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万贯
于是这份口粮基本没有纸鹤们的份。
难为的是大纸鹤们一点都没有自己是被欺负的错觉,就是没吃上的时候,一个个都站在旁边,看起来委屈巴巴。
诸萦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激励一下纸鹤,如果还是不行的话……
虽然她觉得纸鹤们大概率还是抢不过小纸人,那到时候索性自己看着纸鹤们挨只拿到自己份量的纸团。
就在诸萦满脑子想着应该怎么阻止小纸人们的欺凌行动时,受了诸萦激励的纸鹤,难得奋起,翅膀扑哧的都快能冒出烟了。
终于飞到了田野上方。
诸萦驾着纸鹤停在一个空地上,然后心神微动,将纸鹤收入游戏背包。
她看着眼前的种满棉花的土地,略微有些讶异。
诸萦突然发现,其实仲农并不是毫无准备,在田地的两端,从日常浇水的量,由少至多的延伸。而浇水量少的田地,上头被类似布料,但又能遮住水的长条挡着。
长条的各个方向都用竹竿系着撑住,看起来还挺像样子的。
诸萦不由感叹,她还是低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尽管这是农耕技术还不似后世发达的时代,但其实也能考虑大部分的种植问题。
尤其是仲农还是精通农事的农家弟子。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仲农在城门口待得如此心安的原因。
说起农耕技术,诸萦的脑海间突然浮起唐代曲辕犁,如果她没有记错,现在普遍使用的是耒耜,耕种的效率并不高。
但是肯定好过从前的刀耕火种。
单就诸萦在卫国和宋国看到的田野,并没有见到有人使用耕犁。
而且现在的农具,就诸萦所看见的,甚少见到铁的使用,大多还是石制农具,以及木制农具,农具也是限制耕种效率的一种因素。
她得先想办法提高铁的产量,最好能令铁普及,这样脑海中的曲辕犁才有用武之地。因为曲辕犁的犁铧就需要铁,没有铁的话,她也不知道效果是什么样子的。
在诸萦能找到番薯等高产量又可以果腹的作物之前,她觉得可以暂时用比这个时代更发达的农具,来提高耕种效率,从而提高产量。
诸萦一边想着,一边在田地的四周走了走。
她方才是落在没有搭棚子的一边,因为发现另一侧有遮挡,光顾着惊讶仲农的智慧,并没有细看,可是直到她走进了才发现,或许是雨势太大,又或许是竹竿没系好,有好几个方向的布条子都已经倾塌,水哗的流进田里,并没有顺着布条子的方向被排出。
许多棉花的幼苗都被雨水浸泡着。
诸萦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将那长得像是布条子的东西系好,并且清一清上面的积水。
可是当诸萦的手触上去的时候,又犹豫了。
和之前不帮桓珩与桯俨是一样的道理,她不能在默默无人处,将一切都做好,那样只会使他们失去应有的长进。
一个过于一帆风顺,不经历失败与挫折的民族,是很难成长的,正是因为经历过痛苦,所以才能拥有底蕴。在不断跌倒中站起来,所达成的强盛,才是真正的强盛。
在农耕的路上也是一样。
如果这次没有让他们因为疏忽大意,而得到惨痛的教训,那么下一次他们或许仍旧会犯错,诸萦不可能永远都跟在他们的身后。
所谓庇佑,应当是在绝处中留有一线生机,令他们得以逢生,又有了教训。
诸萦又默默的将手放下。
她犹豫了一会儿,自己毕竟是在假扮神女,若是有办法既留下一线生机,又能体现出是鬼神的庇佑就好了。
诸萦眺望这大片大片的田地,神情紧凑的思索了起来。
这附近都是田地,显得十分空旷,并没有什么看起来像是超脱人力,又能庇佑棉花幼苗的。就是远处种了棵大树,隐约有数百年的岁数,树身粗壮有力。
古树……
诸萦低着眉,在口中喃喃了几句,突然眸光一亮,有了主意。
第92章
诸萦记得自己的游戏背包里,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丹药。
正是因为太过稀奇古怪了,所以她一直没怎么用,就连惩罚别人也是用各种道具,什么噩梦娃娃、倒霉娃娃,应有尽有。
而忽略了她还有许多的丹药可以用。
但是她今日并不是打算将丹药用在棉花的苗上,而是准备用在自己的身上。
她望着自己从游戏背包中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丹药,自信满满的咽下去。这个丹药并不像其他的丹药那么折腾人,当然也不是让诸萦吃完就能立刻获得法力,伸手一挥就能让一部分幼苗免受雨水浸泡。
这个丹药的作用,是让诸萦可以在一定期限内和动物交流,并且动物们会下意识的喜欢且听从她的话。
在游戏背包的简介大抵是那么介绍的,但是并没有具体的期限,加上诸萦发现,凡是从游戏背包出品的的东西,可能是为了适应现实世界,所以都会有一定的变动。
所以诸萦自己也不好估量,这颗丹药吃下去会维持多久,而被动物喜爱又可以到什么程度。
但是游戏背包的东西品质还是有保障的,至少功效是差不离。
诸萦在心里想着,顺带等着丹药起反应,照理来说,应当会有一些异样的感觉,比如丹田升起热气,周身温暖充盈什么。
然而,一息两息过去了,毫无动静。
诸萦望着眼前的倾盆大雨,还有岌岌可危的幼苗们,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她决定主动试一试,毕竟游戏背包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效过。
她屏气凝神,积蓄力气,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外面广袤的天地,中气十足的张开嘴,然后弱弱的喊了句,“有没有动物……还在?”
诸萦的底气十分不足,看着空荡荡的田地,就在她以为不会出现什么奇迹的时候,方才被她注视的那棵树,啾的一下,窜出一只鸟儿,然后和蹿地鼠似的,繁茂的古树,一下子冒出了一堆鸟儿。
它们像是在聚集,然后凑成一堆,朝诸萦的方向飞过去,因为鸟数众多,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十分有气势。
但是被唤出来的,并不只有鸟,还有许多其他动物。比如田边就一下子涌现了很多诸萦根本不认识的小虫子,远处似乎还有动物正准备奔跑过来。
诸萦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喊,竟然真的喊出来了这么多动物。很好,她再也不敢质疑游戏背包里头东西的质量了。
但是这么多的动物,就不必了。不说脚下那些令她头皮发麻的虫子们,就说远处冲过来的野猪和各类猛兽,她觉得恐怕不需要等雨水将幼苗泡烂,单单是这些行动力强的猛兽,就足够将幼苗踩踏个一干二净。
诸萦立刻开口,“不用都来,只需要古树上的鸟就够了。”
她看着那些一瞬间停下来,稍显意犹未尽的动物们,连忙小心的笑道:“回去吧回去吧。”
在诸萦的安抚声中,动物们作鸟兽散,依依不舍的离去。
诸萦只好保持笑容,“快点回去吧。”
看这些动物好不容易散了个干净,诸萦才一下子松懈下来,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汗。
而古树上的那些鸟儿已经乖乖巧巧的在诸萦旁边挨个站好,等待着诸萦的吩咐。
诸萦看向为首的一只,最为壮硕的鸟儿,她道:“有一件事,要辛苦你们,帮我保护好脚边的这一片幼苗。”
一排的鸟儿左瞅瞅右瞅瞅,最终动作参差不齐,但是分外坚定的点了点小小的脑袋。
诸萦怕鸟儿们不够能理解该怎么保护幼苗,所以细细的吩咐起来。
很神奇的是,虽然诸萦不太能听懂鸟儿叽叽喳喳是在说什么,可是她说的话,落在鸟儿们的耳中,就像经过翻译,悉数都能听懂。
而它们望向诸萦的目光,并非诸萦错觉,是真的湿漉漉的,简直充满孺慕,又信赖喜欢,这种感觉不亚于她身边的小纸人们。
这种感觉着实有些特别,她觉得自己失策了,当初卫国祭祀她的时候,就应该试一试这个丹药,可以召唤出更多的动物,如果连猛兽都像人一般俯首,她的神女身份应当会更加牢固。
因为在众人的心中,恐怕除了真正的神明,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其实也不必可惜,普通人本身就无法召唤青鸾,更不必提那些天降的异象。
卫国上至君臣,下至庶民,都对诸萦的神女身份,深信不疑。不论有没有飞禽走兽的拜服,都是如此。诸萦在他们面前展现过的神通,早就将他们折服。
诸萦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之后,她就重新骑着大纸鹤,往摘星台的方向飞去。
虽然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并不会因为淋了雨就生病,但是出于从前留下来的习惯,她现在十分想洗个温暖的澡,祛一祛身上的湿气。
之后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去面对,至少她已经帮他们兜了底。
诸萦摸了摸纸鹤的脑袋,鼓励它飞得再快一点。幸而诸萦的斗篷不但帮诸萦隐身了,甚至帮纸鹤也隐身了,否则若是有人抬头,大抵就能瞧见快成虚影,险些要在雨天冒出火星子的纸鹤了。
而在诸萦回到摘星台,终于痛痛快快的沐浴过后,她悠哉游哉的坐在九重楼阁之上,透过薄纱,看着外头雨水浸润万物的景色,耳边是雨水从檐柱落下时,清透的滴答声。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耳边清净,虽有杂声,却恍若万物与我皆寂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桓珩和桯俨在众位大臣的簇拥下结束宴席时,原先气势迫人,仿佛要毁天灭地的雨水已经渐渐归于平静,只剩下蒙蒙细雨,虽也容易沾湿衣襟,但并无大碍。
依照常理,桓珩刚刚从宋国长途跋涉回卫国,宴席后应当回宫好好休憩一番,再处理积攒的政事。
但是桓珩看着屋外渐消的雨水,反而陷入沉思。
他着人召来了刚刚出宫门的仲农,而桯俨早在方才就被桓珩留了下来,正坐在下首,等着桓珩的吩咐。能在所有人走后,特意将自己留下来,他们可是相处了一路,若是有话也早已叙尽,所以必定是另有缘故。
但是桓珩迟迟未说,而是让人去唤来仲农。
桯俨路上自然是听说过仲农的,虽然人人都在谈论鬼神的恩德,谈论神鸟衔来的种子,但是桯俨却不会错过神鸟是将种子衔到何人的面前。
有心便不难知道,仲农是农家弟子的身份。
难不成桓珩的意思是让自己替仲农做些利于农事的机巧?桯俨不由猜测到,但其实也不难,他虽自认为在政事上的才能更胜一筹,但毕竟是擅长机巧一脉的墨家弟子,又能得同门诸多赞誉,自然有拿得出手的机巧之能。
原先他便打算过,若是自己看中了君主,该如何诱得对方重用,无非是先将自己在机巧上的所得献上,先获得重用,再行展露才能。
但他没想到诸萦竟然是神女的化身,并且在梦中将他引荐给桓珩,一直到与桓珩促膝长谈之后,他才知晓诸萦对他的评语竟如此之高。
可为治世能臣,尤甚昔日引领陈国变法,使其强盛的那位千古名臣。
他惊讶过后,反而更被激发出了壮志,自己绝不能辜负神女的这番评语。他本就一心想要施展抱负,以求名垂青史,如今前往卫国,纵使烈火油烹,赴汤蹈火,都不退缩分毫。
那么这些农桑上的机巧之术,早些献上与晚些献上,都无妨。
然而,桯俨没想到的是,当仲农入殿行完礼起身后,桓珩并没有提及自己一分一毫,甚至连委婉的暗示都不是。
桓珩只是随意的问起了仲农一些照料种子的细节,以及当日神鸟是如何衔来种子,还有如今出苗的情况。
桯俨这才发现,尽管桓珩从前是在边关,也从未被视作卫国来日的国君培养过,但他不但御下的权衡之术极好,就连农桑之事,也是通晓的。
寻常人或许不会察觉,但是桯俨当初为了做出利于农桑之事的机巧,也是沉下心,废了一番苦功夫了解。他自然不敢称自己像仲农一样精通,但说是半个行家,也不算谦虚。
所以他能很轻易就听出来,虽然桓珩问的随意,但句句都在点子上。
这样看桓珩,尤其是与那些不事生产,只知享乐的贵族相比较,实在胜了不知多少筹。那些人,勾心斗角,夺取权位倒是擅长,但治国,可不仅仅是知晓些阴私手段便够的。
桯俨不由微笑,对自己成为桓珩的臣子一事愈发满意,他对桓珩这样有贤能的君主,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桯俨自得的摸起了下巴,他触着光滑的手感,暗想到自己或许应该蓄些胡须,也好显得威严稳重些。
就在桯俨开始思索自己应当蓄什么样的胡须时,桓珩已将目光转向了他,并且询问道:“不如先生与珩一道去田间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