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就连同父的亲兄弟不见了,都没注意到。
“朕无事,尔等可有受伤?”
昭帝的病容无需装,只稍稍较方才与谢钦说话时气弱几分。
皇孙们皆未曾怀疑,纷纷回答“没有事”。
昭帝扫过众人,皱了皱眉,问道:“还未找到他们三人吗?”
伪装成护卫长的龙武军冯郎将恭敬回禀:“回陛下,臣已经派人大力搜寻。”
其他皇孙们左右看,这才发现少了三个人,成王二子和平王二子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扭头去看。
而定王和平王两家的其余皇孙只稍微一滞,霎时便露出着急之色来。
定王长子甚至焦急担忧地说:“陛下,孙儿担忧两位弟弟,想亲自去寻。”
其他年纪较长的皇孙不甘落后,也都表态,要亲自去寻人,成王二子和平王二子掩饰自身,跟其他人一般。
昭帝威严道:“尔等皆是皇孙,怎能以身涉嫌,龙武军自会去搜寻。”
冯郎将出声劝道:“陛下,方才骚乱,恐怕已经暴露了您和诸位皇孙们的身份,不若先回圣驾仪仗处等候,臣定然尽心尽力找寻三位皇孙。”
主动曝出身份的皇孙们神色微变,昭帝并未责怪他们,直接起身,带着这些皇孙们先回圣驾仪仗保证安全。
谢钦受命留在此地等候消息,恭送昭帝离开之时,望着昭帝身后一众皇孙,知道他们已经彻底被昭帝排除在外。
另一边,三位皇孙被带到了同一个荒废宅子的不同院子,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搜走,然后捆了手脚,单独扔在了一间破屋子里关押。
而每一间屋子都有一个极难察觉的洞,能够将三个皇孙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洞后的人面前都有笔墨,将如实记录。
动手的人不能损害皇孙们的身体,是以迷药剂量极轻,很快三人便陆陆续续地醒过来,面对陌生的环境,皆有些无措。
三个皇孙都没有妄动,听了会儿动静,方才小心翼翼地动作。
定王二子爬起来走到门边悄悄观察,平王长子和定王三子则是先检查了身上,才各自起身去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们院子里的情况全都是相同的,有三两个男人坐在院子里吃酒嬉笑,手里摆弄着从他们身上弄来的值钱东西。
院子里其他屋子的门窗全都封死紧闭,从三个皇子的角度看不出内里。
此时天还大亮着,三人都没有乱动,只一边观察着外面,一边小心地磨断手腕上的麻绳。
院子里的男人们渐渐酒醉,吐露出一些醉话——
“没想到今日碰见了肥羊,以后出手,肯定赚一大笔。”
“哈哈哈哈……之前迷晕那些小崽子,卖出去也没这些东西值钱。”
“不知道老六他们得了什么东西,还跟咱们藏着掖着。”
“好像是跟咱们弄过来的小子一起的,肯定不会比咱们拿到的东西差。”
“他们那衣服料子,看着可不一般,会不会惹麻烦?”
“咱们这宅子隐秘,除非挨家挨户地搜,否则找不过来。”
“咱们在衙门有报信的人,可不怕搜,嘿嘿……”
“就是,闹大了赶紧跑,换个身份,还不是照样快活!”
“来来来,喝酒喝酒,明天城门一开就得把人运出去。”
……
三个皇孙听到了意思大致相同的醉话,皆有所思。
随即,年纪最小的定王三子率先磨破麻绳,手腕上甚至被磨出了血迹,也都忍着没吭声。
平王长子和定王二子是差不多的时间,都晚他一刻钟左右。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那些人开始显露出醉意。
定王二子率先耐不住性子,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儿,都没有能用的东西,只能握紧拳头,就悄悄弄出了点声响,引人过来。
他院子里守着的俩人听到动静,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脚步凌乱地走过来。
定王二子躲在门边,他一进来,便一拳头垂在来人后颈上。
那人当即便晕倒在地,一动不动。
定王二子继续躲在门后,等另外一个人察觉到异常过来查看,故技重施,打晕了对方。
他小心地踏出这屋子,在院门口查看一二,便隐藏行迹,什么都不管地溜出去,“顺畅”地躲过歹徒,离开了宅子。
而他一走,那两个晕倒的男人便揉着脖子爬起来,养尊处优的皇孙们那点力道和精准度,根本不至于打晕他们。
他们也没出去,就坐在原地,如果有情况随时倒下。
但另外两个皇孙极耐得住性子,始终没有动静。
待到夜深,整个宅子全都静下来,看守的男人们装作放松警惕,有的进屋睡觉,有的昏昏欲睡的值守。
剩下两个皇孙才小心翼翼地从各自被关押的屋子里出来。
平王长子出来之前,弄出一点细小的声音,见没有人发现,方才去其他封着的屋子查看。
他透过缝隙的一点光,就看到屋里似乎有人,还是小孩子,愤怒不已,便想要撬开门救人。
另一头,十一岁的定王三子借着身形小巧,贴着墙角走出来,先摸到了他亲二哥之前被关押的地方,找人的时候看见了被困住的小孩子和“昏死”的两个男人。
定王三子没有立即救人,退出去又摸到平王长子那个院子,正好听见了细微声响,一探头就看见了他的动作。
定王三子在地上摸索片刻,找到一个石子,倏地扔向对方。
平王长子一惊,迅速作出防备的姿态,扭头看去。
定王三子露头,冲他摆手,怕他看不清,还露出的多一些,又迅速缩回去。
平王长子认出是他,这才放松下来,绕着中间醉倒的三个男人,走出来和堂弟汇合。
定王三子拽着他,悄声道:“咱们先逃走,禀报陛下来救人。”
平王长子却道:“我听他们说,很早就要走,若是发现咱们不见了,万一伤害那些孩子怎么办?”
“我刚才看见那个院子里有晕倒的人,不知是谁先逃走了。”定王三子指向院子的方向,劝说,“可能很快就来人了。”
定王三子怕他坚持不走,露出手上的伤,极为害怕道:“硕堂兄,我害怕。”
一边是可能被拐的孩子,一边是堂弟,平王长子为难了一瞬,终于作出决定,先带着堂弟出去。
两个皇孙一翻墙离开宅子,辨别方向之后,完全没有沟通便一同奔向县衙。
他们都听见了那些人说的“报信”的话,但两人都认为他们不见了,陛下一定会寻找,肯定在县衙等着。
而他们一走,宅子里的人便放出信号,那些在外面假作搜寻的人立即便找过来,正好碰见了两位皇孙。
两位皇孙见到眼熟的龙武军校尉,皆是一喜,平王长子立即指路,让他们去抓捕那些人。
定王三子则是不再出声,只任由龙武军带他去县衙包扎伤口。
谢钦垂眸坐在县衙里,安静地等待,县令坐立不安地坐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大气不敢出。
龙武军一带两位皇孙回来,县令立时便弹起来,紧张地望出去。
谢钦起身,大步迎出去,在平王长子秦硕和定王三子秦砀身上扫过,立时发现了秦砀手腕上的伤口,叫人来包扎。
随后,谢钦稍显严肃地追问道:“只二位皇孙吗?”
两个小皇孙听他一说,才知道先逃出去的是谁,但他们谁都没见到。
平王长子只当那位堂兄只顾着逃出去,不知道他们也被抓;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秦砀却是垂着头,微微收紧手,他不相信。
谢钦的视线一直留意着两人的神色,若有所思。
那头,其他龙武军们包围了那个旧宅子,假模假样地抓捕了人,又救下了那些孩子,顺着宅子周围寻找,终于找到了“迷路”的定王二子。
定王二子见到他们也是一喜,得知另外两位遇险又脱险的皇孙是谁之后,脸上只有喜色和庆幸,然后便是频频后悔道:“我实在不知,竟然还有堂弟和三弟在那儿……”
龙武军们只沉默听着,唯有校尉简单地安抚他几句。
他们“找到”了三位皇孙,一行人在县衙汇合后,连夜出县城,去向昭帝报平安。
昭帝疲累地靠在御辇上,支着头闭目养神。
其他的皇孙们也都没法儿睡着,在各自的马车里等候,私底下如何想且不说,一见三人回来,皆围上前去关心,一派兄友弟恭之象。
昭帝召三人到御辇前,看了看三人,说了两句话,便让他们回马车,叫郎将冯卫来说话。
冯郎将呈给昭帝几张纸,便退下去。
按理来说,昭帝已经考验完皇孙们,可以原路返回宫中了,但他叫御驾启行,继续前往龙榆山行宫。
谢钦对三位皇孙考验的情形不得而知,然他从昭帝的略显激进的行事之中预感到,这事儿应该很快会有定论,不必急于一时。
天明之时,御驾终于抵达行宫,昭帝直接叫了御医进寝殿,谢钦安静地候在殿外。
两刻钟后,太监总管出来通知:“谢大人,陛下已无碍,请您先回去休息。”
谢钦向殿门一礼,缓步离开。
然殿内,昭帝并未睡下,他苍老的手里拿着记录秦硕一举一动的那张纸,出神。
此时京中还未得到任何关于皇孙们出事的消息,陛下暂离京城,朝中有右相和一些重臣,照常运转。
只极少数一些人,察觉到这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
尹明毓起得晚,但今日谢策上完早课,见她还没出现,便来到东院。
他虽小却也知礼,不能闯进母亲的屋子,便到廊下牵了羊在庭院里转悠。
然而他再是克制不发出声音,也控制不了羊咩咩叫,尹明毓还是听到了。
她醒来还奇怪,今日草怎么堵不住羊嘴了,招金儿进来一问,得知竟是谢策在外面,便按了按额头。
“我还能失信不成,这么早过来。”
金儿看了一眼外头亮堂堂的天,实话实说道:“娘子,不早了。”
尹明毓微微打了个哈欠,起身穿衣服。
他们这次回来,谢夫人体谅他们只待一些时日,没让尹明毓跟着管家理事,也没让他们早早起来请安。
开始尹明毓以为是因为他们长途跋涉,谢夫人心疼,等谢钦去请安,发现母亲竟然晚起的时候,对着尹明毓恍惚了许久,比他发现谢老夫人越老越顽童似的,还要反应强烈。
当然,谢钦再是震惊,也不会似旁人那般失态,尹明毓就继续若无其事地该做什么做什么。
人如若一直绷着,只紧不松,能一直绷住倒还好,否则一旦有变故,很容易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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