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山南
小猫儿乖乖巧巧回答。
老头儿心里一抖,也不说话了,拿着银子拉她进城,秦小猫儿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板车上,她想了想,声音软乎乎的,又问:“你见过我的太子哥哥吗?”
老头儿自然摇头。
*
东宫冷冷清清的,雪压枝头。
小猫儿躺在雪地里,抱着染血的发带,透过重重斜斜的树枝,望天上洋洋洒洒的大雪。
软乎乎的小家伙儿如往常一般,把自己摊成一张白白糯糯的糯米饼。
她找不着她的漂亮哥哥,想等江鹤声来捡她。
可是她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人来捡她回家,没有人轻声斥她不乖,没有人给她绞干头发,没有人喂她甜茶喝。
秦晚妆怔怔愣愣的,眨了眨眼睛,雪粒子落下来,落到软乎乎的小脸儿上,化成温凉的雪水。
小猫儿攥着发带,有些茫然。
她的太子哥哥好像不要她了。
大雪漫天。
忽而,轻轻的响音在雪地上响起,秦小猫儿眼睛一亮,扭过小脑袋去瞧宫门,尾音绵长,声音软乎乎的:“太子哥哥。”
话音未落,小猫儿却怔住了。
她瞧见一个人,那人带了狐狸面具,身姿却依旧清雅如仙,他浑身沾满了血迹,淡淡注视着她,向来温温柔柔的眸光染上霜色,绛红色长衣曳地,宫道上火光冲天。
剑光一闪,他单手执剑轻轻往后一挥,一个玄甲卫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鲜血自脖颈处喷涌而出。
“林、林哥哥。”
秦晚妆脑海里一片空白,愣愣叫出声,倏尔眼前一黑,直直往后倒去。
黎春十年腊月初七,太子失踪,同日,先太子旧部生宫变,意图谋反,圣人震怒。
*
京师的天近来都灰蒙蒙的。
玄甲卫受天子令,搜查全城,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一时间,死伤者不可胜数,血染长街,人心惶惶。
林府,雪落瓦檐。
秦晚妆缩在软榻的角落,抱着那条漂漂亮亮的金丝发带,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幼猫儿一样,把自己卷成小小一团,垂着小脑袋,呜呜咽咽的。
苦涩的药汁沾上干涩的唇瓣。
秦晚妆眨了眨眼睛,自打她喝了药,记忆愈发混乱,神思也渐渐模糊,她觉得她很快就要忘记太子哥哥的模样了。
秦小猫儿有些害怕,抽抽嗒嗒的,止不住往旁边退,她看着门廊边,闲闲散散倚着的青年人,哀求:“林哥哥,我要忘记太子哥哥了,我要忘记他了,我不想喝药,不要让我喝药……”
林岱岫微微抬眼,对小猫儿笑,嗓音如往常一般温柔,他道:“乖阿桥,忘记有什么不好。”
他斯斯文文站在门口,身后是漫天的飘雪,青年人身上似乎带了些旷久的萧索。
半晌,他叹了口气,又道:“好孩子,睡一觉吧,等你睡醒起来,便不会再难过了。”
温温雅雅的声音落在耳边,秦小猫儿已经听不大清了,她的意识一点一点昏沉下去,在沉睡之前,她又望见院子里洋洋洒洒的大雪。
那是黎春十年,京师的风雪总是不停。
*
甜滋滋的凉茶在唇齿间流转,小猫儿怔怔愣愣的,瞧着窗外招摇的草木,眨了眨眼睛,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小姐怎么哭了。”
稻玉看见她的泪水,有些慌乱。
“昂——”
秦小猫儿回过神,眉眼舒展,眸光晶亮晶亮的,她仰起小脑袋,望着稻玉,显出甜甜的梨涡儿:“我没有哭呀。”
“稻玉姐姐,你看错啦。”
她说着,跳下床榻,吧嗒吧嗒往外跑,还没跑出回廊,却撞上个清清冷冷的怀抱。
少年人穿了件素白长衣,浑身的矝雅气。
他把小姑娘抱起来,低头,温温柔柔瞧着她,对这冒冒失失的小混账实在没法子:“往往,你该乖一些。”
“我会乖哒。”小猫儿连忙接话,“我最乖啦,漂亮哥哥。”
江鹤声难得见她这么乖巧,轻轻嗯了一声,哄着她:“是,往往最乖。”
云州不会下连绵的大雪,所以江鹤声可以一直陪着秦往往。
到天地消亡的那一天。
第76章 温雅
秦府依山而建。
此时, 昼日晴好,山风浩荡而下。
“漂亮哥哥,我想你啦。”
秦小猫儿扒在她的漂亮哥哥怀里, 不肯出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蹭蹭江鹤声冷白的脖颈。
她方才睡醒, 声音尚带着些湿漉漉的潮意, 却依旧是酥酥软软的模样。
江鹤声听惯了小无赖的情话,闻言只是轻笑,他把怀里黏黏乎乎的小姑娘拎出来,安安稳稳放在廊下摆好的蒲团上,单手揽着她。
少年人着素衣,乌发高束, 跪坐在秦晚妆身边, 给这只刚刚睡醒尚且迷糊的小猫儿倒了杯甜茶, 他偏头,眉眼轻弯,哄着小猫儿喝了些清凉的茶水。
语气一如往常:“我同往往昨日方见过。”
小猫儿乖乖巧巧坐在蒲团上,任由江鹤声喂她喝甜茶,听见漂亮哥哥的话, 她仰起头,轻轻昂了一声,怔怔的,歪了歪小脑袋。
原来她才睡了不到一日吗, 她还以为已经过了几年那么久呢。
“哼——”
秦小猫儿有些不高兴, 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很想你呀。”
“漂亮哥哥, 往后, 你不能再把我丢掉啦。”她眨了眨眼睛,垂眸,声音小小的,有些委屈,“我会很难过呢。”
温凉的指尖穿过小猫儿乌黑的长发,少年人修长的手如松脂冷玉般,流着昼光,他揉揉小姑娘的长发,轻笑一声,哑然半晌,问:“我何时将往往丢掉了。”
“你就是将我丢掉了呀。”
小猫儿听见漂亮哥哥的话,轻轻哼了一声,很不满意的小模样。
没骨头一般,懒懒倒在她的漂亮哥哥身上,小脑袋枕在江鹤声屈起的腿上,她刚刚睡醒,眉眼尚带惺忪睡意,打了个小哈欠,轻轻嘟囔:“雪那样大,我都找不着你。”
声音软乎乎的,带了点小委屈。
“往往。”
昼光下,少年人身姿清瘦,漂亮得不成样子,他微微垂首,认认真真注视着小姑娘,伸手慢慢抚着秦晚妆的长发,轻笑:“好姑娘,某愚钝,若是我当真做了什么让往往委屈的事,往往同我说一说,好不好。”
清清冷冷的白茶香。
此时温声细语说话的漂亮哥哥,和记忆中那个总是手执竹简,扎着金丝发带的清贵殿下似乎重合在一处。
恰似一束昼光,穿过苍茫的大雪,穿过泥泞疮痍,穿过无数光阴岁月,终于在某个艳阳天,照进了回廊。
情至意尽,温雅如斯。
*
秦小猫儿最后也没有将她记起的往事告诉江鹤声。
漂亮哥哥定然不喜欢那些难过的旧事,她是懂事的好姑娘,自然不该拿这些去让漂亮哥哥不开心。
她已经长大啦。
她可以自己把自己哄好呢。
云州入了夏,便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清凉凉的雨水打在青竹稠密的叶片上,发出松松缓缓的声响。
“小姐。”
十四端着梨木托盘,摆在小桌上,拿了一盘糕点放到小姑娘身边。
她声音柔和:“主子现下还忙着,估计一会儿才能出来,这是主子今晨趁您睡着时,亲自做的酥酪,您先用些。”
“昂——”
秦小猫儿坐在回廊边缘,看着庭院里绵延不绝的雨幕,尖尖的小牙咬了口桃花酥酪,碎渣簌簌落下来,酥酪上留了个浅浅的小牙印。
桃花的清香混着乳酪的滑腻,又杂了些淡淡的甘爽,绵绵密密的香甜在唇齿间化开,秦小猫儿怔了怔,眨了眨眼睛,乌黑卷翘的长睫一颤一颤的。
熟悉的滋味。
秦小猫儿几乎在刹那间就想起了先前在文绮台的日子。
记忆里,漂亮哥哥被囚文绮台时,她还同他抱怨过,文绮台只有青梅可以吃,她都吃不到酥酪汤团儿了。
那时候的漂亮哥哥是什么样的呢。
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手执书卷,温声笑:“孤改日遣人送来些。”
然而,那时候的太子已然失势,或许并不能让人日日都送这些精细糕点来,但是自打她说了以后,小猫儿在文绮台,却依旧能吃到许许多多的酥酪汤团儿。
滋味如手中的一般。
原来,那些竟然是漂亮哥哥亲手做的。
雨水顺着廊檐落下来,小姑娘的裙摆被打湿了。
秦小猫儿怔怔了良久,倏尔弯了眉眼,低下小脑袋,又轻轻咬了口酥酪。
“往往。”
清清冷冷的声音,却并不寒凉。
素白长衣曳地,江鹤声身姿清雅,眸子清透漂亮,他看着廊边坐着的小姑娘,哑然半晌,在小姑娘身边屈膝半跪。
少年人偏头,眸光清清浅浅的,看着小姑娘,微凉指尖触上秦晚妆软乎乎的小脸儿,他将小猫儿脸上的雨水悉数拭尽了,温声开口教训:“怎么坐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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