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冠滢滢
“荒唐,这租金是约定俗成的,你区区一介女子怎么敢打破?”
沐晚晴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为什么不敢?女子就不能心怀天下?女子就不能忧天下之忧?女子就不能忠君报国?你们这么想,但问问这些百姓,他们是这么想的吗?”
权利是靠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靠别人施舍。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无数前辈用鲜血替后人争取到了胜利。
这切身关系到百姓的利益,百姓们不再作壁上观,纷纷站出来。“沐小姐,你说的太对了,女子也是人凭什么不能?”
“真是好笑,居然还不许女子忠君报国,都什么人呀,皇上要是知道不知会怎么想?”
“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太不要脸了,我身为男子,也耻于跟你们为伍。”
“沐小姐,我们都支持您,您非常了不起,人美心地善良,跟这些坏蛋是不一样的。”
“沐小姐,他们这是恨您坏了规矩,你收三成,他们收六成,留得住人却留不住心,迟早会生乱,所以才恨死你了。”
“您别怕,我们都会保护您。”有这么一个姑娘站出来为他们谋福祉,太感动了。
沐晚晴刷足了好感值,威望也在渐渐生成,等到了一定的峰值,谁都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眼下,她虽然搞了一条小吃街,但在有些人眼里,依旧是不入流的商人。
赚再多的钱,也得不到半点尊重。
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未,地位还不如工匠呢。
当然,她也是在为百姓谋取最大利益,这两者并不冲突。
孙同知看看沐晚晴,又看看群情激奋的人群,这就是人心所向啊。
不过,她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扔出来?很期待呢。
一道声音猛的响起,“沐小姐,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规矩对治理一个国家非常重要,任何人擅自更改规矩,都将对国家造成不可弥补的破坏,你为了一已之私,轻狂无知,擅自破坏规矩,还洋洋得意,我表示深深的唾弃。”注(1)
一个白面书生从人群里挤进来,神色倨傲,孙同知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不就是杜帅的二女婿赵一帆吗?他怎么也卷进来了?
沐晚晴打量了几眼,忽然来了一句,“敢问,你家里有多少田地?”
赵一帆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我在跟你讲大道理,你不会连这些都听不懂吧?”
这鄙视不屑的模样特别欠揍。
沐晚晴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冷意,“你这话只出了半句,我替你补全。矩不正,不可以为方;规不正,不可以为圆;身者,事之规矩也。未闻枉己而能正人者也。这出自汉刘安《淮南子·诠言训》,意为作为法则的东西一定要公正严明,要以身作则,起表率作用,没听说过自己不正直,就能让别人成为正人君子的。”注(2)
赵一帆呆了呆,“不是这么解释的,无规矩不成方圆……”
沐晚晴截断他的话,“这句是出自《孟子》的《离娄章句上》,喻意做事要遵循一定的法则,这两句话看似差不多,其实有些不同,你的书读的不行,我来教教你吧。”
这对自视甚高的赵一帆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刚想骂回去,沐晚晴来了重重一击,“这句话还能延伸为,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生而为人就得守这些法则,那么我请问一句,哪一条国法规定田租收几成?又是谁家的家规?”
赵一帆脑袋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汉刘安《淮南子·诠言训》。
注(2)这句话的解释出自百科。
第98章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沐晚晴略等了一会儿,咄咄逼人的质问,“为什么不回答?你是读书人,应该对这些法则很清楚,来,就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告诉所有人这些常识。”
“我……我……”赵一帆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国法没有规定过这些,所谓的约定俗成是利益集团达成的协议,但这些能摆到台面上说吗?
沐晚晴不禁乐了,就这点水平还敢跳出来跟她打对擂?“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不敢说? ”
赵一帆不禁恼羞成怒,“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嗯,我,女子。”沐晚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赵一帆,“你,小人。”
“哈哈哈。”全场轰堂大笑,连孙同知也握着拳头放在嘴边作轻咳状,强忍着笑意。
赵一帆的脸涨成猪肝色,气的浑身发抖,“你才是小人,抛头露面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这番话让在场的女子极度不适,忍不住嘘他。读书读傻了吧?边关的女人又不是江南大门不出的闺秀,在街头巷尾出入的女人太多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哪条国法规定田租收取几成?”沐晚晴不慌不忙的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笑,“ 你不说话……难道是你家规定的?失敬失敬,你比国法还要大,比皇上还要大啊。”
一句话就将赵一帆钉死了,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好恶毒的女人,这是要毁了他啊。“闭嘴,闭嘴。”
沐晚晴不知道他是谁,但看他衣着华丽,穿金戴银,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说话又难听,就忍不住想虐他。
“闭什么嘴呀,人长着嘴就是吃饭说话的。”
“晚晴姑娘。”一道略显着急的声音响起。
沐晚晴扭头一看,是杜少煊,他风尘仆仆,额头全是热汗,眉眼带着一丝焦虑。
他还是来了,沐晚晴微微一笑,刚刚想说话,就被赵一帆抢先了一步。
“泽弟,你来的正好,你快把这些闹事的人抓起来。”
杜少煊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姐夫,没啥才学,却自视过高,现在还当众瞎折腾。
“我也很知道答案,麻烦你现在就告诉我,要知道,你可是县学的教谕,身负教导学生的责任。”
他冲对方使了眼色,只要顺着他的台阶下,这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赵一帆眼珠乱转,忽然抱头大叫一声,“哎哟,我头疼,好疼啊。”
杜少煊都惊呆了,蠢成这样也是罕见。
他一旦错过解释的最好时机,名声就全毁了,百姓不待见他,上面的人也不会喜欢他。
但,赵一帆多骄傲的人啊,让他低头比杀了他还难受。
沐晚晴嘴角抽了抽,才知道这货是杜家的二女婿,不是吧?同样是女婿怎么相差这么大?
杜家二小姐的眼神不好啊。
但,就算知道了,她也没打算留情。“装病装的好假,你平时就教学生这一套?那要完蛋了,误人子弟啊。”
赵一帆没想到她如此嚣张,气的想喷人,“女子无才便是德,你看看你像什么鬼东西,读了几本书就不知所谓……”
一生气就忘了装病,百姓们都无语了。
“庸碌之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沐晚晴可不会惯着他,“没品,没德,没才,像你这样的三无男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比屎都不如,最起码屎还能肥沃土地。”
赵一帆整个人都不好了,目露凶光,“粗俗不堪,我跟你没完。”
沐晚晴不但不怕,还火上浇油,“还有一个问题,你家里有多少田地?收多少田租?”
人群里爆出一声,“他家被他读书读穷了,要不是他妻子带来一大片土地和嫁妆,还吃不上肉呢。”
这年头,读书是很贵的,进学堂需要交钱,书本笔墨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沐晚晴恍然大悟,“原来是靠妻族吃软饭的男人,怪不得如此废物。“
赵一帆最忌讳别人说他吃软饭,当场就暴怒,手指着沐晚晴的鼻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好啊。”沐晚晴大大方方的成全他想挨骂的心,“明明靠女人,还看不起女人,虚伪自私愚蠢的傻子。”
赵一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节节败退,只能搬救兵,“泽弟,她在羞辱杜家,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杜少煊本来是为沐晚晴而来,但发现,沐晚晴一个人就能干翻对手,不需要别人帮。
她的战斗力太强了。
“她骂你,又没骂杜家,你什么时候能代表杜家了?”
赵一帆目瞪口呆,“你这样帮着外人,你二姐会很失望的。”
“哦。”杜少煊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晚晴姑娘,他只是我二姐的男人,所说的一切都不作数,不能代表我们杜家的意见。”
他直接撇清关系,然后,无视赵一帆吃狗屎般的表情,转向门外的百姓们。
“我代表杜家宣布,响应沐晚晴小姐的号召,从今天开始只收三成的田租。”
“泽弟。”赵一帆闻声色变,他疯了吗?他这是公然站在利益集团的对立面,纵然杜家是西凉之主,但平白结下这么多仇家,值得吗?
“少主。”随从们急的不行,他应该事先跟杜帅商量一下的。
而百姓们激动坏了,“小将军。”
杜少煊神色庄重严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就是我们杜家的态度,我们杜家驻守西凉上百年,是西凉的百姓在供养我们杜家军,杜家无时无刻感念这一份恩情,我代杜家谢谢西凉的百姓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厚爱。”
一番话让在场的人热泪盈眶,心里热乎乎的,这就是杜家人啊,他们最敬爱的杜家。
“小将军,我们永远支持您,永远支持杜家。”
“不愧是杜家人,心胸宽广,光明磊落,是我们西凉的保护神,小将军,你是好样的。”
“有您这样的杜家子弟,杜家才是值得所有军民敬爱的杜家。”
不光百姓激动,官差们也红了眼眶,满心的感动欢喜,还有浓浓的自豪和骄傲。
沐晚晴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杜少煊只知道打仗,没想到比她想像的有脑子。
他在这个时候表态,刷足了好感值,顺利收获了中下层的心,但也得罪了那些高官和权贵。
这么一来,压力就全到杜家头上,不对,是落到杜少煊头上了。
她心思转了几转,微微笑道,“小将军,我很感佩您的为人,所以 ,想将我最近研发出来的沐氏水车献给您,这跟江南的水车不一样,适合西凉的特殊地理环境,只要有它,西凉的土地就不再缺水……“
她说的稀疏平常,却如同将一 颗重型炸弹扔进了人群,全场哗然,激动的不行。
杜少煊虽然不懂农事,但也知道制约西凉发展的一大原因,就是干旱缺水。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沐晚晴挑准时机将这一大杀器抛出来,“这样吧,第一架水车就架在杜家的农庄,您看如何?”
献不献的只是一个由头,只要成功了,沐氏水车就能留名青史,作为研发者自然也会留下一笔浓墨重彩。
杜少煊略一沉吟,“在渭河畔有一大片军田,不方便浇灌,不如就在那边试一试?”
沐晚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选址妙啊,心怀军民,大公无私的人设就立起来了。
杜家能屹立百年,不仅仅是靠军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