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尹明毓等小娘子们全都看过来,便道:“你们一同忙活了几场,想必已有分工,你们一起商量,拿出一部分来作为你们的酬劳。”
小娘子们一听,连忙拒绝道:“刺史夫人,我们整日在您这儿玩儿,不能拿,您收回去吧。”
“我是刺史夫人,如何能拿这钱,岂不是落人话柄,万一害得刺史大人受人攻讦,怎么办?”
小娘子们没想到这处,顿时又是一惊,纷纷否认道:“我们绝没有害您和刺史大人的意思。”
“我只是说有那一可能。”尹明毓安抚她们,“该你们拿的酬劳,是你们应得的,拿的正当,不必推辞。”
“剩下的那部分钱,留一份作备用,再拿出一部分做善事。”
小娘子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应声:“是,刺史夫人。”
而具体做什么善事,尹明毓没多言,也让她们商量去,只是也提醒她们:“账目一定要清晰,不可生邪念,否则便不会再用你们,我大可找别的人做。”
背后不定有多少人在算着她们赚到的钱,没有一个有权势的人支持,她们一群小娘子,肯定没法儿掌控这事儿。
尹明毓喜欢丑话说在前头,作为提醒,免得真有那一日,她们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小娘子们此时也都纯质,满口答应。
待到午后,尹明毓接了谢策回州衙,便跟谢钦说了蹴鞠赛引发的一些不甚好的事儿,让他处理。
谢钦对于尹明毓折腾出事情又甩手的行为,已经极为习惯,什么都没说,直接颔首表示他的态度。
尹明毓见了,瞬间便撇开来,无忧无虑地该吃吃该喝喝。
两日之后,从蝴蝶谷矿洞之中出来的护卫回到州衙,向谢钦禀报矿洞之中的见闻,并递上一份简易的矿洞地图。
谢钦听到护卫禀报的内容,神情冰冷至极。
拖一日,那矿洞之中便可能多一个受害之人,可京中旨意未到,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所幸,昭帝也重视此事,终于在谢钦送出信十余日之后,快马加鞭地送来密旨,他可以着手准备安排黔中军进入岭南。
尹明毓和褚赫也都在一旁,褚赫问他:“你打算如何悄无声息地安插黔中军进来?”
谢钦道:“修路。”
既然南越州百姓忌惮修路建桥,他们只能从外面招工,一切都顺理成章。
尹明毓则是问道:“准备何时动手?”
谢钦道:“南梦族和蛮族联姻,于州城之中举办盛大的婚礼,想必整个岭南有名望的人,包括侥族的族长等人,都会来参加。”
尹明毓又问道:“那两族所行恶事,自然死不足惜,但南柯算是无辜之人,若是礼成,是否算在蛮族之列论罪?”
朝中不知如何计较,可若是诛两族全族,成婚的南柯以及一些无辜的南梦族女又当如何?
谢钦明白她的意思,道:“陛下密旨有命,令我事成之后,尽快入京述职,定会就此事有妥善的处置。”
尹明毓这才知道,陛下的密旨中竟然要谢钦亲自回去述职。
而褚赫也颇为惊讶。
谢钦则是问尹明毓:“二娘,届时应是走水路,你是随我一同回京,还是留在岭南等我回来?”
若是无事,尹明毓肯定不爱折腾,不过若是三月回京,许是还来得及参加表妹白知许的婚礼,也能见见妹妹们,是以她立即便道:“我跟你一道回京。”
不过,她才来南越三个月,就又要回去了吗?
尹明毓想到远在扬州的谢老夫人可能会有的反应,忍不住期待。
谢钦对她如此顺畅地要同回京城,微微默了一瞬,复又毫不犹豫地抛开,他们夫妻是要携手至白首的,若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便是庸人自扰。
谢钦和褚赫就具体引兵入南越的事细致地商定一番之后,一面着手开始安排,一面派人去和黔中节度使沟通。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是他们必须要做的,那便是让戚节度使为黔中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南越大开方便之门。
岭南军中确实有可能被此地势力渗透,但戚节度使经营多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亲信和人手。
因为有陛下的密旨,谢钦极有把握戚节度使会同意,不过到底是越过戚节度使,他还是打算亲自向戚节度使说明劝说,免得日后同僚之间留下芥蒂。
而且,他们动手之日,有些事情也需要戚节度使和节度使夫人帮忙,若是他们心甘情愿,总归是一大助力,可确保万无一失。
尹明毓和谢钦带着谢策一起去的,劝说劝双,戚夫人那里通了,到时帮着劝慰戚节度使几句,戚节度使也就更通了。
他们是正儿八经递了拜帖,拜见夫妻俩。
戚节度使一见拜帖,便知道谢钦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两人一单独在书房之中,谢钦便扔给他一个惊雷。
“怎么莫名其妙便要入兵?!”
谢钦一五一十地讲了蛮族和侥族在蝴蝶谷做下的恶事,认真道:“戚大人,你我为官,初衷定然有为民请命,造福百姓,如今百姓受苦,怎能视而不见?”
后院,尹明毓也给戚夫人讲了蝴蝶谷之事,“伯母,女子虽弱,亦知善恶大义,见此不平之事,如何视而不见?”
他们在来之前,从未沟通过如何劝解戚家夫妻,但相处日久,已有默契。
前院书房里,谢钦道:“戚大人,为官不仁,何以为官?”
后院堂屋里,尹明毓则道:“伯母,人若麻木不仁,何以为人?”
戚夫人是将门之女,本就有几分嫉恶如仇,早就已经气愤难当,加之这些年在岭南,亦是多有忍让,当即便一拍桌子,干脆道:“从前不知,尚可装聋作哑,如今再视而不见,我便白活了!”
书房里,戚节度使沉默许久,也叹了一声,应下。
第113章
谢钦为人处世极为严谨,也不辞辛苦,受尹明毓影响,不再只压榨信任的褚赫和护卫们,而是和褚赫一起,将整个计划捋顺,又和戚节度使沟通无误之后,便将计划分割成碎片,除了最紧要的部分,其余全都一环一环分派到各处。
完整知道谢钦全部计划的,只有谢钦、尹明毓、褚赫三人,戚节度使只知道大概,并不知细节。
官吏们皆不知道内情,也不可能所有人凑在一起化零为整,拼凑出谢钦要做的事儿,是以谢钦只要掌控全局便可。
黔中军和南越的距离,一来一回,还要不引人注意,是以直到婚礼前三日,黔中军才乔装打扮成从外面招进来做工的百姓,被州衙负责管理修路的的官吏安排到靠近蝴蝶谷不远的路段。
谢钦计划让黔中军在三月初三晚戌时中进入蝴蝶谷,戌时末之前,彻底拿下整个蝴蝶谷。
而距离婚礼还有三日,官吏只当新来的五千壮汉真的是来干活的百姓,还高兴于他们的强壮,认认真真给一众黔中军安排了不少活计。
黔中军要隐藏好身份,一群正儿八经的士兵还真的为南越修起路来。
不过头一日就让一众黔中军感到意外的是,账房竟然也给他们结了一份修路的工钱。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意外之喜。
此番来的黔中军,全都是精兵,体格好,身材精悍,白天天热,干起活来便打着赤膊,还有附近村子里的小娘子害羞地偷偷来瞧。
南越的姑娘长得好,士兵们注意到,一个个似有意似无意地表现出更加有力的一面,惹得村子里的小子们酸得不行,也来报名修路,不想被比过。
官吏们恨不得早些修好路,越多人报名越好,只要瞧着体格不是太差,基本来者不拒。
对州衙来说也算是歪打正着。
三月初一,蝴蝶谷侥族的樊族长等一些地位比较高的族人,皆前往州城准备参加胡族长的婚礼。
蛮族进州城更早些。
胡族长惦记南柯多日,从前最喜欢的侍妾又有了身孕,早早便借口准备婚礼提前进到州城里,但婚礼的一应事宜中,他只参与了试婚服一项,其他时间皆在各处享乐。
三当家胡金就像是管家一样,全程筹划蛮族这边的婚礼。若非胡族长打着见南柯的主意,聘礼都得他一人去送。
三月初二,婚礼前一日,按照大邺汉人的婚礼习俗,要晒嫁妆。
当然,南梦族中靠牺牲族中女儿得来的一点财富,州城一些有权势的人家根本看不上眼,也不与他们结交,是以晒嫁妆这日除了南梦自己的族人,只有尹明毓来看晒嫁妆。
宅子只算是寻常,张灯结彩,红喜字贴满每一扇门窗,院门口还有一副喜联,教人一看便知是要成婚的。
这都是南柯亲自带着族人准备起来的。
明面上,南柯的父亲南族长还是南梦族长,但实际上,南柯已经成为南梦真正主事的人,而女儿家自己准备婚礼,南柯大概是大邺头一个。
尹明毓兑现承诺,带闹着要一起出来玩儿的谢策来给南柯添妆。
谢策也要给“义侄女”添妆,特地从州衙后宅庭院里摘下一朵羊口里幸存的花儿,一见到南柯,便递给她。
“南柯,这是我和羊送给你的。”
南柯长这么大,明日就要成婚,没收到过心上人的花,没收到过“未婚夫”的花,竟然收到了四岁的“义叔叔”和一只羊的花,接过来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
而谢策还抬起手,拍拍她的手臂,“不要太感动啊。”
南柯不禁笑起来,认真地道谢。
谢策很是自得。
相比于谢策的添妆礼,尹明毓的添妆礼就平平无奇了,是由谢钦提供的一套头面,以她和谢钦的名义送给南柯。
金儿打开首饰盒给南柯看,南柯一见,忙道:“夫人,这太贵重了……”
只要不是从尹明毓私房出,尹明毓心疼的程度就不深,直接手一挥,豪爽道:“不过是副头面,给你便收下。”
金儿走向南柯送上头面,尹明毓转头看向院子里的东西。
南柯的嫁妆箱和胡族长的聘礼都摆在庭院里,南柯接过首饰盒,便教人将箱子全都打开。
院子里一些南梦族人瞧着那些财物,直了眼。
嫁妆箱还算寻常,毕竟南梦的底蕴一般。
比较之下,胡族长属实算得上阔绰,聘礼箱一打开,金灿灿白花花的一片,全都是金银物件儿。
肯定是不如当初谢家和平城长公主府送到尹家的聘礼名贵珍稀,但这俗气又实在的东西,完全符合尹明毓的审美,且对南柯来说正合适。
“这可都是你将来的倚仗,谁也抢不走。”
尹明毓手搭在她的肩上,凑近她,低声道:“你明日莫要害怕,一切如常,多带些信得过的族人去胡族长的宅子便是。”
南柯点头,握紧首饰盒,眼神没有一丝怯弱,坚定、无畏……
尹明毓退离,又轻拍了一下她的肩,方才道:“我便不多留了,明日见。”
南柯亲自送他们出门。
谢策跟着尹明毓上马车前,一本正经地对南柯道:“明日母亲不准我来,你要好哦~”
南柯一怔,随即绽开笑容,冲他微微一福身,道:“小郎君也平安喜乐。”
尹明毓站在马车边,等他们两个说完,才招呼道:“小郎君,走了。”
谢策这才对南柯挥挥手,颠颠儿跟着尹明毓上马车,回州衙。
当晚,州城中表面上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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