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简言之就是顾诚昨晚因“不可抗力”被迫裸睡,血气方刚,怀里还抱着人,迷迷糊糊中触发了不可言说的本能。
叶善醒了,没多想,贡献了自己的右手。
事就是这么个事,普通夫妻之间,小事一桩。
如果,这俩真是普通夫妻的话。
脑补出的画面冲击感太强,顾诚自个把自个刺激的从马上摔了下去,仰面朝天。
叶善勒住缰绳,回头看他。
顾诚灰头土脸,灰溜溜又爬了上去,强压下心头的燥热,各种纷乱的不合时宜的情绪一股脑儿的悉数按下。他们此番是为了救人,不该再为别的事分心耽误时间。
“叶善,”他敛眉看她,不复先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愿同我一起,但谢无苔许白等人亦是我的友人,更是我大晋子民,我救他们理所应当。咱们不要再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缘由互相拉扯耽误时间了可好?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误不得。”
叶善回头,二人同骑马上,她不得不抬起下巴,仰视他。这个过程很安静,还很慢。黑黝黝的眸子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
很分裂,很矛盾。
顾诚爱着叶善,可是他永远不懂她。
她连夜跋涉,千里奔袭,不就是为了救出被杜渐掳走的谢无苔等人吗。可是当他追上她,观她表情神态似乎又不是那么着急。他心里隐隐觉得,为了撵走自己,她甚至可以再耽误几天也无所谓。
她的心思他是捉摸不透的。
如果硬要给个解释,他会觉得,她的种种表现就像是一个生命无穷尽的人,在漫长的岁月中,磨灭了感情,摧毁了信仰,漠视一切,看透生死。可以很在乎,也可以在下一秒毫不留情的抽身走人。她不怕后悔,因为就算她不走,最终也会被别人抛弃……
顾诚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蓦然的,心底一片荒凉。他是个热情而热闹的人,无法想象这样的人生该是何等的绝望。
“要是遭遇危险,我不保证我会救你。”叶善说,态度冷淡。
顾诚愣了下,笑,“要是有危险也是我挡在你面前,谁要是胆敢伤你,先踩过我的尸体……呃……”
男人将生死挂在嘴边,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有担当。却不料腹部狠狠挨了她一手肘。
没有再多的言语交流,二人终于达成了某种默契。
**
梁国的白天是炎热而难熬的,又经过一天的跋涉,二人终于到达了梁国的都城鹰川。杜渐乃当今梁国太后亲弟,封赤王,作为外姓王,他的封地却在鹰川及周边,位于权力漩涡中心。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向世人宣告,杜家姐弟有谋夺大梁江山的野心,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杜渐这么多年来虽行事狂妄,残忍嗜杀,时不时的表现像个脑子有病的人,却从来没对皇位表现出任何的野心,反而是杜太后一直把持朝政,视亲生儿子为傀儡。
杜渐掳了晋国人质的事根本瞒不过杜太后,太后派人将赤王请进宫,质问他为何突然挑衅晋国,给梁国惹来麻烦。
大概是天道有轮回,最近二年梁国也遭遇了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旱灾,官员贪腐,百姓疾苦,国内接连发生起义、□□,为了稳定朝纲尚且自顾不暇,早已没了先前同邻国开战的野心。
杜太后只想维持骄奢淫逸的生活,并不想,甚至是害怕开战。难以避免的,姐弟二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近侍薛永乃太后面首,因为得宠新近获封冠军侯,小人得志,自以为是,竟然狐假虎威的挡在太后面前指责杜渐不是。
杜渐冷笑一声,拔出袖中匕首生生斩断了薛永那只指着自己鼻子责骂的右手。
血流了一地,薛永惨叫哀嚎,禁卫军被惊动,蜂拥而至,杜渐扔了匕首,扬长而去,一时无人敢阻。
十二岁的小皇帝正往太后宫中来,半途看到凶神恶煞的舅父,脚下一绊,摔了个趔趄。神色惊恐,瑟缩不已。
到底是舅甥,容貌竟有七八分相像。
杜渐看见他,眼中露出厌恶至极的神情,一扭头,朝另一个方向大步离开。
杜太后追出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指着杜渐的背影咒骂,言辞刻薄无情,饶是如此也没有命令禁卫军将杜渐拦下。
宫人们对此大概也是习以为常,远远缀在杜渐身后,做出追逐的假象,借此逃离杜太后的怒火攻击范围。
杜渐离开皇宫时已是暮色四合,染血的袍角在黑夜中翻转。他骑上骏马,护卫他的侍卫迅速靠拢,将他团团护在中间。
杜渐性情本就乖张,喜怒无常,自从数年前被断手后,忽然开始变得怕死。行走出行都会有大批高手随行护卫。不过以他动辄打杀的性子,这些年来树敌无数,如此大的阵仗随行护卫,也确实有效的替他挡过数次的明枪暗箭。
他正悠哉游哉的往回走,远远望去东城方向浓烟滚滚,他眯了眯眼,恰在此,一人一骑飞奔而来,张口疾呼,“王爷!不好了!有人火烧王府。”
另一人紧随而至,肩上还带着伤,尚未走近便跌下马来,面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却又兴奋道:“她来了!她来了!王爷,快去抓她啊!”这人的面部轮廓与梁人还有很大差别的,脸上刻了字,不难看出是晋人奴隶。
本来百无聊奈的杜渐闻听此言,死气沉沉的眼骤然燃烧起炽热的光,仿佛要将人烧成灰烬,也不多话,一挥马鞭,纵马疾驰而去。
侍卫簇拥而去,杂乱的马蹄中,受伤的晋人奴隶左躲右闪,狼狈不堪。缀在后头的几名侍卫发出哄笑,挥鞭追上。
**
烈火熊熊中,两辆马车疾驰而去,叶善冲在前头,顾诚断后。
顾诚回头看向披甲执锐的府兵,脑子还是懵的。就在一炷香之前,他的计划还不是这样的,他也搞不懂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呃,不对,准确说,一个时辰前,半天前,或者更早些时候,来的路上,他的计划就一再发生变化。
他也曾领兵打仗,是排兵布阵的将军,不说阳谋阴谋,至少营救人质也是要有计划的,不能说完全之策,至少要谨慎再谨慎。所以当他和叶善紧赶慢赶到达鹰川,心里还在计划着等夜深人静潜入赤王府探查人质的下落,叶善已问了路人赤王府方向,直奔而去。
顾诚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顾诚吓出一身冷汗,等他潜进王府,正好看到叶善在府内横冲直撞,竟然也无人阻拦,更让他惊掉下巴的是,下人们看到她,竟纷纷行礼,口内叫着夫人。
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叶善了,遇到如此诡异之事,竟也毫无所谓。依旧我行我素。顾诚看得心惊胆颤,瞅准机会,伸出一条胳膊,将她一拽,藏进屋后窄巷。
顾诚:“赤王府的人为什么管你叫夫人?”
叶善:“顾夫人?”
顾诚心里原本还有些膈应,对上叶善“理应如此”的眸子,心湖一漾,抬起手刮了下她的脸,笑了,颇为受用。梁国天热,风沙也大,女子出行都喜面纱遮面。
叶善一条白纱遮了半张脸,细腻的皮肤红.唇在白纱下若隐若现。二人早就改换了梁人的打扮。
“娘,娘……”
二人一同看向巷口,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童,扶着墙面,踉踉跄跄的就要往里走。
只见一道人影闪过,小童已落在了顾诚怀里,如果说刚才还有什么疑问,现在已有了答案。
“你管她叫娘?那我就是你爹了。”顾诚就有这本事,无论多么危机的情况都有心情开玩笑。
嘴上不正经,心里却有了计较。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富贵精致,一看就是小主子。而在这赤王府内能当小主子的,只有可能是杜渐的亲儿子了。
“我有个好主……”顾诚话未说完又卡喉咙里了,叶善又没影了。
顾诚小心翼翼的捂住小童的嘴,笑嘻嘻道:“真是你爹的亲儿子,瞌睡来了就递枕头。”
*
叶善不耐烦慢慢找人,直接绑了府里的管事,府里的暗牢就被找到了。
顾诚追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他还想着先探查关押的地方,再寻机救人,这番动静,骑虎难下,不救也得救了。
叶善办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快刀斩乱麻,半点不含糊。
这时候,顾诚怀里的人质就有作用了。还真别说,府兵投鼠忌器,給了顾诚充足的发挥空间,搞来了两辆马车,将杜渐抓来的清风山人质,一股脑儿的都塞马车上去了。
叶善大概是从顾诚那儿得了灵感,仗着身手敏捷,又抓了府内正看热闹的女眷。其中一女子倒叫顾诚愣了下神,无论是身形个头还是眉眼几乎与叶善一模一样。不过也只是一眼过去有些像而已,再看去,一人身娇体软。一人表情都没动一下,轻描淡写的就将一个执刀砍来的大汉给撂倒了。
饶是顾诚熟读兵书,智计无双,此刻也只能麻木的想,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在梁国的都城,又是杜渐的王府,大闹了这么一场,还想将人质平安解救回去,呵呵,说多了,他都觉得是在做梦。
叶善在制造麻烦上大概天赋异禀,顾诚也不知她怎么办到的,在他们赶着马车跑出赤王府的时候,身后一片浓烟火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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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梁国2
顾诚此刻是没什么主意的,也不是没见过这么解救人质的,只是但凡这样那也是被逼无奈,是要抱着死伤无数的心。然而,于他们而言,这样的疯狂原本可以避免,或许交给俩国使节,甚至大军压境更为有利。
当然,如果这样的话,他也不能保证人质的绝对安全。首先,时间等不了。两国对垒不是简单的隔壁邻居互相看不爽了撸袖子干架。如果大晋逞勇好战,那梁国的这次挑衅绝对是个发动战争的好借口。可现在大晋国上下一片欣欣向荣,从上到下都只想安稳发展,并不想开战。自古以来,战争带给百姓的只有死伤痛苦,流离失所。
然而,于国家尊严来说,这等侮辱自然也不可能就此轻轻揭过,等朝堂内唇枪舌战讨论出个结果,耽误一两个月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时间越久越不安全。
其次,人尽皆知,杜渐是个疯子。据大晋安插在梁国的线人回报,最近几年杜渐疯的更厉害了。疯子是没有道理好讲的,就像他带兵费尽千辛万苦的爬上清风山,火烧清风山庄一样。完全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损兵折将不说半点好处也没捞着。狼狈逃回梁国,也就带走了几个人质。
身为梁国摄政王,不为家国谋福利,闲的长毛招惹大晋,要是为了财帛牛马亦或者借此开战掠夺土地还好解释。肉眼可见的,他也没占到半分好处。可见脑子是坏得不轻。
顾诚没有万全之策,他劝不动叶善,只能被动的听她安排,见机行事。大有一种,上刀山下火海,我娘子在哪我在哪,其他爱咋咋地的无可奈何。
拖了杜渐老婆孩子的福,两辆马车顺利的冲破城门关隘,一路往西驶去。
马车内,谢无苔只觉得上下左右的翻滚,人和人撞到一处,天地不分,胃都要吐出来了,感觉在牢房里都没这么受罪过。他护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宝贝儿子,一脸垂死挣扎的大声嚷嚷道:“姑奶奶,啊,你……哎呀,你慢点啊啊啊啊……”
叶善并不理会,仿佛感受不到马车的颠簸。某一个瞬间,她回头看去。
夜幕降临,青灰色的苍穹下,已看不清移动的人影,顺着风能听到马匹的嘶鸣声。
叶善转回头,一头扎入丛林中。
不知又跑了多久,叶善终于勒住了缰绳,黑色的骏马忽然四蹄一软,跌坐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喷着响鼻。
马车顺势前倾,竟然也没人吵嚷。
叶善掀开车帘,就看到里头晕过去的晕过去,头破血流的头破血流。
她愣了下,就近拽住一人,探他的颈动脉。
许白整个人一抽抽,一副出气多吸气少的样子,“大娘子,你确定不是来要我们命的?”他的身后,一名小童从谢无苔怀里拱了出来,睁着一双还挂着眼泪的大眼睛,看到叶善的瞬间,嘴一张。
叶善以为他要哭,眉心略微一皱。她讨厌小孩子哭哭闹闹。
哪知小童忽然咯咯咯笑了起来,无比愉悦的样子,也不知在高兴什么,还挥动起了胳膊,“好玩好玩……”
叶善挑了半边眉。
谢无苔也在这时候醒了,抹了把撞破的脑门,一手的血。一时半会他竟分辨不出到底是
被救出来好还是被杜渐关起来更好了(开个玩笑)。谢无苔紧张的先抓过小童,将他上下一通检查,确认儿子完好无损才长舒一口气。其他人也都哎呦叫着陆续爬了起来。
谢无苔忧心忡忡,“大娘子,咱们有援兵吗?”
叶善的目光落向昏暗不明的远处:“你如果能顺利跑回云州城就有了。”
谢无苔噎住。
“此去往西,如果不迷路,不病死不饿死,不被毒蛇蚊虫咬伤,不被野兽生吃的话,走个三五天,穿过这片丛林,就能直达梁国的边陲重镇。只要冲破关隘,甩掉追兵,对面就是云州城了。”
她说完看向一脸菜色的众人,顿了下,动作不自然的比了下拳头,“加油?”
一阵风过,鸦雀无声。
叶善不与他们废话,转身就走。很快,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