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e上
老祖宗眼底泛起泪花:“方才我是真担心你,宫里这场大火,是冲着你来的,京城里不少人巴不得你从世间消失掉,就说老王爷那些旧部,如今都是执掌一方军权的人物,成日拿死掉的八千士兵说事,若我死了,不知往后还有谁能护住你。”
辽袖手指紧攥着衣襟,睫毛轻颤。
“老祖宗……我娘她真的用一封信,让老王爷回京,死在了京城吗?”
老祖宗缄默不语,良久,缓缓开口:“你娘从小生得极美,灵动娇俏,又是一等一的聪敏,那时候娘家亲戚里有很多女儿,我特别喜欢她,将她养在王府,原本是预备让她嫁给我儿子。”
“后来,她大着肚子去了乡下,我原以为一辈子见不到她了,十年前她回京,没想到就是最后一面,她死在了大火里。”
“所有人都说是她写的信,但是我养出来的孩子我自己心里清楚,她性情倔强,绝不肯连累旁人的。”
“袖袖,你很怕凤真,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一直希望你能嫁给凤真。”
“他瞧着性子傲慢,其实十分护短,也很关心士兵,有一年冬天,朝廷命官勾结富商,将劣质的棉衣送去了边境,一天之内冻死了徽雪营三十个士兵,那些都是贫苦人家的儿子,他回京之后用马车撞死了高官的儿子,不言不语,落下了恶名。”
辽袖绷紧的后背稍有缓解,苍白小脸添上血色。
进宫一趟,她只知道,有人想她死,至于这些人为何处心积虑要她死呢?
不光是姜楚那一箭险些射中了自己,还有陆稚玉那一番凶机四伏的提醒,她们都是旧部的女儿。
辽袖想起前世白虎太阿的死。
那日她随文凤真去围场打猎,从树林窜出来一只毒箭。
那只毒箭本是为了杀她,是太阿纵身一跃,替她挡了一箭。
辽袖感到不安,擦了擦额头细腻的汗珠,她终于鼓起勇气,问起自己不敢问等事情。
“老祖宗……那您知道我爹是谁吗?”
老祖宗手中的翡翠佛珠倏然一滞,她垂下眼帘,神情凝重:“袖袖,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
她这样果断,辽袖心一惊,头一次见到和蔼的老太太露出这种神情。
送走老祖宗后,她熄灭了宫灯,坐在铜镜前。
刚在浴房洗了澡,贴身的红绸寝袍,随着她一起一伏的呼吸,凸显姣好的弧度,沁出暖甜的热气,
“云针。”
辽袖用梳子梳着湿发,低声问了一句:“起了大火之后,给我换衣裳的人……是谁?”
云针过来给她端了茶水和点心,静静侧首:“回辽姐儿,当然是奴婢给您换的衣裳了。”
云针心思灵敏,知道她欲言又止,想问什么。
“殿下站在外头,没有进来过,听着您昏迷中唤了十几声宋公子,您的心衣奴婢给您收起来折好了。”
辽袖放下梳子,压了压眼底神色。
她唤宋公子的时候,让他听到了吗?
后半夜下了场春雨,沿着琉璃瓦脉络淅淅沥沥往下坠。
辽袖鼻尖嗅到香气,身子像猛然往下坠一样,从梦中惊醒。
一抬眼望着华丽的宫殿,恍恍惚惚,竟然以为还是在上辈子,住在新帝给她修筑的宫殿里头。
每回下春雨的时候,她浑身骨头泛酸,新帝无论政事忙到多晚,都会风尘仆仆赶回来,掀开被子跟她一起睡。
她一睁眼,见到文凤真坐在对面的黄花梨椅子上,吓了一跳。
辽袖糊涂了!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陛下……”
“陛下?”文凤真挑眉,淡淡一笑。
辽袖这才回过神,冷汗涔涔,心知自己喊错了,立刻改口。
“殿下……您来做什么,这不合适!”
文凤真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
辽袖坐在柔软大床,极力掩饰畏惧还是被看出端倪,脖颈迫不得已仰直了望着他。
辽袖这才发现,文凤真脸色苍白,明显气血不足。
也是,他吃了两颗红丸,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呢?
这个人哪怕生病了也不安分,他还嫌被针对得不够么!
辽袖开口:“殿下,骊珠已经还给您了,您不要再戏弄我了!”
文凤真的手搭在床柱,抚弄着床柱上的雕花,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心惊胆跳。
上辈子新帝就是如此,一面欺负她的时候,一面用手背垫在她脑袋上,防止她的脑袋一又一下撞到床柱。
每回新帝的手背都会泛红一大片。
“不疼吧。”新帝吮了吮她的唇角。
少女气色红润,脸颊生嫩,又气又怕地盯着他。
……
辽袖回想起脑袋上垫着的那只手背,他那只撞出泛红的手背,警惕地将身子往后贴了贴。
文凤真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盯着她。
“我方才觉得自己快死了,我死了也是因你而死,做鬼也要来找你。”
“方才疼得厉害,我就想到……辽姑娘,你体弱多病,下春雨的时候骨头会酸疼,冬日的时候冻得手脚冰凉,有时候不高兴了心口会疼,一定比我还疼。”
他俯过身,漂亮的凤眸盯着她,长睫几乎扫到她脸上,软榻陷了陷。
他生得很好看,越凑近越动人心魄,淡淡甜梨香气缭绕不散。
高挺鼻梁都快戳到她柔软的脸颊,文凤真轻声问她。
“辽姑娘,心口为什么会疼。”
辽袖微湿的乌发贴着腰身,红绸寝衣领子微张,无需多大力气便能撕开,露出底下香腻皮肤。
她别过头,咬紧银牙。
“与你何干!”
文凤真眼眸微亮,嘴角翘起顽劣的一笑,天真无辜的样子。
“你是我派马车接回来的人,我不服气行不行。”
方才云针给她洗澡换衣裳,顺便给她的嘴唇涂了淡淡膏脂,莹莹玉润,浑然天成。
透出唇瓣原本健康的肉粉色,只是显得更加饱满柔润。
文凤真齿间微痒,不知道咬一口是什么滋味。
似是不够,他视线无声偏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嘴唇。
指腹染上绯色唇脂,在她颈窝刮了两下。
很过分地将唇脂抹在她颈窝,一片片可疑的潮红,像是被人用力亲出来似的。
辽袖气得浑身颤抖,正要站起来,他将指腹放在自己唇瓣,斯斯文文,弄干净剩余的唇脂。
文凤真从怀中举起她的订亲请帖。
“辽姑娘,你之前救我一命,我接了你的订亲请帖,这回我救了你,你又要如何答谢。”
辽袖蹙了蹙秀气的眉头,眼睫紧闭,挂着潮湿的怒气,看起来有些懵。
“殿下,我的订亲宴压根儿就不欢迎你,您还没明白,整个京城没有人盼着您来,您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若是真有傲气,便不该来。”
她不明白,骊珠也已经还给他了,一定要逼她说出难听的话吗。
他又傲慢又这样执迷不悟。
少女红绸寝袍还散发着沐浴后的熏香,不如平日的墨香冷淡,甜得发腻。
她倒是怕冷,用手将领口别了一下。
“您若是再如此,我一定会告诉您奶奶!”
文凤真解开了帷幔,垂落下来,他摊开一只手。
“怎么说,辽姑娘的喜酒喜糖,我是必须喝的。”
辽袖流露出几分愠怒,她的小腿一动,忽然挣扎不得,两腿之间不知被什么牵连住了。
“嘶——”
硌得生疼,低头一看,一条细细的红宝石链子牵住了她的两只脚踝。
红宝石颗颗色泽鲜亮,衬得脚踝愈发纤弱雪白,像一条游走的小红蛇,艳丽得引人遐思。
他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把她两只脚腕子捆起来不成!
白日里胡姬们跳舞时,脚踝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链子,他果然就动这个心思了。
“喜欢吗,送你的。”他牵起温暖的一笑。
他的瞳仁像两盏澄澈的琉璃灯。
“夜里她们跳舞的时候,就觉得你戴着好看。”
这样干脆利落,这样直接。
辽袖咬紧齿关,他的爱好,真是两辈子都没变过!
待她看清了他眼底令人胆寒的凉意,她抿直了嘴唇,不顾后背渗出的冷汗,起身想跑,脚腕子被红宝石链子拽住。
猛然被他一把按在床榻上!
文凤真居高临下,双手按在她肩头,语气柔和,很有耐心。
“嘘——坐好,坐好。”
辽袖仰起头,死死盯着他。
这副弱不禁风的身躯冷得打了个寒颤,有些摇摇欲坠,清瘦轻盈,线条柔弱,红唇被咬出齿痕,逐渐沁出艳丽的血色。
文凤真温和地说:“我不仅要来喝你的喜酒,吃你的喜糖,吃你的桂圆花生,还要给你送份大礼。”
送份大礼,他一字一句咬出来。
他笑不及眼底,冰冷至极:“东川的一花一石,甚至天上飘的一朵云统统都是我文凤真的。”
他及时抿直了唇,无需他再多言,辽袖也明白他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