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不过这话说出来太丢人了,她当然不肯说。
于是她只好矢口否认:“没有吧……”
陆殿卿却道:“是不是因为我父母给的结婚礼金?”
林望舒心一顿,眸光有些闪烁:“有一点吧……”
陆殿卿便默了,他略犹豫了下,道:“你别多想。”
林望舒:“其实我也没多想。”
陆殿卿无奈地望着她:“林望舒,你家里孩子多,从小父母养大也不容易,也尽力了,现在两个哥哥要结婚,和我家情况到底不一样,我父母没别的花销,工资相对高一些,当然也能多攒一些钱。你父母给你几百块嫁妆,这已经尽力了,无论什么时候,这都是非常丰厚的嫁妆了。”
林望舒有些疑惑,她想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自己家出五百,她会愧疚吗,不,为什么要愧疚?只是他家比较有钱而已,其实五百块在这个年代,无论是什么人家都很体面了。
对比差异大只是他们家太有钱好不好……
陆殿卿:“你想买一套宅子的话,我会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就买,但我也不知道能买到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
林望舒:“这个倒是也不用,毕竟那是你父母给你的钱,你——”
她想起他刚开始根本没告诉自己具体数目,想含糊过去,也是自己一再试探他才说的,突然就有些心凉,心想他其实是提防着自己的啊。
于是她道:“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陆殿卿便没说话,眸光柔软到犹如羽毛,就那么看着她。
林望舒侧脸躲过他的视线。
他的气息就在耳边,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过了很久,陆殿卿才道:“林望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这声音带了几分谴责,但是因为足够温柔,便仿佛一种宠爱的无奈。
只是他越温柔,她就越容易骄纵,她甚至有些委屈起来了:“难道不是吗?这种事,你也犯不着告诉我。”
陆殿卿轻叹一声:“我开始确实不想说,是怕你觉得不自在,我想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就好了。我们领证后,我就说了,我的就是你的,我会把所有事情都给你交待清楚。”
他望着她道:“我父母的我不会要,但是他们赠予我的结婚礼金,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我的都可以给你。”
林望舒顿时明白了。
她想起自己刚才想的,想着她自然是斤斤计较处处小心的心思,他却在体贴着自己,根本没想那么多。
甚至在他心里,也许并没在意这些钱,不至于为了这些钱和自己耍心思。
她便开始觉得讽刺,也觉得好笑,她想着自己以前到底是在雷家待习惯了,总以为男人和婆家都是这样的,其实并不是,他并不是。
她怎么忘了,他可是祖国盖章认证的五好青年。
她低垂着头,鼻子泛酸,半响不想吭声。
陆殿卿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你是不信吗?”
林望舒小声说:“我没有不信……”
陆殿卿:“可你生我的气了。”
林望舒鼻子泛酸,竟然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她低声说:“我才没有生气。”
陆殿卿:“但你不高兴。”
林望舒摇头:“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滋味。
陆殿卿竟然这么好,比她以为的还要好。
陆殿卿便温声哄道:“你喜欢哪里的房子,我找人去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如果钱不够,我再想别的办法,可以吗?”
林望舒仰脸看着他,印象中三十多岁的他总是理智冷静,有着让人看不透的城府,刚柔并济却又恰好到处地拿捏着谈判手段。
她很难想象那样的他,在年轻时候会这么让步,几乎失了分寸,甚至有些卑微地哄着她。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因为自己要去云南哭了,他也是这样在哄着,只是那个时候的她眼里含着泪,心也提着,没有多看他一眼,也并不会留心他哄着自己时的温柔。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那种酸楚,终于还是道:“其实我并不是想新买个房子去住,我觉得新街口那房子挺好的,那里还有香椿树,一年能掐好几拨的香椿芽呢……那么大院子,以后还可以种点菜吃呢……”
陆殿卿怔了下,之后无奈地笑了:“你就想着吃。”
林望舒:“我们以后继续住在那里吧,你不要多想。”
她想着雷正德一家子,还有沈明芳,想着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住大房子,每天换着花样吃好吃的,但是她们还不能恼,还得笑脸打个招呼,一想心里还挺解气的。
陆殿卿:“那你刚才说要买宅子?”
林望舒:“我只是觉得你父母给了结婚礼金,这是他们的心意,而且挺多钱的……留在手里也不踏实,还是得买宅子。我固然喜欢老字号定制的好看衣服,但是我更希望父母给的礼金你能花得更值一些,现在宅子还是便宜,你如果买了,就算自己不住,租出去,也是一个进项,而且我觉得以后形势慢慢好起来,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房产,那些肯定会涨的,比放在自己手里或者胡乱花了好,父母给的结婚礼金,这样花着不是也更有意义吗?”
陆殿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之后眸中便慢慢泛起笑来:“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林望舒低声嘀咕道:“当然了,怎么处置还是看你,我就是说说我的想法。”
陆殿卿:“我都听你的,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林望舒便也笑了,小声说:“我也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呢。”
第32章 记得叫嫂子~
林望舒回到房中,坐在书桌前,恍惚地看着窗外的杏花。
陆殿卿对自己实在是很好了,在她的心里,上辈子那个陆殿卿越来越遥远,陆殿卿这三个字已经完全幻化成了现在的这个,有着像羽毛一样柔软的目光,会对着自己笑,会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很宠很暖。
她甚至开始努力回忆童年的一些其它细碎,在那遥远的记忆沙滩中去寻找一点点闪着光亮的贝壳。
第一次看到他,她正拿着树枝坐在槐树上晃荡着两条腿,看到他过来,那是不同于这个古老斑驳胡同的风景,她便跳了下来,以树枝做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年时候,他的眸色比现在更为浅淡,皮肤也透着不同于常人的白,于是她便大声问,说你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外国人。
当时他只是静默地看着自己,根本不说话。
胡奶奶给她吃红烧肉,她好喜欢,可他却在旁边看着她吃。
她心里很纳闷,想着他刚才明明已经吃饱了,为什么还要看,便总觉得他想来抢她的,于是她就抱着碗不让他看。
她当时偷偷地跑到他家墙外面听他母亲弹琴,结果并没听到,失望之余,只能蹲在那里看他练大字。
她现在还记得他写字的样子,微微低着头,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笔,坐在院子里一笔一划,写得非常认真。
她当时很纳闷,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聊……
当昔日的细碎犹如水滴一般被聚拢在一起后,她竟然发现她和陆殿卿之间有很多记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来两个人的疏远,那些童年的温暖褪了色,以至于他最终成为她记忆中那个疏远冷淡城府深重的邻居。
这让林望舒多少有些失落,她想她已经为陆殿卿心动了,那就必须把那个三十多岁的陆殿卿和这个割裂开来。
那个后来的陆殿卿,她并不喜欢。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上辈子的事也就那样了,已经离自己远去,也许上辈子的那个陆殿卿永远不会出现了,那她为什么要想呢?
她轻叹了一口气,收起心来,看向自己的课本。
如果陆殿卿能帮忙自己找一些学习资料,对于自己确实会很有助益。
虽然她知道1977年这次的高考比起后面的考题相对简单,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些区分度大的难题。
她已经当了这个早起的鸟,比别人勤快了这么多,当然尽可能希望多学,学深一些,好歹给自己增加一些保障。
而这些只靠着课本是不行的,总感觉课本上有些话不太明白,只知道理论也不行,还是得多做练习巩固,或者学得更深一些,才能对现在的知识点有更深入的了解。
她埋头下去,重新开始总结那个化学知识点,其实总结的时候,还是有些矛盾,比如在某个地方这样说,在后面又那样说,她没见过实物,确实很难区分这些话语中的微妙矛盾是因为什么,是不同角度的不同说法,还是有一个地方错了?
她有些头疼,这年头根本没条件去见识这些,化学实验室即使再过十年也得在大学里才能看到。
当下也没办法,只好按住性子继续总结,反正大不了死记硬背好了。
这么总结下来,几乎天都擦黑了,她两眼酸痛,手腕也有些疼,便起身打算先做饭。
一边捅开炉子眼,一边想着,晚上时候,再把三角函数那一部分看看,那些公式肯定背到倒背如流。
上辈子的高考数学题她应该无意中扫过一眼,当然没往心里去,不过大概知道最后压轴大题是三角函数题,那个必须不能失分。
正想着,宁苹回来了,她过去林听轩那里帮着打扫,现在赶回来做饭,她进屋的时候,头发丝带着潮。
林望舒见她这样,往窗外一看,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毛毛细雨,很轻盈,没什么动静。
宁苹点头,嘀咕道:“这雨下得真好,俺们老家地里的庄稼——”
林望舒:“你家还有庄稼?”
宁苹一想:“没了……”
林望舒:“所以瞎想什么呢。”
宁苹就很有些沮丧:“姐,不知道我舅啥时候来找我……”
林望舒:“你别着急,安心住这里,你在家里帮了不少忙,要是缺了你,咱这日子肯定过得乱,昨天我妈还说呢,多亏了宁苹,不然就依我这懒样,还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
宁苹一想也是:“对,我在家里干了不少活。”
林望舒其实说这个也是免得她不自在,现在见她这样,也笑了,干脆道:“我还有点事,你做饭吧,记得饭锅里放点白薯,我爸昨天说突然想吃这一口。”
宁苹:“好,姐,我知道啦!”
林望舒其实也没事干,外面下雨,屋子里暗了,她想拉开电灯继续看一会书,谁知道竟然没电了。
她是很在意眼睛的,光线暗了不能这样看书,于是干脆拿着伞出去溜达溜达,就当休息眼睛。况且明天还要去学校参加招工,总不能带着黑眼圈去。
斑驳的灰墙黑瓦都沉浸在细密的春雨中,空气变得湿湿的,柔柔的,一阵风扑簌簌吹过,带来了杏花的香味。
林望舒想起窗户前才开的杏花,心想这是要被雨给浇了吧。
她又想着,不知道陆殿卿在干什么,他前几天休假,现在呢,他们单位最近估计有大事,他也许又去单位了?
正想着,就听到一个声音:“望舒!”
她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雷正德。
雷正德也没打伞,就那么站在雨里,额发有些湿了,微搭在浓黑的眉毛上,看着有些狼狈和憔悴。
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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