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白白
挑出一点蛋黄单吃,舌尖可以感受到明显的颗粒感,松沙又柔软,咸香中混着微甜。
孟桑嘬了一下舌尖,回味着残余的咸蛋黄香味,暗暗夸了自己好几句。
嘿嘿,真好吃!
她左手换了个姿势,豪气地就着一半蛋壳,将里头的蛋黄、蛋白悉数掏到粥碗里。紧接着,她将粥碗搅拌一番,使得白粥泛出淡黄色,方才开始大口喝粥。
而对面的叶柏,正在和麻球作斗争。①
炸好的麻团呈金黄色,最外层黏着一层白芝麻,圆溜溜的,瞧着小巧又可爱。夹起来轻得很,咬一口才发现里头竟然是空心。
脆生生的外壳,随着咬动不断发出“咔嚓”声,而内里却又是糯叽叽的,口感很软。
叶柏咀嚼时,十分谨慎地避开了门牙,生怕另一颗门牙也遭了殃。
麻球这种芝麻香与糯米香并重的吃食,吃起来甜津津的,很对叶柏的胃口。他一连用了两只,配着白粥,只觉得很是满足。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桌案传来一声惊呼。
“哎?我的这颗麻球是有内馅的,孟师傅竟然还包了灵沙臛进去!”
一听这话,其他人连忙咬了一口自己盘中的麻球。有人分到的是有馅料的,有人的麻球里头空空如也。
那些没中奖的监生顿时耷拉下肩膀,从各个方位转过来,冲着孟桑所在之处哀嚎。
“孟师傅,你怎么又来这招!”
“我也想吃包了灵沙臛的麻球!”
“孟师傅你饶了我吧!从南瓜饼、月饼再到麻球,我没一回是走运的……”
叶柏:“……”
谢谢诸位同窗,他现在一点也不满足了。
顶着众人“愤怒”目光,孟桑扯出礼貌的假笑:“好招不怕老嘛,诸位下回再接再厉哦。”
一听这话,诸位监生哭丧着脸,各自坐正,继续用朝食。
孟桑笑眯眯地收回目光,立马又撞入叶柏的忧郁眼神中。
嗐,不用猜也晓得,今日阿柏的手气定然也不怎么样。
孟桑“噗嗤”一笑,伸长手臂摸了摸小郎君的头:“别郁闷了,下回我单独做给你吃。”
闻言,叶柏心中的悲伤悉数消去,只觉得胸口暖暖的,忍不住想笑。
正在这时,谢青章走进食堂,领了一份朝食后,往孟桑旁边的桌案走去。
双方如今也算熟人,彼此之间没那么讲究礼数。如今身处外头,略一颔首就能糊弄了事。
坐定后,谢青章没着急用吃食,而是与孟桑说起蹴鞠赛彩头的事来。
“有监生悄悄往沈祭酒的廨房扔了信,想要在彩头里添入我做的小食或糕点?”孟桑面露诧异之色,眨了眨眼,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催新品的法子,是哪一位监生想出来的啊!
谢青章的唇角微微翘起:“孟厨娘的手艺太好,连沈祭酒见了那纸条上所写,都有些意动。他晓得我会来食堂用朝食,便托我先问过你的意思。”
“若是花费工夫太多,孟厨娘拒了也无碍。”
孟桑摆了摆手:“无妨,托谢司业转告沈祭酒,此事我应下了。我记着,蹴鞠赛是后日开赛?”
谢青章点头,温声道:“不错,两日内就会决出最终名次。”
“成!既是火热的蹴鞠赛,那就给他们添些带着劲儿的小食,”孟桑莞尔一笑,“决胜日,谢司业来用朝食时,顺带取走吃食即可。”
两人商议着其中细节,而一旁的叶柏狐疑地看了一眼谢青章,暗自不解。
怎么觉着,今日的谢司业很是不同,话多了许多,语气也温和了……
没等他细想,思绪便被孟桑打断。
“不过这新的小食,恐怕叶监生暂时是吃不着了。”
叶柏微微睁大双眼,里头满是委屈和疑惑。
孟桑笑了:“这小食忒辣,你如今得忌口。”
叶柏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埋头喝完最后一口粥。
正拿起筷子的谢青章顿住,疑惑看来:“为何要忌口?”
孟桑憋笑,故意捂住自己嘴巴,闷声闷气道:“哎呀,可不敢随意说,免得小郎君恼我。”
闻言,叶柏叹气,放下碗筷,又擦了嘴,方才冲着谢青章叉手:“因学森在换牙,故而要忌阔。”
孟桑一个没憋住,露出笑声来,连忙死死捂住嘴巴,但还是惹得小郎君皱鼻子。而谢青章偏过头,唇角分明又往上翘了几分。
“飒飒!”叶柏刷地抬起小脑袋,十分羞恼。
“嗯?怎么啦?”孟桑若无其事地回应。
见此,叶柏郁闷地挎着自己的小书袋,单方面与二人见礼道别,然后自顾自去食堂大门处归还空碗盘,又在边上的木桶里舀了一瓢清水洗手,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背影瞧上去啊,很是悲伤。
目送叶柏与诸多监生离开,周遭也渐渐空了,孟桑这才移开捂嘴的手,放出声来,拍案大笑。
阿柏真的太有趣了!
而一旁的谢青章认真用着朝食,眼底笑意更浓。
他听见孟桑停下笑声,扫了一眼空出来的四周,方才开口道:“派去大漠的人手已经离了长安,若有什么消息传来,我会及时来与你说。”
孟桑给自己顺着气,揉着笑僵了的脸颊:“多谢你和姨母费心。若是银钱上有缺的,尽管从我阿娘留下的裴家家产里头扣,不必心疼。”
谢青章颔首,又提起另一事来,“对了,还未恭喜你置了新居。”
说到这事,孟桑嘿嘿一笑,面上倒还算客套:“已经住了些时日,算不上新居,只是前几日改租为买罢了。”
前不久她还在感叹,不知何时才能在长安购置独属于自己的屋舍,甚至还琢磨着多奋斗几十年,勉强应该买得起城南的一进宅子。
哪成想她家阿娘留了这么一笔银钱和产业,且昭宁长公主还很会经营。多年过去,裴家财产已经翻了好几倍,生意铺得很广。
重阳节那日,她收了送来的一千两白银后,思来想去,还是寻到卢司业家中上回来签契的管事,道出自己要买下屋舍的来意。
对方本也想过要将屋舍卖出去,奈何一直没人上门来买。孟桑刚一道出意图,对方大喜过望,双方商谈妥当后立马去官衙改了公契。之后,孟桑将银钱悉数付给对方,便拿到了这座小二进宅子的地契。
啧啧,这可是当代首都一环内的房子,地段优越,还是挨着国子监的学区房。
真是没想到,上辈子作为社畜没完成的买房大业,来大雍后却超额完成了。
可见世事无常啊!
看着孟桑乐不可支的得意模样,谢青章温声道:“昨日阿娘晓得此事后,说要给你送些温居礼。她怕扰了你在食堂的活计,想着等你下回来府上,再让你一并带回去。”
孟桑琢磨了一下昭宁长公主的性子,估计这温居礼是推不掉的。
她坦然一笑,索性当成长辈心意,笑道:“这回就不办温居宴了,届时我为姨母多做些吃食。”
谢青章点头:“她定然欢喜。”
两人说完事,孟桑点头致意,端着空碗盘离开,留谢青章一人在那儿继续用朝食。
既然不需要在暮食上新菜式,且食堂诸人已经能应付大多事,所以孟桑的心思挪了大半到蹴鞠赛彩头一事上。
蹴鞠,算是本朝人极喜爱的一种活动,不分男女。类似于后世的足球,双方对抗,进球多者胜,只不过其中具体规则和限制不一样。譬如蹴鞠有双球门、单球门之分;譬如蹴鞠踢的球,既有外包皮革、内填米糠的实心球,也有用动物膀胱制成的充气球。②
其实更热闹些的,还得是马球。只不过国子监监生以课业为重,又大多是官员子弟,而马球太过激烈,一个不慎就会致人伤残,到底不太妥当。
孟桑当时听谢青章提起蹴鞠赛彩头的事,心中立马就有了主意。
与这样一场火热赛事最为相配的,还得是后来火遍大江南北、走向世界的零食届顶流——辣条。
想在现下做出经典口味的辣条,其实难点不在香料,而在于牛筋面。
牛筋面本身并不算难做,做法和做面筋是大差不差的。只是现下做出来的模样,和后世用机器压出来的平整长条状,相去甚远,吃着到底不美。
孟桑犹豫了一下,择了另一种法子,用米饭来做。③
往放凉的米饭中添入辣椒面、淀粉、面粉、鸡蛋等物,用揉面团的手法来不断按揉。先用擀面杖将揉紧实的饭团擀平,再用刀把它切成宽度合适的长条,即可将之送入蒸笼中蒸制。
等待蒸制时,孟桑马不停蹄地调配特制辣酱。
滚油往盛着辣椒面与各色香料的碗里一浇,“刺啦”一声,辣香味扑鼻而来,瞬间霸占了整个后厨的空间。即便是性子稳重的阿兰,闻见这辣味后,都忍不住咽了咽津液。
孟桑自个儿也没忍住这霸道的辣香,她把辣油往蒸好出笼的米条上一浇,飞快将它们拌匀。
随后,她徒手捏起一根辣条,嗷呜一口下去,撕咬下一半。
米饭做成的辣条,口感上确实不如机器压制的牛筋面,但吃着也能解几分馋意。每一寸都裹满了特制辣酱,黏着芝麻粒,辣到孟桑忍不住吸气。
“嘶——呼——”
随着咀嚼,辣油已经攻占了口齿间每一寸领地。而辣条虽然已经化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却越嚼越起劲,让人舍不得咽下。
陈厨子嗜辣,闻见这辣味就已经受不了,心里头仿佛有千万根羽毛在挠。
他一见孟桑不停在嚼,终于忍不住开口,剑南道口音都冒了出来:“师父您好绵,快些撒?”④
直至嚼到不能更碎,且口中辣味渐渐变淡,泛出一丝丝甜味,孟桑感受着发麻的舌尖,依依不舍地咽下口中辣条。
她眼疾手快又捞了三根红光油亮的辣条走,退至一边,之后才笑眯眯道:“好吃,你们试试。”
孟桑忽有想起一事,连忙补了一句:“魏叔、徐叔你们不能多吃,这吃食有点辣,吃多了遭不住!”
此言一出,众人目露凶光,饿狼扑食一般冲上去。
“哎,让让!别挤啊!”
“魏老儿你不是一贯口味清淡,你走开!”徐叔怒骂魏询。
“阿兰你这就不上道了,一人捞走一把合适吗?留两根下来!”
“……”
一番激烈的你争我斗之后,众人紧紧攒着自己手心里的辣条,退到安全地带,开始品尝。
后厨里头顿时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炖羊肉的锅中发出“咕嘟”声,灶膛里传出的轻微“咔嚓”声。
片刻后,文厨子忍不住了,头一个开始“嘶哈”。有人开了个头,其余人旋即跟上,有人被辣到脸红,有人被辣到冒出眼泪,有人在不断吐舌,以手为扇在扇风。
一时间,后厨之中“嘶哈”声不绝,却没有一人舍得放开手中辣条,一个个将之视如珍宝,仔细嚼半天才往下咽。
不一会儿,孟桑吃完自己手上的辣条,去后院洗了手,回到后厨。
这时,众人其实也吃完了自己手上的,但一个个都不愿动弹,站在原地回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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