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白白
老天爷,为什么会有这么让人上瘾的小食!
它真的好辣,可是真的好美味!
陈厨子意犹未尽,感叹道:“这也太巴适咯……”
文厨子还在不断呼气,面上微红,可见被辣得不轻。
徐叔虽然嘴上喊得欢,实则被辣到有些发愣。而魏叔平日虽不怎么嗜辣,但眼下看着却是神色最正常的,只是嘴唇在不断抿着。
二老互视一眼,狼狈地挪开视线,但却默契地往后院走去,将此处交给孟桑。
孟桑拍拍手:“好了,尝也尝过了,都别站在这儿发愣。快到监生下学的时辰,你们先去把手洗了,赶紧忙活各自的事情去。”
“如若一会儿有监生问起这吃食,你们便告知他们,‘此乃蹴鞠赛彩头之一,头三名可得,暂不上食单’。”
“好嘞!”
众人吃了辣条,回话的声音更响亮,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往小院去了。
半个时辰后,监生下学。
监生们本就饥肠辘辘,怀着对食堂吃食的渴望,一路快步而来。
“我记着今日是红烧羊肉?”
“对!还有油焖茭白、清炒山药,小食是香酥鸡!”
“江兄,咱们再走快些,我可太馋红烧羊肉的滋味了。”
“不能再快了,当心被乔主簿看见,到时候吃不着食堂,还得领罚!”
众人在监规允许的范围内,如风一般刮过。
各学之中,国子学、太学的讲堂离食堂最近,他们惯常是头一批抵达的。
诸位监生一跨进食堂,不约而同地愣住。
食堂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辣香味,那辣里藏着甜,悄无声息地往鼻子里钻,激得他们口中不由自主分泌出津液,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
好……好香的辣味!
是孟师傅做了新吃食吗?
众人的头颅齐刷刷转向左边,看见了柱子在炸香酥鸡,再齐齐往另一边,瞧见打菜杂役手边盆中的吃食没有一道是辣菜。
有人拧眉:“这上头的吃食和食单没有出入啊,那这辣味从何而来?”
此时,四门学、律学等监生赶到,也闻见了这味。
薛恒振臂高呼:“走,咱们去问问!”
一呼百应,众人又哗啦啦冲向打菜处,气势汹汹,恍若大军压阵。
临到了跟前,他们纷纷开口,面色狰狞、“凶”相毕露。
“孟师傅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新吃食啊,告诉我吧,我快馋死了!”
“哎呀,别藏了,赶紧拿出来嘛!我们保证不会抢……”
“咳咳,这位杂役,你看我都饿成这样了,要不偷偷给我点?”
“……”
他们软硬兼施、或求或闹,而站在他们跟前的杂役们无动于衷,口径一致:“孟师傅做的新吃食是蹴鞠赛的彩头之一,前三可得,暂不会添到食单。”
原本他们还会惧怕这些官员子弟,但自从孟师傅来了,他们就看透了这些监生的本质。
不过是一群馋孟师傅手艺的贪吃郎君罢了!
有一杂役敲了敲手边的大盆,冲着快怼到他脸上的监生,面露礼貌的假笑。
“今日暮食有红烧羊肉、油焖茭白、清炒山药,另配素汤。不知郎君是用餐盘,还是用碗盘分开装?可有什么不吃的?”
听到那句“暂不会添到食单”,大多数监生的心都凉了,随后才后知后觉回味起上一句。
蹴鞠赛彩头之一,只有前三才能尝到?
方才还怅然若失的众人,倏地就来劲儿了,所有人脸上都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国子监的蹴鞠赛,那可是不限队伍数量、不限各学的。往年他们觉得这玩意踢起来黏黏糊糊的,一点也没有骑着马打球来的恣意,所以大多数人都懒得参与,甚至不想去观赛。
今年嘛……
众人飞快与身边好友、同窗交换眼神,或是挑眉,或是眨眼,或是露出“贤弟你懂的”的笑容。
据他们所知,直至明日下学,蹴鞠赛的报名才停止。
看来,今年是不得不下场了。
挤在最前头的监生,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兴致勃勃地走出长队。他恨不得早点用完暮食,赶紧回斋舍去寻同窗组队伍。
而其余监生,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有条不紊地领起暮食。
翌日下学后,务本坊外一处食肆。
“什么!你说今日突然增了三十多个队伍报名?”
田肃感到无比震惊,拍案而起。
跟班苦笑:“对,我刚刚被博士喊去廨房一趟,正巧听见了沈祭酒正在与谢司业、各学博士们紧急商讨,要如何重新规划比赛日程。”
田肃整个人都傻眼了,只觉得原本已经落入囊中的彩头忽然飞走。
这都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对手啊!
第51章 糖炒栗子
蹴鞠赛开赛前一日。
暮食时分,食堂内却不算太热闹,一眼看去几乎都是生面孔。
太学的刘监生试探着迈入食堂,见此景后,不禁诧异:“怎得人这般少?”
一旁桌案边坐着的方脸监生听了,了然道:“这位监生,你是头一回来食堂吧?”
刘监生一听,连忙走过去,略一叉手:“兄台所言不错,某是见许多监生对食堂夸赞不已,故而想着来瞧瞧。只是不知为何来的监生这般少,看着并不是他人口中那般受喜爱……”
方脸监生摇头笑道:“非也,非也!”
“那是因为会来食堂的那些监生啊,大多数都因明日的蹴鞠赛而去操练了,得再过半个时辰才会来食堂。届时,这食堂里到处都是人,热闹得很!”
那人又叹:“唉!可惜我不精蹴鞠,只能坐在这儿干瞧着了。”
今年参与蹴鞠赛的队伍数目暴增一事,刘监生也是晓得的。就是得知了这些同窗皆为了彩头之一的食堂吃食而参赛,他才终于生出兴致来食堂,想要瞧个究竟。
眼下听了方脸监生所言,刘监生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对食堂吃食的兴趣更浓,同时又有些不解。
“经一整日课业,我等皆是疲惫不堪。缘何不是先用了暮食再去操练?”
方脸监生摆摆手:“孟厨娘说的,用完吃食后,不到半个时辰莫要去蹴鞠,否则易得急症。还让监生们先去操练,食堂这几日会重新安排吃食,暮食都会给他们留下。”
刘监生闻之颇觉稀奇,环顾四周:“一位厨娘,竟然懂得这些?那些监生无一人有异议吗?”
“还有你面前装饭食的盘子,我在外从未见过。对了,缘何是监生自己归还碗盘,不应是杂役来收?”
方脸监生笑了:“你不晓得,食堂能有如今之变化,皆因这位手艺精湛的孟师傅。哎呀,你不若先去领了吃食,咱们坐下细说!”
“兄台且稍等,我去去便来。”刘监生笑着应声,往打菜处去了。
而被他们提及的孟桑,正在小院与魏询、徐叔商议事情。三人面色都很严肃,便是一向笑眯眯的徐叔也不例外。
孟桑叹气:“也怪我思虑不周,未曾想到监生们会因辣条而纷纷参赛。如今,其他没来过食堂的监生听闻此事,陆陆续续都来了食堂。”
魏询板着脸,但口吻尚算温和:“这也怪不得你,谁能想到这出?况且,你已经劝动参赛的监生们先去操练蹴鞠,晚一个时辰来食堂用暮食,使得庖厨杂役们来得及准备,如此也算暂解一时之困局。”
孟桑神色认真:“决出胜负之日,沈祭酒会当场将彩头发给获胜的头三名队伍。到那时,只怕会引来更多监生。”
“好在参赛队伍太多,蹴鞠赛延长至三十日方才结束。咱们提早做准备,必然是来得及的。”
“眼下难处有二,一为打菜人手不够,二为餐盘不够。前者,纪厨子他们手下的人可以再匀出两组打菜的,趁着这个机会,或是魏叔对外找人,或是咱们去问问有没有监生愿意来以工换钱。至于后者……”
孟桑望向左侧的半百老人:“徐叔,民窑那边如何?”
徐叔点头,语气沉沉:“民窑那边回了信,说模子保存完好,做起来倒也不难,会分批次将餐盘往国子监运。”
“那便好,”孟桑本已安下心,可挪动视线时,敏锐瞧见徐叔眉心带着忧愁之色,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徐叔,是不是还有别的难事?”
徐叔长叹一声:“不错,确实另有难处,正想与你们说呢。半个时辰前,徐监丞亲自来告知我,这个月收上来的利息银子不多,只有过往的半数。”
换言之,国子监账上要没钱了。
闻言,孟桑和魏询同时心下一沉。
本朝各官衙的月料钱,皆是朝廷一次性拨下本钱,交由数位捉钱人去经营,每月将约定好的利息银子送到官衙。原本按照规矩,若是拿走五万的本钱,每月便得交四千文的利息银子。
当今圣人仁慈,体恤百姓不易,便将利息银子压了一半。
其余官衙的本钱大多在二百万文钱,而国子监特殊且人数众多,斟酌之后,朝廷拨了六百万文。
徐叔郁郁道:“若按往常,一月能有三十万文的利息银子交还国子监。哪怕是一千四百名监生悉数来食堂用吃食,算上往日余下的银钱,咱们也能勉力供得上朝食、暮食。”
“哪成想,有两三位捉钱人手底下的商队接连出了事。其中一个占了大头的,走的是西域生意,一月前在大漠里栽了个跟头,血本无归。致使这月收上来的利息银子,不足十四万,如今国子监的公账上只有二十一万银钱。”
魏询沉着脸:“那烧制餐盘之事,要不还是停一停……”
徐叔摇头:“这倒是无妨,哪怕再烧一千只餐盘,也花不到七千钱。更何况这是必须要花出去的银钱,没了餐盘,咱们拿什么给监生们装吃食?”
孟桑长呼一口气:“我来改食单,将每日暮食的那道荤菜,改成小荤,或者大荤与小荤穿插着来。至于时蔬,也多改用价钱便宜些的。”
她苦笑:“怕只怕,蹴鞠赛一过,每日涌进食堂的监生至少要有一千名。即便咱们再怎么改食单,也架不住来的人太多,撑不到下个月收利息银子。”
“即便朝廷再拨下本钱,但依着规矩,这钱只能分出去给捉钱人,不能直接动用,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再者,食单受制于银钱,纵使孟桑可以多变化着来,但架不住食材单一。几道菜式来回上,时日久了总会吃腻,必然会流失许多监生。
先前的努力,悉数白费。
就在三人愁眉苦脸之时,沈道身边的书吏来了小院。
书吏叉手:“沈祭酒请孟厨娘去廨房商议事情。”
孟桑三人面面相觑,彼此心里都有了猜测。
沈祭酒会在这个节骨眼找孟桑,不是为了蹴鞠赛彩头,便是为了月料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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