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别寒
天赋是由内里灵力催动的,唯有天赋者本人的灵力才能起到稳定作用。
“算着时间你已经昏睡了两日。”
“在你昏睡之后好巧不巧君越鸣的师尊,也就是终南山那位隐世不出的老祖后脚便上了灵山,你师兄此时也在佛塔那边,暂时不能过来。”
终南山和灵山都在南边,就和蓬山分为蓬莱岛和万剑云宗两处一样,它们归于一处山脉。
从灵山蜿蜒近百里便是终南。
百里在凡人看来路遥山远,在修真界来说御剑一两个时辰就到了,算不得多远。
然而两者离得近是一回事,就算那终南老祖感知到了什么,要赶来也是在君越鸣和白茶于佛塔交手那日。
剑气撞钟塔,千山飞鸟惊。
那般大的动静,别说他这样的大能,就连百里之外的元婴修者也能有所察觉。
偏他却是在白茶压制住了天赋,昏睡时候才来,这时机太巧,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不过这蹊跷归蹊跷,于柳殷芷来说大能的事情不是她能随意勘破,更不是她能干涉的。
白茶却没办法多想。
终南老祖,沈天昭,还有镇妖塔的那把剑,一开始不明白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明朗了不少。
——终南老祖想让她成为君越鸣的剑鞘。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
“……这和我师兄有什么关系?”
“按理说是没有的,可这不是你把人徒弟给揍了一顿吗?虽然你也没落到什么好,可是谁叫人有师尊呢,人师尊都找上门来了,无论是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作为晚辈总得去拜一拜。”
以终南老祖的地位和辈分来,定然是做不出刁难一个小辈的事情。
只是做不做得出是一回事,白茶打了君越鸣可以当成是双方切磋,这辱骂了人师尊就不能也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道理白茶都明白。
可一听到谢九思为了自己这般委屈,她心头的火比先前在佛塔被君越鸣压制时候窜的还要厉害。
“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师兄不会有什么事的。顶多是姿态放低一些,解释清楚,说是受天赋影响,并非有意为之,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柳殷芷没注意到白茶的情绪变化,她放下茶盏准备像往常时候一样为她渡灵力。
不想话刚说到一半,白茶手腕一动。
“入坤。”
话音刚落,一把雪色长剑破窗而入,稳稳落在了她的手中。
柳殷芷被吓了一跳。
自从这次入佛塔两度被竹剑给劈晕之后,她现在看到剑就后脑勺疼。
“你干什么?好端端拿什么剑?”
“还能干什么?上佛塔啊。”
“冤有头债有主,我的过错凭什么要让我师兄伏低做小,替我买单?”
白茶从床上跳了下来,提剑径直出了门。
柳殷芷虽是个金丹修者,可普通修者的速度和剑修相比差上不少,再加上入坤更是一剑九万里的神兵。
她一个没防备,一阵剑风过去。
等到她回神,白茶已经御剑上了佛塔。
……
灵山佛塔三千。
其中最高的七级佛塔是主塔,既是佛门弟子诵经礼佛之地,也是门中弟子接待客人的地方。
终南老祖是昨日傍晚上的灵山,真正上佛塔是在今晨。
谢九思在得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上来了。
倒不是柳殷芷所想的那样,怕对方因白茶口嗨辱骂他一事多有刁难。
这件事君越鸣应当不会说,少年心气高,觉着白茶当着他的面骂了他的师尊,自己没怎么教训回来,反倒也受了伤一事太丢人。
况且说了也没用,终南老祖顶多笑笑,嘲讽一句“有其师必有其徒”之外,也不会拿白茶如何。
谢九思是凌霄的真传,代表的是万剑云宗,于礼数规矩他都得上来。
其二则是因为对方拿白茶当君越鸣剑鞘一事,沈天昭不在,他作为同门师兄,总得摊开了说个清楚。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高位之上和去尘天尊并排而坐的老者。
去尘因为天生法相,尽管尚有千岁有余,看上去也不过是中年之姿。
一身法衣隐有佛光,眼角皱纹可见风霜,面容清俊,眉眼慈悲,整体倒没太多老态。
而那终南老祖则鬓覆霜雪,胡子更是夸张得蓄到了腰间位置,稍微一低头就能拖到地上。
眉毛也花白,长长搭在了耳边。
他的身材不像常年练剑的剑修那么清瘦,有些圆润,远看去他这样端坐其中宛若雪球。
因为胡子和眉毛遮掩住了大半面容,谢九思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那双眸子并不混浊,清明之中又透着几分淡然。
很符合凡人印象中那种仙风道骨的仙人。
佛塔之中,除了终南老祖和刚出关的去尘天尊之外,只有谢九思和无妄在。
寒暄客套了一番后,谢九思斟酌了下语句,这才进入了主题。
“恕晚辈冒昧,终南老前辈此番上灵山,可是为了压制君师弟体内魔骨一事而来?”
镇妖塔那把魔剑非有魔骨者不可驾驭,然有魔骨者灵力多紊乱,比其他修者更容易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君越鸣体内的魔骨太强反倒容易牵引出剑中魔气,被剑所反噬。
因此他需要一个人成为他的剑鞘,压制住他体内的魔骨。
对于谢九思会问出这个问题老者并不意外。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有意让你师妹帮他取剑的事了。”
这个说法让他有些不适地皱了下眉。
“前辈可能误会了。这件事不在乎我知不知情,而在乎我师妹如何想。”
“我知道这件事于她来说并无坏处,她也可借此稳固修为,磨合命剑。只是有害有利并不重要,她若是答应了倒没什么,若是她不愿意,您这样……怕是有些不妥。”
谢九思停顿了下,顾忌着对方是长者,那个“算计”两字并未说出口。
只是说与不说也是那么个意思了。
无妄眼皮子跳了跳,捻着佛珠的手也在对方停顿的同时停下。
他之前还说白茶虎,竟敢辱骂终南老祖,如今看来谢九思也不遑多让。
话竟说的这般直白。
好在终南老祖只是捋着胡子笑了笑,并未计较他的无礼。
“的确如此,按理说老夫是该在你们上灵山当日过来与你们商量下此事。偏不巧前几日宗门有事走不开,这拖延到了今日。”
“没想到他们一照面就动起了手,实在让人始料不及。”
话锋一转,他又说道。
“不过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好事。”
这好话歹话都被他说完了,一时之间谢九思有些噎住。
果然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处事说话都圆滑得让人挑不出破绽来。
他本想着戳穿对方算计了白茶一事,让他理亏借此要些补偿,再继续讲讲条件。
等到白茶醒来时候回去问问她如何想。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往下谈,对方一句“偏不巧,没想到”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好像当真不知此事一般。
又来了一句“不打不相识”,不知道的还以为白茶和君越鸣两人一见如故似的。
谢九思唇角压着,沉默了一瞬。
“所以前辈此次上来是专程来与我师妹商议此事的吗?”
一个一步飞升的剑宗老祖,怎么可能真的专程上来和一个小辈商量?
更多的只是告知罢了。
沈天昭不在,白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终南老祖不语。
他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青年,一派慈善模样。
唯有谢九思能清楚感知到那落在身上的威压有多逼仄,太虚境的修者,一剑可定乾坤。
这般压制过来他只觉天地倾覆在他脊骨,下一瞬便会压断一般。
他神色苍白,脊背却挺拔如松,如同金顶岿然的佛塔,没有丝毫动摇。
硬生生承下了这道半步神仙的威压。
剑修向来护短,如同谢九思于白茶。
终南老祖也是如此。
看来就算君越鸣不说,之前他用剑气警告少年一事还是被终南老祖知道了。
以牙还牙,也落在了谢九思身上。
去尘天尊觉察到了对方释放出的威压,刚要出声制止。
从佛塔之下,一道罡风直入云天。
这样强盛的剑气,足矣撼动天地。
谢九思心下一动,猛地回头看去。
白茶执剑踩着剑风上了浮屠塔,金光映照之中她的眉眼冷冽,似出鞘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