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 第66章

作者:八月于夏 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穿越重生

  少小被送走,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对一个将将四岁的小孩儿,实在是一笔不堪回首的创伤。

  如今跟在她身后,听她说郭九娘和路拾义,曾经她在扬州的过往一点一点铺展在他眼前。

  蓦地就想起她曾经在梦里反复呢喃的那句——

  【阿娘不能忘了昭昭,阿娘要回来接昭昭。】

  彼时听见那么句梦话只道是寻常,此时再回想,密密麻麻的疼痛弥漫在心头。

  许是他长久不语叫她心里起了丝忐忑。

  那姑娘停在春月楼热闹醉人的灯色里,回眸望他。

  看着她沉着灯火的眸子,顾长晋忽然明悟,她身上始终吸引着他的是什么了。

  男人沉如海冷如潭的眸子起了丝波澜。

  带着点儿愿赌服输的心甘情愿。

  喉结微微一滚,他道:“嗯,我知道,能让你信任的人,顾某也信。”

  话音甫落,一位婀娜窈窕的妇人从回廊尽头匆匆行来,一见着容舒便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总算是想起郭姨来了!”

  郭九娘说着便往容舒身后淡淡一瞥,瞥见顾长晋的生硬时,妆容精致的脸不由得一僵。

  这不是一连来了好几日春月楼的那位云公子吗?

  郭九娘对这位可是印象深刻的。

  无他,实在是这位郎君生得太过俊美,气度也甚是不凡。

  这样的男子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春月楼的姑娘们个个春心萌动,就盼着能同这位郎君春风一度,共枕鸳梦。

  殊料这位却是冲着绿倚来的。

  这扬州府谁人不知绿倚是廖总督看中的人,谁敢碰她?

  郭九娘昨儿还在庆幸呢,幸好绿倚这几日不在,若不然遇见个这么清隽俊美的郎君,兴许一颗芳心要守不住了。

  做她们这个行当的,最重要的便是守住自己的一颗心。

  最好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郭九娘摸不清顾长晋的来意,将他们二人领进一个屋子后便道:“郎君为了绿倚,一连来了几日。今儿个也是为了绿倚来的?”

  顾长晋下意识望了容舒一眼,见她面色寻常,这才轻轻“嗯”了声:“若是能见绿倚姑娘自是最好,若是不能,郭妈妈是春月楼管事的,有些事问郭妈妈兴许也能解惑。”

  这话一落,郭九娘望着顾长晋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

  她瞥了瞥容舒,道:“人是你带来的,怎地不介绍一下这位郎君?我猜这位郎君不是姓云罢。”

  椎云在扬州化名为云椎,给顾长晋安排的身份便是他的兄长云晋。

  容舒挽着郭九娘的手,笑眯眯地将先前对路拾义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郭九娘的反应与路拾义如出一辙。

  第一反应便是这位是昭昭刚和离的夫君,之后才是那劳什子御史大人。

  知晓顾长晋是何人后,郭九娘多少也猜到了顾长晋的来意。

  “朝廷这是要查廖绕?”郭九娘神色不明地笑笑,“廖绕是个好色的,与同僚来吴家桥消遣一二,是常有之事。只他这人十分谨慎,从不连着去同一家妓馆,也鲜少会同哪位姑娘痴缠不清。我们春月楼是因为出了个绿倚,这才招得他三不五时地来。”

  郭九娘说到这,声音肃了肃,道:“我先同大人说一句,我们家绿倚可一点儿也瞧不上这位总督大人。有一回还趁着他酒醉,断了他一根手筋。”

  顾长晋眉宇微凝,“这是何时的事?”

  “去岁九月。那日大抵是黄汤灌多了,为了博绿倚一笑,廖绕拿起把剑硬要教绿倚舞剑。”郭九娘笑道:“绿倚脾气大,一来气便削了他一记。”

  认真说来,廖绕对绿倚还真是有些真情在。那日绿倚伤了他的手,郭九娘都要觉得这事不好收场了,殊料绿倚掉几滴眼泪,廖绕竟将这事揭过了。

  只一个武将在烟花柳巷被个青楼女子伤了手,说出去到底不好听,知晓这事的人不多,谁都不敢往外传,倒是将这桩意外包得严严实实,连廖总督家中那位都不知他的手是因何受伤的。

  容舒见不必自己问,郭九娘便说起廖绕手受伤的事,暗地里松了口气。

  廖绕写给老尚书的信有问题。

  以顾长晋的机敏,大抵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

第四十八章

  果然, 郭九娘的话刚一坠地,顾长晋瞬时就抿紧了唇。

  老尚书的信曾给他带来极大的违和感,如今顾长晋终于知晓究竟是哪里违和了。

  他看着郭九娘, 认真问道:“不知郭妈妈与绿倚姑娘可愿意替朝廷做事?”

  郭九娘摇着团扇, 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道:“大人是要我与绿倚去做你的细作?廖绕那人好色归好色,能力却大得很,脑子也警醒, 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安然坐稳两江总督的位置,恕我与绿倚不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有些话郭九娘不能说。

  廖绕便是盘绕在这里的一座大山,权势极大,江浙这头的官员个个以他马首是瞻。

  也就梁将军来了后, 方有个人能与他稍稍抗衡。

  眼前这男子委实太过年轻, 年轻到郭九娘不相信他能斗倒廖绕。

  正是这种不信任,令她不敢轻易去冒险。

  顾长晋知晓郭九娘在顾虑什么,也不勉强。待得容舒与郭九娘叙完话,便与她一起离开春月楼。

  这会正是吴家砖桥最热闹的时候, 琵琶声切切若珠玉落盘, 伴着男女间暧昧的调笑声随着香风徐徐送来,若是细听, 还能听见细微的喘气声。

  二人沉默地走在回廊里,走了几步,容舒忽然顿住脚步, 顾长晋瞥了眼她明明不自在却强自镇定的脸, 也跟着停下步子。

  “我带你从后巷那条木梯子走, 我幼时便是从那进出春月楼的。”她尽量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太久没回来扬州, 倒是忘了那处了, 从那儿走要清净多了。”

  顾长晋道“好”。

  容舒说的那条木梯子挨着春月楼的后门,是走水时专门用来逃生的路,又窄又黑。

  循着记忆,容舒很快便找到了那条路。

  空气里少了方才那暧昧的甜香,多了点闷热的朽木味儿。

  味儿不好闻,可容舒觉得自在多了。

  “这处没灯,顾大人仔细脚下。”她好心提醒了句。

  “嗯。”顾长晋跟在她身后,目光在黑暗中盯着她云鬓里一根红玛瑙步摇,道:“你幼时从这走,不怕么?”

  自然是怕过的,只有些事怕着怕着便不怕了。

  她在沈园实在是太孤单了,沈治常年不在家,张妈妈要管漪澜筑,整日里忙前忙后的,她就像一只拘在笼子里的雏鸟,哪儿都去不得。

  好在老嬷嬷从来不会拘着她。

  概因她困在宫里数十年,一直期盼着能出宫,是以最能理解容舒那种困在笼子里的窒息感。

  那会老嬷嬷总会笑着道:“你是承安侯府的姑娘,等日后嫁了人就不自由了,趁着这会还小,多到外头看看也好。”

  又与她立下口头约定,只要她规矩学得好,就能出去玩两个时辰,也不限定她去哪儿,就算她想来春月楼也依她,但只能白日不开业的时候来。

  可便是白日,这条木梯子还是黑黝黝的。郭九娘不下来领她上去,她都不敢走。

  后来她壮着胆子走过几趟后,反倒敢自己一个人走了。

  是以很多事,习惯了就好。

  容舒这般想,便也这般说了出来。

  顾长晋不语。

  习惯了就好,所以是怕过的。

  容舒有心要同顾长晋提一提沈家的事。

  出了春月楼,便道:“顾大人现下可有空?我有一些话想与大人说。”

  顾长晋黑沉的眸子微微一顿,“此处不适宜叙话,我落脚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容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到那里再说。”

  容舒自是没有异议,提起裙裾慢慢跟在顾长晋身后。

  过桥时,瞥见水道里那一艘艘精美的画舫,眼珠子忍不住跟着那些画舫走,脚步便慢了下来。

  顾长晋跟着放慢步子,侧着眸不着痕迹地望着她被灯火映红的脸。

  青石板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还有人在吆喝着卖小食。

  容舒隔老远便闻着松子糖的甜香味儿了,一时便有些走不动路。

  “顾大人。”

  “嗯。”

  “上回在梧桐巷那几碗梅花汤饼的银子都还未曾还你,不若今儿我请你吃松子糖吧?”容舒的视线早就越过他,落在对面桥底正在炒松子的摊子了,“来了扬州不尝尝这里的松子糖,简直是白来一趟。”

  顾长晋眼眸深处浮光掠影般划过一丝笑意。

  他应了声:“成。”

  容舒摸出个钱袋便去排队买松子糖了,顾长晋站在一边的柳树下等她。

  晚风徐徐,银月清辉从树梢倾泄而下,穿桥而过的画舫传来一阵阵缠绵绯色的歌声。

  也不知卖松子糖的老伯说了甚,那扫尾子姑娘一时笑得眼睛都要弯成月牙了。

  待得容舒拎着两个巴掌大的油纸袋过来时,顾长晋方知晓她在笑甚。

  “老伯居然还认得我,特地给我们加了些松子。”说着,递过一个纸袋,道:“喏,这是大人你的。”

  顾长晋接过,果见里头的松子糖层层叠叠裹满了松子。

  他不爱吃甜,却还是陪她吃了一路松子糖。

  焦甜的香气在夏夜里发酵。

  人的心沉在里头,竟多了几丝醺然。

  等到油纸袋里的松子糖吃完,二人也来到了屏南街十八号。

  许是那松子糖太甜,又许是夜色太过温柔。

  顾长晋捏着手里空空如也的油纸袋,藏在心底的问题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心头涌上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