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胡族长的豪宅中,四处皆装扮喜庆,他亦是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地抱着个美貌歌姬,与一群人肆无忌惮地饮酒作乐。
隔壁便是樊族长的宅子,父子俩能清楚地听到他们那头的靡靡之音,皆鄙夷不已。
“亏他还是一族之长,整日只知道酒肉美色,族里事务全扔给那个胡三,早晚有一日要被架空。”
樊族长讥讽地瞥一眼胡族长宅子的方向,“他越荒唐越好,若真斗起来,咱们便趁机吞下整个蝴蝶谷,日后岭南就是侥族的天下,再没有一个蛮族与咱们平分。”
樊少族长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再听隔壁的声音,也不觉得吵了,反倒像是对侥族未来昌盛的预祝之曲。
父子俩展望侥族的前景,皆是心情极好,樊少族长回去后,也召了个侍妾,淫乐一刻,早早睡下。
州衙后宅,正屋——
尹明毓和谢钦并排躺在榻上,对于明日的事儿,他们都已经沟通过,是以并未在睡前继续讨论。
只是谢钦对尹明毓的安全有些担忧,嘱咐道:“不要让护卫离开身边太远。”
任何事情,即便计划周全,也无法保证能够万无一失。
是以为了避免护卫们需要分心保护谢策,有不能顾及到的地方,他们没让谢策去参加婚礼,还打算将他送到节度使府,直到事情平息再接回来。
尹明毓闭着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又带着些困倦道:“晚宴上也不能全都安排在身边,否则谁瞧着不奇怪……”
因为要在事毕之后尽快回京述职,谢钦打算亲眼看一看蝴蝶谷内的一切,以便述职之时事无巨细,所以只能托尹明毓在州城周旋。
他相信尹明毓,但是相信和担心是两码事,“若是有什么意外,以自身安危为重,其他皆是次要的。”
尹明毓没有回答。
谢钦侧头,见她已经睡着,顿时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尹明毓的鼻子。
尹明毓睡梦中不得不微微启唇呼吸。
谢钦覆上去,堵住她的嘴。
“唔唔……”尹明毓喘不过气,醒过来,若不是理智恢复地快,得咬谢钦一口回报。
谢钦见她醒了,顺势便松开捏着她鼻子的手,轻吻几下,支起身道:“你倒是什么时候都睡得着,我方才说得话,可听见了?”
尹明毓推开他,边翻身背对他边道:“桃木剑为证,我比谁都怕死,再说,还有戚夫人呢。”
她翻到一半儿,忽然捂头,轻声喊:“压我头发了!”
谢钦立即起身,等到尹明毓飞快搂起散落在床榻上的长发,才重新躺下,在她身后,轻轻揉她的后脑。
他揉得舒服,尹明毓方才消散的睡意又回来些,微微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尽人事,听天命,多想无益。”
谢钦听着她渐渐平和的呼吸声,也阖上双眼。
深更半夜,一众黔中军悄悄起身,离开暂居之地,在谢家的护卫,一分为二,一部分悄悄绕过蝴蝶谷,找到矿洞的另一个隐蔽的洞口,暂时潜藏在附近;另一部分则是潜入蝴蝶谷谷口不远的山林中。
第二日,劳作的百姓鸡鸣便起,修路的时间亦是从清晨开始。
负责监管修路的小吏来到正在修的路段,原以为会看到已经开始修路的人,然而却只有零星几个附近村子的青壮。
“人都哪儿去了?怎么还没过来?”小吏气怒,“睡死了吗?快去叫人。”
村子的青壮面面相觑,有一人说道:“刚才路过,一个人都没看见,全都空了。”
“空、空了?!”小吏反应不过来,教这诡异的事儿弄得浑身一寒,便叫着几个青壮,打算一起去瞧瞧。
这时,一个谢家护卫迎面过来,拦住了一行人。
他直接掏出谢家的腰牌,吩咐道:“与尔等无关,你们继续修路。”
小吏对着护卫点头哈腰,察觉到里头可能有些事儿,赶忙招呼几个青壮去干活,还嘱咐他们“多干活、少多嘴”。
稍晚些,有村子里的姑娘借着去田里做农活,在附近路过,只瞧见这么几个人,也有些奇怪,还张望了几眼。
小吏有些小聪明在,对着那几个姑娘喊道:“别看了,暂时调去别的路段干活了!”
姑娘们一羞,你推我攘地匆匆跑走。
与此同时,另一处正在修的路段,岩峻望着州城的方向,有些落寞地出神。
但他如今还在戴罪受罚,与南柯已是云泥之别,再不能奢望,便又埋头继续干活,当作从来都没有那一场梦。
而州城之中,谢钦等到官员们上值的时间,在一众官员们面前露了个面,便装作回二堂处理公务,便回后宅换上极不引人注意的衣服。
尹明毓刚换好一身华服,梳妆妥当,准备出门参加南柯的婚礼。
夫妻二人对视,只互相道了一句“保重”,便越过彼此,分开。
尹明毓先送谢策到节度使府。
她担心晚上闹得太晚,谢策在节度使府会害怕,尹明毓连羊都一并带了过去。
戚节度使和戚夫人全都在府里,对晚上的行动皆极为慎重,可夫妻二人瞧见他们带着一只“咩咩”叫的羊过来,一瞬间思绪都有些断。
谢策天真无邪,牵着羊到两人面前,热情地介绍:“戚祖父,戚祖母,这是我家的羊!从小养到大的。”
戚节度使垂头看了一眼羊,扯了扯嘴角,敷衍地夸赞:“不错。”
谢策又转向戚夫人。
戚夫人在他期望的眼神下,也跟着点点头,随即便催促尹明毓:“还要去观礼,咱们快些过去吧,莫迟了。”
尹明毓将金儿和童奶娘并一些护卫留下,便和戚夫人一起出门。
戚夫人身后,几个腰杆笔直、昂首阔步、精气神极不同寻常的婢女跟着他们一道出门。
另一边,谢钦低调从后宅后门快马加鞭赶往蝴蝶谷,褚赫在州衙里替谢钦主持州衙,处理一些临时事务。
尹明毓和戚夫人先到了南柯出嫁的宅子,瞧见南柯作新娘装扮之后,极为艳丽的容貌,皆惊叹不已。
尤其尹明毓深爱美人,瞧着南柯如此美貌,想着要分开许久,看一眼少一眼,便盯着她直瞧。
戚夫人无奈道:“你一个女子,好歹收敛些。”
尹明毓倒是振振有词,“正是女子,才好这般看,若是男子,岂不是轻浮?”
她也喜欢瞧俊秀的郎君饱眼福,可能光明正大、没有麻烦看的,也就谢钦一个,可不是得多瞧瞧漂亮的小娘子们。
戚夫人摇头,不再理会她。
午后,吉时到,爆竹声劈啪作响,震耳欲聋,宅子外好些围观的百姓都捂紧了耳朵,眼睛却不离热闹。
胡族长带着一众蛮族人前来结亲,极为阔绰,直接在门口洒了众多喜钱,百姓们霎时顾不上爆竹声,纷纷一拥而上抢洗钱。
胡族长看得哈哈乐,随后走进宅子便吆喝道:“夫人,为夫来了,快些出来。”
尹明毓和戚夫人都不爱看他那急色的模样,只转身看向正房。
南柯也不乐意跟胡族长有太过亲密的接触,是以直接走出来,由喜婆将红绸交给胡族长,便抬腿向门外马车走。
胡族长嘿嘿一笑,“夫人莫急。”快步跟上去。
他们一出院门,几乎不做停留,喜车和迎亲队伍绕整个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全都走过一圈儿,方才前往胡族长的宅子。
尹明毓和戚夫人并未跟着迎亲队伍一同走,先一步到了胡宅。
胡宅的宾客比南梦族的宾客可多多了,整个南越州城乃至于岭南有些名望且有资格来庆贺的人,全都来了,偌大的宅子满是人。
但她们二人的身份高,自是要上座,从坐下开始便有数不清的人前来见礼。
尹明毓打算留人,自然笑呵呵地与众人应酬,又由于她在州城的风头和蹴鞠赛颇受人瞩目,她甚至极自然地代谢钦应酬了男客们。
她做得太过自然,众人便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还有好些人极逢迎她,尹明毓直接在迎亲队伍回来之前,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待到迎亲队伍抵达,胡族长父母已逝,南柯的父亲不敢受胡族长拜,坐在上首神情局促。
忽然人群里便有人喊:“既然刺史夫人收了新娘作义孙女,不妨受新人长辈礼。”
他这话一说,旁边不少宾客附和,胡族长神情似乎也不反对。
尹明毓还真敢坐,只是没必要将这身份做实了,还去受蛮族族长一拜,便直接拒绝道:“有南族长,我不便上座,行礼吧,莫耽搁了吉时。”
她神情不复方才那般亲和,带着些刺史夫人的威严,众人立即便不敢再怂恿。
婚礼继续,礼成之后,南柯被送进洞房。
胡族长急着去洞房,但尹明毓不想教他糟蹋了南柯,又要拖延时间到戌时,便拦住了胡族长,反客为主地热情道:“如此大喜之日,难得与诸位相聚,定要不醉不归,我还为胡族长和诸位准备了一份惊喜。”
胡族长神色还在南柯身上,不耐道:“刺史夫人有何惊喜?”
尹明毓便拍拍手,不多时,一串儿貌美的舞姬鱼贯而入,领头的便是南朵。
南朵的美貌,一下子便吸引住了众宾客的目光,胡族长自然也不例外,尤其南朵还是他没有碰过便送出去的,更加垂涎,便不再急着走,坐下来与众宾客一道宴饮赏舞姿。
尹明毓也没落下女客们,一段舞结束,舞姬们退下,一群俊秀的郎君又出现,表演一番花式蹴鞠。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渐渐昏暗,即将进入戌时。
胡族长不爱看郎君表演,又想要撂下此处,交由胡三当家招待,也有写宾客打算离开。
银儿一摆手,郎君们退下,舞姬们复又上来,这一次没有停歇,一直在台上舞动身体。
这时,樊族长忽然问道:“刺史夫人,刺史大人为何不来饮宴?先前不是说,两族结亲乃是盛事吗?”
戚节度使惯常不会参加宴席,便是戚夫人近来频繁出现,他也照旧不出面,是以众人对他没来并未奇怪。
而樊族长此言一出,便有旁人也跟着询问。
尹明毓并不慌张,微微一笑道:“是要来的,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诸位耐心等等,多欣赏会儿舞乐,我教人回去问一问。”
她说着,还故意转头看向戚夫人,歉道:“您不急着回去吧?也不知郎君怎么回事儿,教您等了。”
戚夫人目光不离舞姿优美的舞姬们,不紧不慢地说:“有舞可赏,我急得什么。”
节度使夫人都在等,众人便不好再有些想法,继续推杯换盏。
胡族长再是荒唐,也知道不能不见刺史,只得耐着性子等。
然樊族长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思绪根本无法集中在宴饮之上。
尹明毓派护卫假装回州衙去催促谢钦,但谢钦此时已经快马加鞭赶到蝴蝶谷附近,与黔中军汇合。
他们定的时辰,便是戌时中从谷口进去,不过矿洞另一边,却天色一暗,便悄悄摸进洞口。
这些时日,谢家护卫已经来过几次,甚至还潜进去过,虽然没有直接到达矿洞,但是对矿洞之中的路线极为熟悉。
他们这一行,从这一处洞口潜入,刚走到石桥附近,便碰到了几个蝴蝶谷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话还未说完,领路的护卫便果断冲上去,直接敲晕,堵上嘴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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