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75章

作者:假山南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她手里抱着几卷竹简,大抵是跑得太快,这会儿扶着檀木书架,俯身低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素白的帷布被雨水打湿,贴在她的脖颈上,显得有些狼狈。

  “施姑娘。”

  江鹤声瞧着她,微讶,嗓音清清润润的:“为何赶着这时候过来。”

  施青青听见太子的话,抬起头,斟酌了两番,道:“今日翻阅医术,偶有所感,故而敢随少师大人进宫。殿下……殿下可听说过线蛊,线蛊种入血脉,起初毁人心智,待中蛊者心性全无,便可纵人成偶。”

  “哗啦啦——”

  青枫招摇,枝叶在雨里乱甩。

  “有所耳闻。”

  江鹤声垂眸,不知想起什么,倏尔温声笑笑。

  施青青又道:“殿下先前意识昏沉,记忆混淆,咯血,大多是因着线蛊的缘故,只是,线蛊生于海外诸岛,在济朝并不多见。”

  她看着江鹤声,有些疑惑:“宫中为何会出现线蛊,这种阴邪的东西,早该在济朝绝迹了才是,殿下知道是何人害您吗?”

  “嗯?”

  江鹤声听着她的话,怔怔望文绮台外簌簌的风雨,那双漂亮的眸子染上少许茫然。

  丝丝寒意自下而上渗入骨骼。

  半晌,他回过神,又笑,眉眼轻弯,却没应施青青的话,只是取出银丝锦帕递给她。

  “此事不必告知阿桥。”

  小少年的声音清清雅雅,对着女郎中轻轻颔首:“多谢姑娘。”

  “这是小姐吩咐的,奴自当尽心。”施青青开口,她正要说治病的法子,只见太子俯身捡拾起素白的纸伞,行姿疏淡,走下悬梯出了文绮台。

  文绮台外,尚下着瓢泼大雨。

  *

  绵长的宫道上,雨水溅起,打湿了霁色长衣。

  太子殿下撑着素白纸伞,走在朱墙边,梨枝探出宫墙,梨花簇簇拥在枝上,如白玉般精致,被雨打得歪斜了,簌簌飘到纸伞上。

  “太子殿下。”寒刀出鞘,挡在江鹤声面前,玄甲卫冷声提醒,“陛下有旨,未得陛下口谕,您不得出文绮台。”

  太子温声笑,莹白的手清瘦修长,漫不经心拂开寒刀,他看着眼前着铁甲的侍卫,轻轻颔首,又往前走:“孤知道。”

  玄甲卫不敢真对他下手,紧紧跟在他身边,威胁:“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现下退回去,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江鹤声怔住,他微抬伞沿,望着接天的雨幕,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好像有什么在渐渐熄灭,他看着玄甲卫,眉眼轻弯,温温柔柔道:“孤想见贵妃娘娘。”

第72章 出征

  “为何?”

  玄甲卫皱眉, 问。

  为何——

  江鹤声偏头看着他,轻声笑笑,漂亮的眸子里好像藏了稀疏晨星, 比琉璃还要瑰丽清透。

  其实他也不知道。

  太子殿下撑着伞,站在接天的雨幕里,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眉眼轻弯, 清清雅雅笑出声,笑着笑着却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神情,五指微微收拢,指甲嵌入皮肉,猩红的血气洇出来。

  蛰疼的感觉让他有些愣神,江鹤声垂眸, 怔怔看着血珠顺指尖滑落, 顺着梨木伞柄, 慢慢往下流。

  “滴答——”

  细微的声响,血珠溅到水洼里,开出小小的水花儿。

  半晌,他回过神,抬起头, 看着错愕的玄甲卫,乌黑碎发遮住眸子:“吓到你了?”

  “殿下……”玄甲卫咽了口唾沫,有些惶恐,“请您回文绮台, 卑职为您传太医。”

  “嗯?”

  江鹤声看着他, 尾音扬高, 带着点清亮的少年意气, 他把素白纸伞递给玄甲卫,又笑,温温柔柔的:“不必。”

  “雨正瓢泼,莫着凉。”

  太子殿下松开伞,漫不经心走在宫道上,豆大的雨点在道上炸开,他抬头,温凉的雨丝打在脸上,他望着远处烟雾朦胧中矗立的披霞殿,有些出神。

  他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想见贵妃。

  大抵是因为贵妃娘娘自幼抚养他长大,待他过分温柔,以至于知道贵妃娘娘想借线蛊杀了自己的时候,心里竟生不出什么愤怒,有的只是茫然。

  身后,大雨正滂沱。

  *

  “殿下。”

  风雨正盛,披霞殿外游走的宫人并不多,有个宫女看见太子浑身湿透的模样,心下一惊,连忙下拜施礼,毕恭毕敬呈上伞,又想去同贵妃娘娘禀告。

  “你想去做什么?”

  江鹤声并没有接伞,拦住她,语气斯斯文文的。

  “回殿下,奴想去通传贵妃娘娘,若是让娘娘知道您冒雨而来,定然会心疼。”宫女道。

  太子未入东宫之前,一直住在披霞殿,披霞殿里的宫人们都知道贵妃娘娘视太子殿下如亲子。

  尽管六皇子出生后,他们关系疏淡了些,但贵妃娘娘若遇见什么有趣儿的,还是会往东宫送一些,太子得空也会来陪娘娘。

  贵妃娘娘仁爱,太子殿下恭谨。

  整个皇宫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宫女撑开伞,想帮江鹤声掩雨:“殿下若是着了凉,娘娘定然不悦。”

  江鹤声立于庭中,温声笑:“是么。”

  “自然。”

  宫人点头。

  “嗯。”

  江鹤声轻轻应了一声,接过伞,声音带了点沙哑,轻声道:“退下罢,不必通传,孤亲自去找贵妃娘娘。”

  雨打芭蕉,艳红的芍药拥簇在一起,透过重重叠叠的花枝,江鹤声瞧见窗檐边的贵妃。

  她生得秾醴漂亮,那双眸子照旧带着万种的温情,她倚着圣人,难得露出些温柔小意的女儿家媚态,又去看书桌边正在读书的六皇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六皇子低头恼怒,圣人却抚掌而笑。

  江鹤声撑伞站在花枝后,眨了眨眼,鸦睫轻轻颤颤,他以为自己会羞恼、会不甘、会上去质问,但真的见到了贵妃,他却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心里空空荡荡的。

  风雨招摇,他静默了会儿,落了满身的清寒。

  他只是有些好奇。

  自打他出生起,为何总在被抛弃。

  *

  暴雨如注,打在青枫叶上。

  隔着窗子,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被削减了,轻轻缓缓,温温柔柔,像松涛浪卷。

  “唔。”

  秦小猫儿一觉睡醒,却找不着她的漂亮哥哥,有些不开心,跳下软榻,吧嗒吧嗒往外跑,一开门,就看见长桌边执着书卷的青年人。

  青年人半坐在长桌上,懒懒翻了几页书,绛红长袍曳地,他似乎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百无聊赖的,屈指轻轻叩击桌案。

  一下一下,落在秦小猫儿心头。

  秦晚妆僵住,悄悄往里退。

  “怕什么。”

  带笑的声音,斯斯文文的。

  林岱岫偏头,微微扫了小混账一眼,轻声笑:“我又不罚你。”

  “你会罚我抄书的呀。”

  秦小猫儿细声细气的。

  林岱岫眉眼舒展,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又笑:“你抄的?”

  “即便、即便不是我抄的又能如何,我都交给你啦。”秦小猫儿振振有词,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她蹦蹦跳跳的,跑到林岱岫身边,也学着他的模样,坐到长桌上,小腿一晃一晃的 ,仰着小脑袋:“林哥哥,我已经足够尊师重道啦,上哪儿找我这样乖巧的小姑娘呀。”

  林岱岫又笑:“是了,姑娘最乖巧,乖巧到半夜偷偷溜出家,乖巧到偷符玉进宫,悄悄和你的太子哥哥私会,是不是?”

  秦小猫儿觉得林哥哥说的话很不严谨,轻轻哼了一声:“这便是私会了么?我是光明正大来找太子哥哥的呢,我并没有瞒着你呀。”

  林岱岫看着这小混账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拿扇骨轻轻敲了敲这小混账的额头,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微凉,问:“你当真如此欢喜江鹤声么?”

  “自然呀。”秦小猫儿觉得林哥哥问了个很多余的问题,但还是乖乖巧巧回答,眸光晶亮晶亮的,“我自然很欢喜太子哥哥的呀,太子哥哥这样温柔,生得又好看,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呢。”

  林岱岫轻拈指尖,低头看着小混账,不说话。

  悬梯下。

  霁色长衣湿透了,往下滴着水,江鹤声拿着长绒方巾,细细把长发一点点擦干,听见小猫儿绵绵软软的声音,怔了一会儿,指尖轻颤。

  *

  黎春十年六月,凉川压境,连破三城,群臣惊哗,越七月,圣人指太子监军,以正士气。

  “为何呀。”

  秦小猫儿坐在软榻上,直直看着窗边执卷的少年人,很不开心,小嘴一瘪,慢吞吞转了个身,把自己埋在软被里,闷闷道:“圣人的皇子有许多呀,为何一定要太子哥哥去呀。”

  “而且他还关了太子哥哥许久许久。”

  秦晚妆愤愤不平,从软被里探出小脑袋,巴巴看着江鹤声,声音绵绵软软的,有些委屈:“太子哥哥。”

  江鹤声眉眼舒展,掩了窗,走过来坐在榻边,拈了块儿酥酪喂给秦小猫儿,轻轻揉揉她的长发:“只消几个月,孤便能回来了。”

  小猫儿咬着酥酪,甜滋滋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连,她哼了一声,还是不开心,她从软被里爬出来,懒懒靠在她的漂亮哥哥身上,嘴里还咬着梅花酥酪,含糊不清的:“哼,那也很久呀。”

  “阿桥,总要有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