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异果
“小红?小红你在哪?”宁有鲤惊声。
“……无事。”床下传来幽幽的声音,“你且睡吧。”
宁有鲤:“……”
把魔尊挤下床去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
转眼就到了除夕。
一片爆竹声中,客栈还给送了两盘好菜,多亏店小二和掌柜家就在这个镇上,宁有鲤不用对二人被迫007感到内疚。
到了这一夜,客栈里只剩他们两个客人了。
趁着鞭炮停歇的空档,宁有鲤听店小二讲起年后各会上好玩的事。
“那庙会上扮的是各路神仙,据说拜一拜愿望便能成真;花会上是花农特意培养出来的抗寒的花,争奇斗艳;元宵灯会那才最绝!各人手制的灯就不说了,听闻这镇上有位从宫廷告老还乡的灯匠,做出的灯岂是那俗物可以媲美的,还有——!”
店小二说得眉飞色舞,激动时声音堪比喇叭,掌柜咳嗽了好几下,才让他反应过来压住声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低声道歉,继续补充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还有,花灯会有个传统,年轻男女若一起把名字写在上面,再把灯放飞,就能白头偕老,比翼双飞。”
“正适合你们两个!”
宁有鲤看了看苏予川,面露迟疑,“其实我们不是……”
“好。”苏予川答了店小二这句,简洁明了。
宁有鲤的解释便咽了回去。
也是,跟有一面之缘的人解释这个……似乎也没太有必要。
苏予川转头,见宁有鲤没再反驳,而是低下头乖乖吃东西,眼底不禁漾出几分柔和。
店小二还嫌不够,直接去柜台拿笔写下时间和地点,“这几个地方都是最热闹的,二位客官要是有空,就去看看。”
“多谢。”苏予川接过纸张,扫了一眼,将其记在心里。
“您去保准错不了,明年还想再来……”
大年初一,各家开门大扫除,串门拜年。这一日没什么活动,宁有鲤便在客栈呆着,小镇人情简单热情,她光是呆在楼上,就听见客栈老板与店小二在门口道贺的声音。
到了大年初二,就已经有操办庙会的店铺开始张罗了,但因年后五天内各人基本都在忙自家事,只是小打小闹,短短两个时辰就差不多结束。宁有鲤带着苏予川下去逛了逛,便又回来了。
她的目标,是初六的大庙会。
大庙会名副其实,这天清晨,宁有鲤还未睁眼就听见楼下传来敲锣打鼓声,好不热闹。推开窗户一看,装扮成各路神仙妖魔的队伍排成一行走过,后面还跟着一群穿着喜庆、笑着闹着的小孩子。
“走了!”
苏予川没等回应,直接被拽走。
积雪未化,没被扫到的地方反射着亮眼的莹白。一溜队伍慢慢腾腾地,一边表演一边呼唤,吸引着镇上的人跟上。
队伍越来越庞大,宁有鲤也不急,在路边跟一个老爷爷买了两串糖葫芦,递了一根给苏予川。
苏予川无奈接过,还被称赞了一句:“好配。”
魔尊一身绣着暗金的赤红衣裳,配着手上那挂了蜜糖的山楂果,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宁有鲤边逛边看,感觉这个大庙会和赶集差不多,但比赶集规模大得多——庙会对于平雨镇来说有着不可代替的祈福意义,全镇都乐得凑热闹出来摆摊,于是将东边庙宇附近的空地占得满满当当,更有佳节气氛。
两人像之前那样分工合作——她买东西,苏予川搬东西,配合得十分稳当。但这一次因为人多,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东西放进锦囊,以免抱着一大堆七零八碎的物件。
当然,还是要留几件作为掩饰的。
抱着东西的苏予川低头看了看自己毫无空闲可言的手,又看了看宁有鲤左右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番薯,啃得正欢的样子——
还是算了……
神庙就要到了,红绿绸子挂了满檐,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宁有鲤拉着苏予川从人群挤进神庙,刚一进来,就有一个包着红绸的球丢了过来,刚好砸进苏予川怀里。围观的众人一下子爆发出喝彩,其间不乏艳羡的眼神。
被遮挡了视线的魔尊:“……”
“真是个有福气的小伙子啊。”旁边一个老妇感叹,“等下再受了庙神的祝福,能保佑这一年平安顺遂。”
宁有鲤听见了这话,好奇道:“大娘,这球是做什么的?”
“你不是我们镇上的吧。”老妇笑呵呵地看了宁有鲤一眼,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说:“这球啊,传说是庙神的法器,砸中谁,谁便能在下一年心想事成。喏,后面那群孩子,都是过来抢它的。”
宁有鲤回头一看,好几个挂着鼻涕的小孩用失望的目光注视着苏予川,扒着眼皮冲他做鬼脸。
她刚想笑,就见几个戴面具打扮得很花哨的人走过来,抬手就要拉苏予川。
但魔尊岂是能随便碰的?
苏予川目光一沉,周围几人就感觉有些动弹不得,控制不了身体,惊诧又疑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咳咳咳!”宁有鲤疯狂咳嗽了几声,拧着眉头摇了摇头。
他们在客栈就约定过,除非遇见危险或是有敌意的修士,否则不会暴露自己。
苏予川周身的气势顿时舒缓,那几人晃了晃手臂,发现又能动了,便将苏予川邀到台子中间,让他接受庙神的祝福。
见到这次庙神祝福的居然是如此天人姿容的年轻人,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欢呼,年轻姑娘们脸色尤其喜悦,捏着帕子的手抵在胸口,脸颊红霞蔓延,一看便是芳心萌动。
宁有鲤心中早有所料,偷偷笑话了苏予川一下,又将全部目光给他。
所谓祝福,就是从天上往下撒各种颜色的纸片片。
五彩缤纷的彩纸从天上漫漫落下,仿佛四散的蝴蝶,落了苏予川发间、肩膀,果然增添了不少新年的喜气。
寻常人被这么祝福,早已喜笑颜开,连连鞠躬道谢呼喊,但这个位于祝福中心的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抱着几个盒子,仿佛这不是一场祝福,而是一场折磨。
看堂堂魔尊居然在人间接受庙神的祝福,堪称矛盾的关键字一相叠,不知是几倍的好笑啊……宁有鲤乐得开怀。
但这还没结束。
接受了庙神祝福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将彩纸摘下,这种习俗视为“加固”神的祝福。
于是苏予川只能顶着一头七彩装饰跟宁有鲤继续逛庙会。
顶着这一头东西,也是有好处的。
任谁见了苏予川,都知道他是今年被庙神祝福的十人之一。在平雨镇,被庙神祝福的人是带着福气来的,不能以常理待他们,于是各个摊子都免费的免费,打折的打折,就差把摊子也给他了。
等宁有鲤满载而归地回到客栈房间,从锦囊里掏出来的东西几乎让他们没个落脚的地方。
“好好休息,明天再战!”
苏予川摘下头顶的一条红色纸片,神情难以言喻。
过了庙会,就是花会。
较之喧闹的庙会,花会则显得“文明”多了,平静悠远的湖边摆满了盛开的鲜花,将寒冬变得绚丽又唯美。
这个时节,能够开花的品种很少,可见人们费了多少精力才将其呵护培养出来,形成冬天一副绮丽的画卷。
宁有鲤仍在挑选:“这盆给桑师姐,这盆给童师妹,这盆给……”
若说清匀宗的仙花灵草模样定是比人间好上太多,也不畏严寒,但人间生长的花朵就是平白多了几分凛冽的尽头,多了几分特有的味道。
苏予川这次换成了两手端盆。
宁有鲤一手托着一小盆腊梅,注意到苏予川视线一直落在自己手上,便好奇地抬手问:“怎么了?你喜欢这盆?”
苏予川:……
“没有。”
等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正月十五,新年落幕的时候。
这一天,月亮将会很圆,也代表着“团圆”之意。但白天人们还是正常生活,没感受到多少过节的气息,但等太阳一落山,这个节日才正式拉开了属于它的帷幕。
星星点点的光晃着从桥上飘起,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升到肉眼只能看见一个光点的位置,便于周围的群星结合成一片。
这一次,他们终于没再拿什么多余的东西。
宁有鲤买了一盏莲花样的河灯,提着它走在前面。桥边人很多,但到河边就开始稀疏了。成排的垂柳落光了叶子,在寒风中摇晃那光秃秃的枝条。
宁有鲤选了两棵树间没人的地方,走过去,拿出摊主赠予的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才递出来,“还有你的。”
顿了顿,改口为:“……你想写吗?”
苏予川的回答便是拿过了灯,在“宁有鲤”旁写下“苏予川”,一左一右,对称对仗。
“再把它放到河里去。”宁有鲤兴致勃勃,“放进去的时候许愿,但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纸做的莲花轻轻一荡,便被推入水中。上面载着一截蜡烛,约莫能烧上半个时辰,等它一灭,整朵莲花便要孤零零地沉浸在湖水里了。
但人们才不顾及这些,要是只是燃烧时候的美好罢了。
苏予川注意到那些升空的花灯,不禁出声问:“只要放在河里的灯?”
宁有鲤点点头,颇有理由,“放飞的花灯载着火太危险,我怕掉进丛林,天干物燥,烧起来就不好了。”
时刻牢记防火救灾知识!
苏予川却被这理由逗笑,低低地笑了一声,道:“不如,我为你做一个。”
“怎么做?”宁有鲤眼巴巴地问。
话音刚落,她便被苏予川从下托住了手掌,一抹金光从她手心闪动,逐渐化作了莲的形状。
其中金絮跃动,犹如烛光。
“还要写名字吗?”宁有鲤静静地凝视了片刻,抛出一个相当破坏气氛且直率的问题,“这个要怎么写上去?”
苏予川沉默了半晌,也犯了难。
但最终,他还是用魔气在上面刻出了名字,即使不甚清晰。
金莲晃晃悠悠地升空,宁有鲤仰头看着,眼底全是它的影子。
自然也没留意到苏予川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愈发收紧。
等宁有鲤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握着时,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目光微垂,落在那白玉似的指尖上,又抬头看了看苏予川,却见他仿佛没有察觉,望向正在浮起的灯火。
刹那间,世间万物仿佛都静止下来,耳边的嘈杂声也渐渐远去。
有那么一瞬,宁有鲤感觉就一直这样下去也很不错,也向着天边望去。
她没有挣开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