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徽
“是的!”田中雅子回答道,又没忍住补充了一句:“不过她一直都是这样,不管想什么都不会和大家说。”
课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做情报人员的,想法都藏在心里也很正常,他只是转向了擦鞋匠:“你之前跟踪了竹间惠子好几天,她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最不对的地方,就是很放松,没有自己可能被跟踪的紧张感,只用了一些最基础的反跟踪手段,完全没有发现卑下的跟踪。”擦鞋匠回答:“而且她似乎很喜欢每天在报社审稿的生活,经常笑容满面。”
课长记下这个疑点,说明竹间惠子可能更向往简单的工作,而不是成为提心吊胆的情报人员。
“事情我都明白了,你们的判断不能说有错。”课长回答:“虽然不能排除竹间惠子遇害的可能性,但是叛逃的可能性也很大。”
说着,课长的神情和语言也越来越严肃:“你们需要明白,如果竹间惠子真的叛逃了,她将会成为我们在远东第一个叛逃的日本情报人员,这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所以任何人,只要看到竹间惠子,必须要完成清理,我们特高课,决不能有一名叛逃的日本间谍!记住,只要遇见竹间惠子,不管她是被拷打后背叛还是自行叛逃隐形埋名,都杀无赦!”
“嗨伊!”所有人大声回答道。
此时还在昏迷当中的竹间惠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工农党和田中雅子的“帮助”之下,已经上了清理叛徒的名单,毕竟日本人在远东战场,或许有叛逃的中国籍情报人员,但是从没出现过叛逃的日本籍情报人员,这事情万一落实,足够让一批人剖腹谢罪,也会对日本情报机关的掌控力造成严重打击。
等到大家在香港靠岸的时候,竹间惠子还是易寒星补妆之后的模样,至于妆容焖这么多天竹间惠子的皮肤会不会有问题,在座除了竹间惠子自己,谁会在意呢?
下了船的时候,组织上的同志们都是热泪盈眶的样子,两个人带着竹间惠子去香港的安全屋,另一人飞快地跑去找宝宝的姨妈去了。
易寒星一家人看着香港繁华的模样和耳边不熟悉的粤语,不由疑惑:“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这时候,之前被提醒了军用毯子和军用水壶问题的人家靠过来了:“两位老弟你们有地方去吗?要是没有的话不如和我们一道?”
“老哥你们有亲人朋友在这里?”寒星爹疑惑地一问,又拒绝道:“我们跟着过去打扰恐怕不太好,香港这里租房应该和上海一样比较容易,我们找个中人就好了。”
“你们就别和我们客气了。”那家老太爷说着:“要不是你们提醒,我们肯定会被日本兵发现问题,这说是救命之恩都不为过了,我这边投奔的是我过命的老兄弟,他那里屋子多得很,肯定不会在意多腾出来三四间给你们的。”
听到这话,易寒星忍不住道:“听说香港寸土寸金……”这三四间屋子究竟是多大的房子才能腾出来啊?半山庄园?
“没事!”老爷子一摆手:“我兄弟说了他们有几百间房子可以住,让我带着家人朋友尽管投奔!他保证我们的居住安全!几位恐怕不知道,这香港的治安比以前的上海还差,你们作为无依无靠的外地人,被宰一笔还算好的,就怕有人谋财害命,我们的儿子都是同袍,这种事情就不要和我们客气了。”
“那说好我们要付租金的。”寒星爹和程老太爷对视一眼,说道。
“什么租金不租金的!”老爷子一摆手:“我看你们都是文化人的样子,在香港这边也没什么谋生手段,要是不介意,到时候教教我老兄弟他们家里的娃娃认字算数,束脩抵了全家的吃住都有余呢!你们过来,也是我们沾了文气。”
易寒星听到老爷子这话,就有种不妙的预感,最终大家因为盛情难却,跟着人家来到了他兄弟的地盘,易寒星才知道这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感情他兄弟拥有控制着的几百间房子,是几条街的屋笼啊!那会控制这里的究竟是什么人,显然也一目了然了——这就是秦观宇家里的通航,这片地界古惑仔的老大啊!
嗯,在这种地方,对方只要不被手下宰了上位,想要保证大家的安全,还是没问题的,易寒星想着,就是日本小分队来了,估计都在人海战术之下有来无回,真是再安全不过了,就是能和这种人家成为过命兄弟的老爷子,看来也有些战绩啊……
就是吧,原来五十年前的古惑仔们就已经喜欢带大金链子了吗?当易寒星跟着进去了老爷子兄弟的堂屋里看到给大家接风的一群头目的时候,被一屋子的金子闪的有点眼睛疼。
“孖哥!我们有十年不见了吧?”老大一看到老爷子就立马抱住捶背:“没想到我们老哥们还有见面的一天!”
“你这个老六!下手轻点,你哥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受不住你的拳头!”老爷子嫌弃道。
老爷子这话一出,古惑仔老大立马嚷嚷:“明明十年前孖哥你还能拿石锁当玩具,现在连拳头都受不住了?是不是被这群狗日的日本人折磨的?听说你们在上海连菜都没得吃?看我侄孙子饿得,脸都白了!”
“你那侄孙子是因为生病发烧了。”做了十年良民的老爷子也受不了自己兄弟这样了:“日本人手下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不然你侄子也不会想办法拿到香港的票让我们过来香港了,这都要多谢政府惦记着我们这些军属,不然上海一票难求,我们恐怕是买不到的。”
“嘿!大哥你之前听说新政府成立,就拖家带口的过去内陆,我们本来还觉得你决策做的不对,但是没想到小侄子这么争气!居然考到了青浦军校,毕业就是少尉,现在都上尉了吧?”
老爷子闻言胡子一翘:“还好还好,之前淞沪会战又立了点功劳,现在是少校了。”
“哎呀!那可是厉害了!”屋子里的众人立马有眼色的吹捧。
等完成一轮认亲叙旧和吹捧之后,古惑仔老大才问老爷子:“您看这两位老先生和他们的家人是?”
老爷子立马拉着自己的兄弟道:“这位老爷子是你侄子军中同袍的家人,他们两家是儿女亲家,这不是孩子也在战场,他们作为军属和我们一起坐船来的香港,之前多亏他们提醒,我们也是不灵醒,之前还拿着军用水壶和军队发的毯子就想上船,还好两位老弟提醒我们赶紧把那些东西扔掉了,不然日本人一检查估计就猜到我们是军属,到时候别说上船,有没有命都不好说,所以他们可算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这不我就邀请他们来你这里了,别的不说,我救命恩人的安全你可要给我保护好。”
听到老爷子这话,古惑仔老大拍胸脯:“孖哥您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就给恩人们安排在我们中心区!除非日本人带着迫击炮来,不然我们这里绝对安全!”
“不止呢。”老爷子也不忘给自己兄弟安排好处,这见面当场就打算落实:“你之前不是还发愁兄弟家里的儿孙实在是不争气吗?这两位老弟和这位小兄弟可都是认识字读过好些年私塾和学校的,肯定能教得好兄弟们家里的孩子!”
听到这话,古惑仔老大的热情立马提高了一个度:“哎呀那可真是要辛苦几位先生了啊!你们都不知道,那些穷酸要么是快饿死了也不愿意来教我们家的孩子,要么就是那水平我一个没读过书的都知道不行,要么教了不到一个月就请辞,咱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有靠谱的先生过来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寒星爹、程老太爷和程深都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但是还是被赶鸭子上架地答应了下来,说定了这两天修整一下之后就立马开始教导孩子们。
相比于三人,受过后世“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相关辛酸事迹洗礼的易寒星立马明白,要说人家先生不愿意教还能是因为坚持所谓风骨,教不好还能是因为水平问题,但是教不了一个月就请辞,绝对是因为有熊孩子或者熊家长!
易寒星同情地看向自家没有防备听到能帮忙就一口答应下来的亲爹、亲姐夫和亲姐夫他爹,估计这三位还以为这边的学生也和老家那种被家长教训地见了老师和老鼠见了猫一样乖顺的孩子一样呢!这古惑仔老大的兄弟们看着就不像是能讲理的样子,到时候估计有亲爹他们好受了!
只希望到时候亲爹他们的血压能够健康,别被熊孩子和熊家长气出个好歹来。
想到这里,易寒星就庆幸人家老爷子出于老一辈的老思想,自动就忽略了自己这个女娃,对老师的人选集中到了家里三个男人身上,不然自己这暴脾气,怕不是要和熊孩子当场大战三百回合!然后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在和熊家长对喷三百回合!
有功夫受这气,干点啥不好呢?
本来寒星爹三人只有感觉不太对劲,但是一看到易寒星同情的眼神,一向知道自家这个女儿/侄女/妹妹机灵的三人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看寒星这表情,好像在这里教书不是什么好活?但是三人即使猜到了,也不明白,这活究竟为什么为让寒星露出同情的表情?
不明所以的三人只当了三天先生,就明白了寒星的同情:“你们给我安静!这是在上课!在上课!你们几个!不许打牌!抽烟的给我熄了不然我把烟头按到你们头上去!”这是面对少年班的程深,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要出来了,。
“你们家孩子都八岁了!还能拉裤裆里面,难道还指望我给他换不成?!你们要是连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教不会孩子,就别送他上学!”这是和质问为啥不照顾好孩子的熊家长当面对线的初小班老师寒星爹。
“这孩子考试都是个位数的分数,你们不让他回初小班重新学,他在高小班能听得懂啥!”程老太爷也饱受折磨:“啥?孩子还没开窍?那等他开窍初中都毕业了,还是不会两位数的加减乘除!”
备受折磨的三个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初就应该相信寒星,在她露出同情表情的时候,就应该拒绝教书!
寒星:啊切!啊切!谁在念叨我?
一周之后,受不了的寒星爹和程老太爷达成共识:“亲家,我觉得吧,这种工作还是应该交给年轻的孩子们是不是?我们两一把老骨头了,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折腾啊。”
“是的!”程老太爷心有余悸:“我看修德知书达理,而且会照顾孩子,这当初小的老师完全没问题嘛!寒星更不用说了,作为我们两家学的最好最全的人,她才是应该教初中的人,至于程深,让他来接替我教高小就好了。”
为了能够逃离魔窟,程老太爷不惜献祭亲儿子亲儿媳。
寒星爹也是愿意献祭两个亲女儿的人,点头认同:“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那我们去找负责人说说?”
此时的易寒星还不知道,自家两个底线逐渐下降的老头已经无师自通了献祭流。
第94章
毕竟是亲儿子亲女儿,如果有的选择的话,寒星爹和程老太爷是不会这么坑自家儿子女儿的,但是实在是因为两人多次试图辞工未果,于是脑海中就有了给你们找个更合适的,放过我们一把老骨头的想法。
当提出田修德和易寒星的时候,负责这边学校的人有点犹疑:“她们两个人行吗?”
“怎么不行?”寒星爹立马打包票:“她们绝对比我们合适!”
“您大女儿不是还要带孩子吗?”负责人想着,这一个贤妻良母,能有多少知识?
“在家带两个孩子是带,去学校带一群孩子也是带,让她带着儿子女儿过去初小不就可以了?”寒星爹说:“而且内子和亲家母也可以帮忙带孩子的。”
程老太爷想的更多,知道人家可能不放心田修德的学识水平,连忙说道:“我儿媳妇在家里也是通读了女四书,学会了所有常用字的,而且还是管家算账的一把好手,教一教初小的识字算数,那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她性格温柔善于和孩子相处,想来教的会比我亲家要好。”
负责人想了想,勉强接受了程老太爷的说法,这教初小就是识字和简单的算数,田修德应该也能够胜任的。
说完田修德之后,负责人开始说易寒星的问题了:“您这边换成田女士,那是没问题,但是寒星的话……她和初中那些学生差不多大啊?怎么可能过去教他们?”
“怎么不可能?”寒星爹尽说大实话:“寒星对初中知识的掌握比我女婿好多了,程深都行,她自然也行,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让她教高小也行,就是她脾气没那么好,我怕直接和家长吵起来。”
程老太爷听了眼皮都不动一下,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程深从小读私塾出身,初中的那些知识他是真不行,反而是寒星,之前在上海读书的时候就经常是学校前三名,很多有标准答案的科目都是满分,说她初中知识掌握的比自家儿子好,那绝对是一点都没掺水的实话。
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自己和亲家公才会考虑着让寒星接替程深教初中,换程深来高小。
负责任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原来寒星的水平竟是比小程先生还要厉害啊!”那我们连小程先生教的都学不好的孩子们究竟是多差劲?
“是啊是啊。”寒星爹连忙说着:“所以我们就这样换了?”
“我和大哥报备一下,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可不是不可以。”负责人说道。
这就是可以了!
自觉已经脱离苦海的寒星爹和程老太爷回家就通知了女儿女婿。
易寒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爹,我也是要读书的,哪里有空给他们上课啊?”
寒星爹志得意满抚摸胡子的手一顿:糟了!忘了还有这事。
但是不要紧,寒星爹立马反应过来:“现在还没到下学期报名的时候呢,家里又没关系能让你插学,这还有三个多月呢,你怎么就不能教了?”少三个月也是好的啊,而且后面即使易寒星要读书,也不一定就需要自己和程老哥顶上了。
“你们坑起自家的孩子来,可真是不心疼啊!”易寒星忍不住吐槽。
寒星爹心虚了一秒,又理直气壮:“你这孩子早就知道这工作不好做,别反驳,你当初那眼神我们都记得,但是你居然一点都没提醒你亲爹,亲爹有事女儿服其劳,这不都是应该的?”
行吧,易寒星看到亲爹和亲近的程伯父这几天憔悴的样子,也不舍得让他们再受苦,不就是三个多月吗?干就干了!
双方达成一致,在一旁的田修德:……你们是不是忘了问我的意见?寒星是没提醒,那我是造了什么孽?!!
所以啊,人就不能太温柔,不然大家都没想到你居然会想要拒绝,虽然到最后,田修德也没把拒绝说出口。
第二天,易寒星跟着程深大致见识到了学生们的群魔乱舞之后,立马觉得这事不能这样下去。
这么想着,易寒星直接找到了田光前同袍的家里。
“哎呀,寒星来了?”
“是啊!张老爷子,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找您来了。”易寒星说道。
“什么事情?”老爷子问:“你尽管说。”
“您家的孙子孙女们,是也送去了学堂?”易寒星问。
“是啊,他们年纪都不小了,难道还每天在外面疯玩不成?”老爷子回答着。
“那学堂什么情况,您应该知道吧?”易寒星这几天相处,也知道他们的性格,更知道他们听不懂委婉的话,于是非常直接地说道:“我说实话,不好好管管,一直这样子放纵下去,这些孩子们,一个也学不好。”
“何出此言啊?”老爷子着急问。
“第一,学堂纪律太差,有心的学生没有环境学习,第二,部分学生没法管束,无心向学还带坏同学,第三,家长没有学习的意识,不懂却乱指手画脚。”易寒星说道。
“这……”
“我知道您和老大应该是真的想让孩子们好好学的,我这边也有解决的办法,只是需要您和老大给我撑腰,让我的办法能够执行下去,这样学堂才能有个好风气。”易寒星说道。
“这绝对没问题!”老爷子打包票:“我这就替我六弟答应下来了!待会儿我就和他说,你尽管放手做!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不?”
“还真有!”易寒星说道:“借我几十个人,最好是家里没学生就读的壮汉。”
易寒星摩拳擦掌要好好解决学堂问题以免让自己受苦的时候,竹间惠子已经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地将所有情报都说了。
整个在船舱的过程,竹间惠子虽然没有什么反抗,但是也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本来大家都以为来了香港之后要审问很久,还担心会因为竹间惠子交待地太晚让日本人把间谍学校都转移了,却没想到竹间惠子很干脆地就交待了。
干脆地香港党委负责人都惊到了,听说竹间惠子打算直接招供,都进去旁听了一番。
看到负责人来,竹间惠子一笑:“你们这架势,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直接招供,害怕我提供假情报?”
众人没有否认,不得不说确实是有这个顾虑在的。
“你们放心,我保证我提供的情报都是真的。”竹间惠子说道:“至于我为什么直接招供,是因为我都到这里了也没日本人找到我营救下来,想也知道要么严刑逼供下招供、要么受不住酷刑死去,我这个人比较惜命,也不想尝试那些刑罚,所以干脆直接交待了算了。”
本来竹间惠子说严刑逼供的时候,还有人想解释说我们工农党从来不搞刑讯逼供这一套,但是一听她因为害怕酷刑想要少受罪于是直接招供,顿时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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