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桥
和尚十分会说话,三言两语的,便搅热了气氛,还让大家短短的一刻钟的时间内,就成了能够坐下喝茶的朋友。
甚至那位珍珠祭司有事离开后,眼看着时楼就要跟着离开,还伸出手一把拉着时楼留下,继续摆谈。
“误会都解除了,你还跟着他做什么?珍珠祭司忙得很,肩上担着传播教义的重责,最近他在向当今圣上上书,请求在大唐立教,可不比你我这样的闲人。不过我看时居士似乎有些心事,如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聊上一聊。”
说完,这和尚便将桌上的茶挥开到了一边,向玉楼要起了酒,几杯下去,便变得有些微微熏熏的了。
时楼被对方拽着,眼看着那珍珠祭司走远,转瞬便消失于人群,连精神力也被限制,无法远探,加上没有弄清这里的情况,便并不着急离开了。
不能离开后,他便干脆坐下,谈心事是不可能的,但聊聊天还是可以的,他也想知道眼前的你一切还有这个和尚是真实的,还是什么所谓的虚假幻象。
他坐下后,看到对方的动作,便以这个为话题出口问道,“你是出家人,怎么还喝酒吃肉?”
这话一出,眼前的和尚便顿时露出了稀奇的模样,从坐榻上撑起了身子来。
“为何不能喝酒吃肉?”
时楼是真忍不住笑了,他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美酒佳肴,和那两盘切的整整齐齐的肉:“出家人不是要戒荤腥,戒酒色吗?”
和尚也笑了:“不不不,戒荤并不是不能吃肉,而是指不吃姜葱蒜一类,不能重口重欲。我觉得你们这些人对我们沙门有许多误解,许多人认为和尚不吃酒不吃肉不娶妻,但事实上,佛门是不禁吃酒喝肉娶妻的。至少就我所知,和尚不吃肉,在你们是这儿是因为魏晋时期南朝梁武帝萧衍下的命令,因为他信佛,便不许别的和尚吃肉了。其他世人认为和尚不该娶妻,我们和尚就该六根清净,不该娶妻了。”
然后也因为这番话,时楼知道了这个表面和气爱笑的和尚,实则是个有些桀骜反骨的性子。
因为周遭也没什么变化,那位珍珠祭司也离开了,左右也无法离开。时楼看着这和尚,心中也开始产生了些想法和兴趣,便安心坐下,和对方渐渐聊了起来。
时楼与对方谈论聊天时,不时的会将话题往那珍珠祭司处引。
和尚便也如他所愿,讲了不少关于珍珠祭司的事。
“说起珍珠祭司啊,他最近还画了一幅地狱图呢?想不到他百忙之中还有这闲心,那图像,画的可是惟妙惟肖,活像真的一样。我那小徒弟跟着我进去时,还差点被那画上的恶鬼给吓哭了!几天几夜没回得过魂来。”
时楼:“地狱图?”
和尚端起杯子饮了一杯酒:“是啊,全是面目狰狞的恶鬼,一个个血盆大口的,各种恐怖,各种吓人,又是挖心又是掏肝的,可不是地狱图吗?”
第521章 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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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楼听到对方的话,一时忽然就想起了,来到那座古城时,听到过某句话——光明之地,黄沙鬼门!?◎
时楼听到对方的话, 一时忽然就想起了,来到那座古城时,听到过某句话——光明之地, 黄沙鬼门,还有宣传小册上画的那些恶鬼, 便又问道:“禅师知道地狱的样子吗?”
“哎呀, 我怎会知道,我又未下过地狱。”
对方顶着那光秃秃的脑袋, 喝着酒,圆圆白白胖胖的脸上很是高兴的呵呵笑了笑, 然后微眯着眼,醉醺醺的又道:“不过我虽未下过地狱, 却知道书文经教的地狱有很多种, 像中土的十八层地狱, 还有道教的三十六地狱,还有哪部书文上来着的, 什么七层地狱,西方的八层地狱等,不知时居士想知道哪种?”
时楼顿了顿:“我想知道禅师所认知的地狱。”
那和尚晃了晃脑袋:“我认知的呀,我认知的当然就是我佛所说的地狱,说来也有意思,这个问题我也和珍珠祭司讨论过, 那时他问了和你相差不无几的问题。”
时楼:“不知禅师如何回答的?”
和尚笑了笑,眼中露出飘远的思绪:“我呀,那时告诉他的当然也是我佛说的地狱, 其实也有很多种啦, 不过具体说来的话, 大致为三种,也是我最为识认的那三种,根本地狱、近边地狱和孤独地狱。”
和尚的话很有意思,时楼的注意力渐渐的几乎已经全部转移在了眼前这个和尚的话语之中。
那和尚举着酒杯,絮絮说道:“《俱舍伦》中曾言,‘南赡部洲下过五百逾缮那,乃有地狱。’……”
最后时楼特别清楚的记住了对方所说的关于孤独记忆的那么一段话。
“孤独地狱随处可见,于山间、旷野、树下,由心而应,身处孤独地狱,所见皆旷野,无一日安,身形如走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有苦痛,地狱不散。”
其实这段话原本意思是指一个人的心境问题。
只是后来听起莫颜说起,那个季凉几十年一人身处于此,如同无边地狱。
他便神识鬼差的想起了这段话。
再听关于季凉几十年不吃不喝却无法自然死去的故事,便不由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也许这个地方,就是所谓的地狱。
是某个人,某股力量特意所创造的,孤寂无边地狱。
他又想起那时,他眼前的那个和尚,说完关于地狱的言论之后,便又再次觉得很有趣的提及了那位珍珠祭司。
“他呀!对我所说的地狱很感兴趣呢,他说他曾身处那样的地狱,但在那里他并不觉得痛苦,反而觉得自在。我说,既然如此,那就不叫地狱了。”
说完,那和尚便又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地狱一类的词,真的很感兴趣,和我中途有缘遇见,同路来到大唐后,也翻看了不少的相关经文,我也为他亲自找了不少。不过就他那样,真不知立不立得教,毕竟谁想近身恶鬼,身处地狱呢?整天对恶鬼痴迷,还不如隔壁那群穿红衣服的人,拜火,可比拜恶鬼强吧……”
然后招来小和尚,伸手扶着小和尚那光溜溜的圆脑袋,便挥手离开了。
和尚离开后,时楼便也跟着离开了。
他走下了玉楼,来到了那满是华灯的街上。
街上的人很多,那些人有着各种面貌,各种颜色的眼睛,各种颜色的头发,还有各种不同的服饰。
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依旧热闹繁华。
但这条繁华的街道并不是没有尽头。
走了许久之后,时楼便走进了一片什么也没有的黑暗之中。
他转头看向身后。
往后一步便是繁华街道,熙攘人群,继续往前便是什么也没有的虚无。
黑暗没有边际,于是他只能往后一步,走入了所谓的‘繁华人世’。
女郎们蒙着面纱,穿着飘逸华美的衣服,袒露着小半酥.胸,一走过,便是一阵香风飘过。
男儿们也是各种锦衣华服,或执扇或配刀,或高大威武,或斯文有礼。
时楼走过长长的街道,路过耍火圈、丢大缸的杂技,还有崔迪的驱蛇人,一路寻找那位珍珠祭司的身影。
但从繁华圈的这头走到那头,一直都没有找到了那个珍珠祭司。
倒是各种热闹都瞧了一个遍。
直到人群散去,天亮之后。
他才又再次看到了对方。
之后,他便开始慢慢的发觉了,这片繁华人世好像一直在重现着千余年前,那位珍珠祭司身处于大唐时,曾经发生过的一些故事。
他再次看到对方时看似是第二天的早上,但实则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对方的模样很狼狈。
他被一群穿着红衣服配金刀的金吾卫压着,绳索拴着,带到了城墙底下。
对方也不知犯了什么罪,竟被圣上亲自下令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了。
那场景有吓人,可是众人看不到时楼,不然就他身上穿的那件白袍,也该被大街上骑马飞走的金吾卫抓走,处个极刑。
他也再次看到了那个和尚,对方就站在人群外,摇头叹着气,昨晚才见过的白白胖胖的模样,足足瘦了一圈。对方曾带着的小和尚也不在他的身边,他的袈裟还有布包还是那一身,却更加破烂了。
凌迟刑罚足足执行了三天,三天过去,珍珠祭司被五马分尸。
眼看着这一幕落下后,和尚才摇头离开,踏向了远方。
故事到这里原本就该这么结束的。
但可想而知,并没有。
又一个月升日落过去后,时楼又再次看到的那位珍珠祭司。
对方的模样完好无缺,他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普通寻常打扮,带领着一支商队,在从大唐前往西域的路上。
同时,那个祭司再次看见了他。
不过这一次,这位珍珠祭司的脸上不再出现不悦,而是拿着一个奇怪的,像是装画的长盒子,整个身体还有心神都一直处在一种异常亢奋而激动的状态。
所以对方看到他时,整张脸都很高兴,甚至给人以这样的错觉——对方是因为看到他的出现而变得更加高兴的。
“是你,你又出现了!”
时楼也很疑惑,他皱着眉头,观察着对方的状态,目光有些警惕的看着这个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珍珠祭司:“是,我又出现了。但,你不是……死了吗?”
“死?”那位珍珠祭司听了他的话后,不知什么情况,突然便更加激动而亢奋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死!我永远都不会死了!”
时楼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对方便打开了那支对方一只宝贝不已的长盒子。
然后将里面的画卷拿出来,打开,然后目露期待,兴奋又激动的望向他:“你看!”
一看到那幅打开的画,时楼的目光便对上了画里的一只恶鬼的眼睛,不知为何,心神顿时便如遭重击一般,被重锤了一下。他立刻迅速的将目光从恶鬼的眼睛处移开,然后再次定眼一看,这满目的恶鬼,不就是当初那和尚曾说过的,珍珠祭司亲手所画的‘地狱图’。
但是,里面的那些恶鬼,分明是活的……
“你看到了吗?”那位珍珠祭司温柔的将手抚上的画卷。“你看到了对吧,他们活过来了,我创造的这些恶鬼,全部活过来了!”
时楼目光晦涩的收回了视线,他道:“我看到了。”
他忍不住再次将目光那张长长的画卷,投向那些恶鬼的眼睛,脑袋疼的几乎快要爆裂,但他面上仍然是平静的,他向着对方再次问道:“所以……你也确实是已经死了,对吗?”
就是这句话。
这句话一出,珍珠祭司的脸便渐渐的沉了下来,他的笑容消失,面庞变得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定定的望着他,目光变得恐怖而可怕,他的声音依旧是缓慢而平稳的,只看着那双有些恐怖的眼睛,任谁都不会那样觉得:
“不,你不懂,你怎么会懂,这不是死亡,这是新生,我得到了永生,我得到了永生你不知道吗?”
对方的声音很冷静,却带着趋之不尽的癫狂。
“那是千百年来帝王将相永恒追寻的梦,秦皇出海寻仙,以求不死之药;汉武帝招鬼神,问沙丹;还有唐太宗,罗迩娑婆炼丹药,他们都想要逆天改命,永生不老,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付出庞大的财力国力,只为求得不死。但是他们都失败了,你知道吗,他们都失败,而我做到了。那是世人求神拜佛永远都无法取得的永恒生命,他们都得不到,我得到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但你已经死了,你连身体都已经没有了,只有残破的灵魂,苟藏于我的身体里面!”时楼目光凌冽的喝出了声音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进到我身体里面的!”
那位珍珠祭司却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目光微垂,便将视线落在了那卷长长的画上,目光一红,那画卷里的恶鬼便具现成型,蜂拥而出,扑了过来。
刹那间,空间终于扭曲破碎,天地万物变得一片黑暗。
那无数狰狞庞大的恶鬼扑向时楼,在他身上留下无数的伤痕,无论他使出怎样的手段,怎样击杀,都不能将这些恶鬼消亡。
而时楼,开始像陷入一个奇怪的境地。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定格,他好像就那么陷入了那片黑暗的空间,陷入永恒不断的杀戮,永远无法击杀完所有的恶鬼,不论想尽任何办法,也无法离开。
直接另一个穿着祭祀白袍的人出现,从混沌的黑暗中走出来,身上散着一层浅浅的白色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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