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e上
这个时令白津河那边有最新鲜的芦笋,配着虾仁甚是可口,她饮食清淡,喜欢时令蔬菜,应当会吃一口。
都是她喜欢的菜色。
辽袖上了酒楼,满眼俱是锦绣。
连一方花篮都是黄花梨雕琢而成,明珠高悬,八角蕉檀宫灯悬挂得灯火通明,奢靡气派。
她站在那里,戴着面纱,小脸被暖意熏红,睫毛细密得宛如一把小扇子,眼尾被风吹出微红,袖口携了幽寂的冷香,与墨香掺杂在一块儿。
文凤真一摊手,极斯文地笑道:“左等右等等不来你,只好亲自请你过来了。”
“辽姑娘还没用饭吧。”
辽袖回过神,默默说:“回殿下,我用过了。”
她的话让文凤真笑意微敛,脸色难堪,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说:“无妨,可以再吃点。”
话音未落,从辽袖背后又走出一个人,槐哥儿兴高采烈的,又因为姐姐在,所以眉眼安静,乖巧懂事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只眼巴巴望着桌上的菜。
文凤真嘴角的笑意顿了一下。
冯祥怎么做的事。
他只请辽袖一个人,怎么她弟弟也来了。
文凤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冯祥皱着一张老脸,吓得几乎要哭了。
辽袖替他解围,轻言细语:“槐哥儿没吃过饭呢,殿下若是介意,我们就回去了。”
“无妨,”文凤真微笑道:“来人,多添双筷子。”
他心下咬牙切齿,总归以后也能算是小舅子,这傻子,认了吧。
辽袖动筷子夹了一根翠绿的芦笋,细细品尝,文凤真一抬手,小厮们搬了几坛淬雪牡丹过来。
正是白日里她在法隆寺瞧见的。
不过这种白牡丹养得娇贵,难以培育,价值不菲,当时她也只能看看,大饱眼福。
辽袖心知,一定是云针这丫头告诉了文凤真,连她在哪盆牡丹上停留的目光最久,都说得一清二楚。
文凤真盯着她温顺的动作,嘴唇红润异常,白腻的鼻尖染上一抹潋滟绯色。
本想跟她说说话,奈何槐哥儿吃饭的动静大。
他给她拈了一块里脊。
多吃些,脸颊添点肉,腰身也不必这么细。看着心里高兴。
他漫不经心的,一点也不在乎这举动有多亲密。
辽袖有些紧张,忐忑不安,目光落在一盘糖醋鲤鱼上,她知道文凤真上辈子不能吃鱼,不然会起红疹子。
她一咬牙,伸筷子拈起鱼肉,递过去,
就做些让他厌恶的事,处处都不合他的心意。
就等着他挥手撤下去,她以为文凤真会拒绝。
文凤真瞥了一眼,笑盈盈地,从容拈起这块鱼肉。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品尝滋味,面不改色。
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冯祥心惊胆战,想出声阻止,却讪讪伸回手。
殿下不能吃鱼,身上会起疹子。
辽袖失神,手中筷子停顿半晌,抿直了唇线,未曾料到他真的吃了。
她拿起面纱,慌了神,面皮忍得通红,垂眸不敢看他。
“殿下,三月十五那日,咱们再见,我有个东西要送您。”
有个东西要送他?
文凤真起了兴趣。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牵起嘴角:“好。”
她是孤女,胆小怕事,需要鼓起勇气才敢讨要骊珠。
他不着急,可以给她考虑的时间。
回去的马车上,文凤真凤眸微敛,暗色浓稠,掌心不断摩挲着柄骊珠。
雪白如瓷的脖颈起了一片红疹,绯红蔓延。
方才吃过药丸,稍微好了些。
冯祥颤颤巍巍地回头望一眼,刚想问殿下疹子好点没有,终究没开口。
辽姐儿给他夹了块鱼肉,他还是吃了。
冯祥只明白,殿下今日好高兴。
进禄奇怪地瞥了一眼,殿下老望着骊珠做什么?
旁若无人,文凤真静静落下一声轻笑,他已经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若是她真的开口要骊珠,他不会拒绝。
而且……她还说要给他送个惊喜。
文凤真一面将骊珠缓缓送回鞘中,一面沉思。
会是什么呢?
估计是女儿家亲手做的绣囊,或者是她自己写的字,再不然就是她栽植的花花草草,虽然平凡普通,总归是女儿家的心意。
竟有些莫名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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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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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出了玉鹤楼, 辽袖重新戴上面纱。
又是一个凉爽夜,昨夜一场豪雨。清风如拂, 春夜里还是一派人影幢幢灯火楼台, 街面上处处挂着防水的油绢灯笼。
她一回神,不慎撞到一个醉汉。醉汉醺醺然,瞧见这样一个貌美小娘, 想探手过去捏腰身一把,辽袖脸色一白, 这边顿起喧哗。
还好,醉汉的粗手被人握住。
疏星淡月, 这人长身玉立。辽袖抬头一看, 竟然是新晋状元郎赵襄。
醉汉落荒而逃,赵襄眉眼弯弯,请了个礼:“辽姑娘, 你没事吧。”
辽袖平复心神, 面色渐渐红润, 感激地抬眼。
前世赵襄是内阁重臣,最得新帝器重, 人人痛骂赵襄出身士族,却同流合污毫无气节可言。
可是辽袖清楚,赵襄自小本就是文凤真背后的世家子一员, 两个人是打小的情谊。
后来赵襄的家族落魄, 便离开了京城。
幼时初见文凤真,流光溢彩嚣气腾腾中。
赵襄就站在他身后,眉眼清晰, 气度不凡,她记得清楚。
辽袖略感奇怪:“你认得我?”
赵襄又是一笑:“怎么不认得你, 东川的小菩萨。”
辽袖睁圆了漆黑的瞳仁,那时候自己,小脸泪糊了油彩,狼狈不堪,五官胚子未脱,又干又瘦。
他怎能认出自己,看来是事先调查过了。
辽袖一转过身,发现槐哥儿不见了,顿时心内焦急。
赵襄温和道:“辽姑娘站在这里别动,我去帮你找你弟弟。”
她望着他那张令人信赖的脸,点点头,袖子下不安地攥紧了指尖。
暗巷里,一盏风灯摇摇晃晃。
赵襄赶到时,站在巷口,微微皱眉。
辽槐一脚踹开醉汉,“砰”地一下撞上墙壁,留下一滩血,鲜红黏稠蜿蜒而下。
“槐哥儿,”赵襄眉头舒展,笑吟吟的,“这是在做什么?”
黑发乌瞳的漂亮少年,转过身。
苍白的脸庞,一双瞳仁中的天真与涣散消失不见,炯炯有神,哪有半分傻气模样。
他转了转手腕,面无表情。
“谁动我姐姐,都得死。”
他与姐姐相依为命,镇子上的恶霸觊觎姐姐的脸色,却从未敢骚扰,便是知道那个能射死一头熊瞎子的傻子,是个狠角色。
“哦。”赵襄依旧是老狐狸的笑容。
原来不是个小傻子,而是小疯子。
辽槐站起身,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你要是告诉我姐姐,你也得死。”
赵襄无奈地摊手:“我不会。”
赵襄从容不迫道:“那一年让你装傻,其实是我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