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鹅
“爷,我和你们一起!”曾铁柱跟在后面。
除了关心亲爹的身体健康,曾铁柱还想去找找曾秀才,万一对方会收留他呢?总比在家里强!
而且秀才人好,秀才娘子心软。
说不定得知曾老三病了,他再哭一场,他们还会给些银子,至少家里不用花钱。
等几个人到了县里,已经是傍晚。
找到金大夫的店,他一看情况,大包已经油亮亮的,按一下硬邦邦,曾老三疼得直叫唤。
金大夫摇了摇头,“这样了才把人送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大夫,我们大老远过来,就是相信您的医术,只要把人救下来,怎么都好说!”
曾爷爷连忙说道。
金大夫先收了订金,五两银子,给钱的时候曾家人心里在滴血。
随后,金大夫命人点了六盏灯,让屋里亮堂堂的,又沸水煮了匕首,还准备了烈酒。
“忍着点儿!”
金大夫拿了木棍让曾老三咬着。
他刚含住,金大夫手起刀落,没等人注意,在老三背上的脓包上划了十字花刀。
当里面的脓被挤出来,曾铁柱忍不住想起了村里养的蚕,快吐丝的时候,又白又肥,跟他手指一样粗。
脓包里的脓也是这样子,又白又粗。
曾老三疼得满头大汗,要不是咬着木棍,他的惨叫声能传到两条街外。
曾家人隔了几米远站着,看到这画面,曾老二往曾爷爷背后躲了躲,“老三这回受罪了!”
不说划开的皮肉,单是金大夫使了那么大的劲儿,不断揉挤按压,一看就相当疼,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
“大夫,还,还没好吗?”
曾爷爷也吓着了,拿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早着呢!要把脓根挤出来,还有黄脓和污血,全得挤干净,最后流出鲜血,这才算完事。”
金大夫这么一说,连曾爷爷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也忍不住腿软。
都说得了疽会死人,史书里也有名人是因为这个病死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我先出去,老二,你在这儿守着你弟弟——”
看到涌出来的脓血,曾爷爷有点儿晕,连忙把老二推出去,他快步走到门外。
“你们盯着,我去缓一缓!”没一会儿,曾老二又把侄子们推了出来,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金大夫一直忙到月亮出来,才算是把脓包清理干净。
在他喷烈酒的时候,曾老三嘴里的木棍掉了,啊的一声惨叫,吓得门外的曾爷爷和曾老二同时哆嗦了一下。
金大夫在伤口上涂抹了一些药膏,让他们把曾老三抬到病床上。
“面朝下躺着,敞着背,等结痂就好了。夜里盯着点儿,要是半夜发烧,记得喊我。能不能熬过,看头两天的情况……”
金大夫喊药童给曾老三灌了一碗乌黑的汤药,摆摆手回去睡了。
“爹,五两银子这么没了?”曾老二小声问道。
旁边的药童看了他一眼,一副你真没见过世面的眼神,“五两是定金!后面喝药住宿吃饭,都是要交钱的!”
啥?!
曾老二傻眼了,曾爷爷也眉头紧锁。
本来分家的时候每家只分了八两银子,这回为救曾老三,不得把他家里掏空?
今年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曾爷爷叹了口气。
进了秋天,先是老四盗窃被抓,接着家里卖地,后来分家,铁柱得天花,被秀才赶回来,又遇到曾老三得疽……
这一样一样,麻烦像赶趟似的找上门,没个停歇的时候。
“爹,我和大哥凑的钱,借给老三治病用,以后可是要还的!”
来的时候曾爷爷怕银子不够,好说歹说,让老大和老二各拿了一两银子出来,这时候老二提起这事儿。
“主要是怪老四,要是他不小偷小摸,也不会有这些麻烦。”曾老二叨咕着。
曾铁柱低着头,听着二伯的抱怨,握紧了拳头。
看到孙子默不吭声,曾爷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段时间他抽空把自己还记得的一些知识教给曾铁柱,发现这孩子的确是读书的料,很聪明。
曾爷爷打算等儿子们回来,开个家庭会议,跟几家提一提供曾铁柱读书的事情。
曾家要翻身,必须供孩子读书!
谁承想,老三得了疽,病成这样,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银子。
要是最后真欠了债,即便曾爷爷愿意,其他儿子也不会答应拿钱供铁柱读书。
好在铁柱还小,只有7岁,可以等他大一些,家里条件好一点儿了再说这事儿!
曾爷爷安慰着自己。
第二天,曾爷爷把其他人都打发回去了,只留下自己和老二,还有曾铁柱。
曾铁柱又去县学门口守了一天,还是没打听到曾茂的消息。
他想去别的秀才家给他们的孩子当跟班,可是其他秀才没有曾茂那么好的脾气。
看到一个脏兮兮,满脸麻子的小孩,他们纷纷挥手赶他走,仿佛他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有了对比,曾铁柱才知道曾秀才人有多好,在秀才家有多幸福。
可是,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曾老三病着,曾爷爷和老二也没闲着,留下曾铁柱照顾他爹,另两人去码头扛货。
虽然曾老二刚在河边干了30天,人也瘦得厉害,可是在县城呆一天,就多一天开支。
人不能闲着,能挣几个铜板也是好的。
直到第四天,曾老三才慢慢好起来,人能下地走动。
一听说这次治病花了七两多银子,分家分的银子快用光了,曾老三哪里还坐得住,闹腾着要回家。
金大夫说为了确保,必须再住两天。
曾老三不肯,认为大夫是为了坑钱,气得金大夫挥手赶人。
“走走走,你们赶紧走!我记住你们几个人的脸了,以后老夫不给你们家任何人看病!”
金大夫喊徒弟和药童把曾家人轰了出去。
哪怕曾爷爷说治病该听大夫的,曾老三依旧坚持回家。
结果回去后半夜开始发烧,他忍着没喊人,到早上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烧糊涂了。
曾爷爷又把曲大夫请来,来回折腾了几次,不但分的八两银子全花光,还在老大和老二那儿各借了一两多。
“我早劝你在县城把病瞧好,你偏不听。这下人吃亏受累不说,钱也没了。”
看到儿子瘦得只剩皮包骨,曾爷爷不知道说什么好。
奉天在曾家吃完瓜,回来跟明庭八卦。
曾铁柱这回不但不能上学,还得帮家里做事,他们家还欠了钱。
“老大,就这么放过曾铁柱,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奉天好奇地问道。
“钝刀子割肉,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等着看好戏吧!”
明庭咬一口桂花糕,又含一口蜂蜜水在嘴里,美滋滋。
明庭有很多办法对付曾铁柱,能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在曾铁柱忽悠他去河边,对他动了杀心的那一刻起,明庭放弃了。
真当本运灵很好欺负吗?天地是我父母,欺负我,看我爹娘怎么收拾你!哼!
老天盯上一个人,想叫人倒霉,那可不是一阵子,而是一辈子!
奉天瞬间明白过来,连忙喊老大666,狗腿子似的给明庭捏肩捶背。
这金大腿它得抱紧了!
因为曾老三生病,欠了自家的钱,曾家大嫂和二嫂说话一直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在挤兑他们。
别看他们是亲兄弟,穷人无亲戚,手足也是如此。
这时候债主是大爷,他们对老三两口子说话不客气,下边的孩子们也孤立老三和老四两家的孩子。
原因无他,老大老二家里过得更好。
而曾老四,是害得家里卖地赔钱的罪魁祸首。
曾家老大老二年纪大,膝下的长子次子已经结婚成家,家中壮劳力多,干活的人多。
农闲时候男人们去扛包,女人们做针线,每天都有进账。
老三病刚好,这回元气大伤,力气活儿干不了。
他的长子才13岁,离成家还早,家里没顶事儿的男人,劳动力不足,日子越来越拉胯。
等到冬天,彻底闲下来,曾老大和曾老二在商量着建房子,离开老宅,让媳妇儿出面要债。
可是曾老三家里哪有钱!
老大和老二也知道弟弟家里的情况,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把曾老三教训了一顿。
这一回,曾铁柱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以前大伯和二伯人挺好,怎么一牵涉钱的问题,他们马上翻脸无情了?
曾铁柱想到爷爷说的,让伯伯叔叔们出钱供自己读书。
现在他有些怀疑,真的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