必去惺惺作态,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春熙宫的嘉妃本想着好容易绿头牌挂上了,乾隆也肯招她侍寝,结果还没好两天,就被令嫔这个狐媚子勾了魂儿,白日伴驾,夜里留宿,翌日还要一起用早膳,一连多日专房之宠。实在可恶。
富察皇后的嫡子遮了她儿子们的光,娴贵妃抢走了本是她囊中之物的协理六宫之权,令嫔分了她的恩宠,纯贵妃也用位份压她一头向她示威,就连陈贵人那个贱坯子都敢捡了高枝儿背叛她……
这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大网把这些人织在了一起,联合起来让她不痛快。
好,真是好极了。
嘉妃正坐在锦榻上置气,看到小太监送来了含苞待放的红梅,只觉得刺眼,随手捡了一件手边的物件冲着小太监砸了过去,吓了小太监一跳,好容易才抱紧了花瓶没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