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籍
宋裕又扔还了一包给周徵。
“多谢世子的好意。”
“多出来的那一包,周徵,你要赔罪就得自己去。”
宋裕点到为止。
“谁说我要拿这个向蒋瑛赔罪?”周徵稳稳地捏住那包栗子,话是这么说的,可事实上这几日他一直在想自己话是不是说太重了。
宋裕觉得好笑,“我说蒋瑛了么?”
周徵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想打马离开,可临走前,却又忍不住望向宋裕,“宋裕,你当初跟周芙表露心迹之前,是怎么确定周芙也喜欢你的?”
周徵眼底有自嘲,也有隐隐的期盼。
宋裕笑道,,“周徵,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们分开过。因为那时候我们从未对对方说过喜欢,所以周芙差一点放弃我了。周徵,你若是一直试探,蒋瑛也会放弃你的。”
身为过来人,在提到放弃二字的时候,宋裕的嗓音有一瞬间的黯然。
“周徵,一个人喜欢不喜欢你,你真的不知道么?”
“蒋瑛如今只是躲着你,等有一日她不躲你了,那说明她对你半分喜欢都没有了,那就晚了。”
周徵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过了很久,才缓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策马往军营驶去。
也是巧。
他进军营的时候,蒋瑛可巧蹲在营帐边在用扇子扇着药炉子,将士们都有事情要忙,周崇焕的药总要有人煎,她闲的没事儿,就蹲在那里替周崇焕煎药。
大清早,她心情本还不错。只要强迫自己不去想周徵那一日对自己说的话,她还是恣意快活的。
可一抬眼,就瞧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她手里的扇子没注意掉到了脚边。
那羽毛扇子碰上炉子里的火,“蹭”地蹿出火星子来。那火星子刚好撩到她的裙摆。
蒋瑛惊呼一声,忙用其他东西拍掉裙子上的火星子,拍完后看了一眼周徵,又火急火燎地往营帐里跑。
第49章 诚恳
“这么记恨我么?如今晚膳都不愿意出来吃了。”
周徵跟着她掀帘进去, 一把摁住她的小臂。
蒋瑛抬手去掰他的手,周徵并不欲松开,但怕弄痛了她, 所以在她掰他手时, 他自己先卸了力。
蒋瑛揉着酸痛的手臂,望向周徵的目光里除了不解以外, 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地防备。
想到那一晚他同她讲的话,蒋瑛难免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知道自己即使辩解了, 这人也未必相信她, 但还是忍不住解释,“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回来, 我并没有特地计算你出门的时间,我如果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回来,我是不会在那里熬药的。”
蒋瑛一颗心“突突”直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惊慌些什么,只知道,周徵先前说的那些话越想越伤人。她实在不想再被那么误会一次了。
周徵黑眸幽深,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她的小腿上, 刚刚的裙子被火星子撩到, 裙摆处被烧了两三寸,她小腿的脚踝处如今一片通红,“坐床上去。”
“我腿没事, 不用你管。”
蒋瑛避他如避猛虎,说完这话后, 一瘸一拐地往外跑。也是倒霉, 没长眼睛就出了营帐, 刚好碰见蒋厚在教周芙射箭, 以不远处的枝头的乌鸦为猎物,蒋厚拉满了弓带着周芙射。
周芙也是第一次碰弓箭。所以全程由蒋厚领着,她只是握了弓,但主导作用在蒋厚那里,所以这箭即使射不中枝头的乌鸦,也不会射到刚出营帐的蒋瑛。
可作为当事者。
蒋瑛看周芙拿弓箭还是有一瞬间的害怕,自己的好友在刀枪剑戟上几斤几两,蒋瑛太清楚了。
她出帐时本就是慌慌张张的,见周芙拿箭冲着她营帐边的枝头后,更是惊了一瞬,没在意脚下的嶙峋石子,以一个跪趴的姿势给正在巡逻的小将士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周芙刚搁下手里的弓,就瞧见蒋瑛摔了。这嶙峋的碎石地,摔伤后倒没有什么大碍,但蹭破了皮肉,到底是疼的。
她慌忙跟着蒋厚一起过去,还没来得及走到蒋瑛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在她之前打帘从营帐内出来了。
“蒋瑛,你是疯了么?”
周徵低声喝止她。
“周徵,你凭什么这么跟蒋瑛说话?”周芙心疼蒋瑛。
“你闭嘴。”
“周芙,你学射箭朝哪儿射?蒋厚没长眼睛,你也没长?”周徵冷冷一笑,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能让人听出怒意。
蒋厚连日以来忙于军营事务,也就今日得个闲,故而并不知蒋瑛躲周徵,只以为自家妹子一腔热情终于将周家这位铁树捂开花了,所以在周芙开口同她这位兄长争辩之前,忙拽走了她。
闲杂人等都退下了。
眼下就只剩下了周徵跟蒋瑛两个人。
“伤哪儿了,我看看。”
周徵蹲下身子,面色阴沉。
蒋瑛手掌擦伤了,破了点皮,谈不上疼,但膝盖蹭得那一下是真疼。她是个天塌下来都能过好日子的性子,也很少哭,但听到周徵的关怀时,眼眶冷不丁一红。
这世上。
恶意和突如其来的关怀都是让人容易落泪的东西。
“跟你没关系。”
蒋瑛吸了吸鼻子,“我自己摔的,别到时候又说我算计你。”
这话重新提起来就说明心里到底是委屈的。
“是我先前的话说重了。”
“蒋瑛,你说的对,是我总是以自己的行事风格去揣测别人,我这样的人,若无人规劝,不加以改正,只会成为一个孤独的小可怜。”他抬起黑眸瞧着蒋瑛,眼神里竟真透着那么几分可怜。
“蒋瑛,我喜欢你。”
周徵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内心。
“我曾经以为说出喜欢两个字,对于我而言是很难的事情。我以为我不会再相信真心,可蒋瑛,我是愿意相信你的真心的。你呢?能不能帮我这个孤独的小可怜做回一个正常人?”
周徵唇边的笑意里带了几分苦意,嗓音低哑。
蒋瑛被周徵攥住了手腕,她不得不承认,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看着周徵的时候,心突然软了一下。
她喜欢的人也同样对她说了喜欢,这本该是件喜悦的事情。可周徵前几日说的话实在是太伤人自尊了,蒋瑛一时还不能接受。
“你先前误会了我,我不想就这么原谅你。”
蒋瑛抽出了自己的手腕,说完这话后,一瘸一拐地进了营帐。
明知此刻周徵还在后头,但蒋瑛还是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
周芙被周徵骂了几句后,就像是根霜打的野草似的。为了迁就蒋厚的面子,敷衍地又陪他练了一会儿箭,然后就去周崇焕那里要福哥儿了。
福哥儿是姐夫死前写在一张宣纸上的乳名,这名儿听着吉利,周崇焕很喜欢,周芙也觉得很好。
宋裕营帐里放了一个摇篮,那是他作为准姨夫亲自熬了几个夜为福哥儿做的。在这之前,周芙一直不知道宋裕会木工活。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嗜睡。
周芙抱着福哥儿在摇篮前晃了一会儿,不一会儿,福哥儿就睡着了。周芙见福哥儿睡了,闲来无事,便坐在了宋裕的案几前,想着翻一翻他平日里看的书,没成想,书桌上那几本古籍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案几上那木盒子里的书信倒是好看得很。
字字缠绵。
字字悱恻。
什么见字如晤。
亏他也看的下去。
周芙瞧着信上的落款,陈淙。
这要是江龄雪,她心里还能好受些,还能安慰自己,左右两世跟宋裕走得近的也就那么一个女人。
可谁能想到,前世那个一直惦记着宋裕,却连一个回顾都没得到的人,这一世竟然能把书信送到宋裕的面前了,宋裕不仅看了,还用精巧的盒子给它们一一装好了。
周芙一肚子酸水,她重重地阖上这木盒子,想着等宋裕回来就挑这盒子里头的书信好好背一段给他听。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偷看人的书信不是什么磊落的事,又想算了吧。
就这样。
算了和不能算两个选择一直在周芙的脑海里打架。
周芙觉着若是藏在心里头,总归是不舒服的,所以宋裕在外头处理完军务回来后,周芙拿了根鸡毛掸子就在案几前等着他。
“把这个拿出来做什么?”
宋裕瞧见那根插在青花瓷瓶里许久的玩意儿,不明所以。
“拍灰。”
周芙拎起那根鸡毛掸子,随意地用它掸了掸桌面和衣柜。走到宋裕身边的时候,觉得心头还是发闷,不轻不重地在宋裕身后落了两下。
宋裕耳根微红,却任由她胡来,只是回头笑笑,“你这是背后训夫?”
“宋大人又没说娶我,这算什么背后训夫?”周芙只不轻不重地落了两下后就将鸡毛毯子又重新插回了花瓶里,想了想后,还是指了指那个装满了陈淙书信的木盒子。
“说说吧,自己如实招来。”
宋裕抬眸瞧着周芙,“周芙,若我说了之后,你觉得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会更喜欢蒋厚跟崔邵么?”
他嗓音低沉。并非不确定周芙对他的喜欢,只是这次他要做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会。”周芙故意逗他。
听了这话,宋裕欲言又止,神色里浮现出了几分难得的伤怀。
周芙很少从这人面上瞧见这样的神色,也不多逗他,只是道,“说吧,为什么要同陈淙通书信?”
宋裕坐下来,似是对于刚刚的那一个“会”字有些耿耿于怀。
“周芙,给你个机会,重新答。”
作者有话说:
周哥的第一次作死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