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夜来采菊
哪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吃隔夜饭菜啊,小迟此举在见多识广的店小二眼中无疑是穷酸可笑的。
“仙姑,我们要去哪里买纸钱呀?”
“哪都有。”
“那要买多少啊。”
“四五捆就够了。”
“哦……得多少钱?”
邬宁停下脚步,长叹了口气:“迟公子,我瞧你吃穿用度,也不像缺钱的样子,这是干嘛?”
小迟含羞带愧的笑:“出门时,爹娘是给我带了不少盘缠,可这一路走了两三个月,又,又被骗了两三回,都用的差不多了,小山生病,请大夫抓药也得花银子,若是事情没办成……得把回去的路费留出来。”
邬宁生怕他掏出一本账册:“停停停,那你为何还叫店小二宰牛?一头牛得不少钱吧。”
“我们那有个说法,刚宰杀的牛肉吃了能补心血。”
合着这老黄牛死在他那叫小山的随从手里了。
“你花了多少钱?”
"掌柜的说,在京城,这一头牛买来要三十两,他只算我十两,给我分二十斤最好的肉,剩下的客栈留着做菜。"小迟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头已然微不可闻。
邬宁原本以为自己就够不食人间烟火的,没成想遇上个更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子:“三十两那是牛犊的价,养一养能拉十年车,耕十年地。”
“……我以为京城的会贵一些,我们那三十两银子都能买三只牛犊了。”
他赫然一副遭受欺骗无比落寞的模样,倒让邬宁动了恻隐之心:“等会回去,我陪你找掌柜把钱要回来。”
小迟顿时开心的不得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话说的果然没错!仙姑!等钱要回来!我分你一半!”
邬宁仿佛看见他朝着自己摇尾巴。
虽然都是傻子,但小迟比燕榆可爱了不止一点点:“你自己留着吧。”
“那怎么行,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
“呦,您还是位江湖人士。”
小迟笑出一对酒窝,高兴的完全说不出话了。
邬宁也忘记自己要向他打听的事,不多时,二人买了纸钱,走到前柳河畔。
今日是六月二十四,前柳河附近有庙会,京城里的小商小贩几乎都聚在此处,还有唱曲的,杂耍的,变戏法的,放眼望去一片人山人海,乔装跟在邬宁身边的侍卫险些被冲散。
“天啊……”小迟大抵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一双眼睛简直不够看的,不过正事情倒没有忘,强忍着不去凑热闹:“仙姑,我们去哪烧纸钱?烧完好快些回去,别叫你朋友担心。”
他老是朋友朋友的,邬宁真不晓得是哪里的土话:“就那边吧,找个没人的地方。”
一路往东走,人渐渐的少了。
小迟刚准备烧纸钱,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虽只是短短一瞬,但仍吓得他一哆嗦:“仙姑!你听见没!有人在喊救命!”
“有吗?”附近太吵,邬宁真没听见。
“有!”他敛起笑意,将纸钱塞到邬宁怀里,竟顷刻间变了个人似的:“你在这等我,千万不要乱走。”
“……兴许是你听错了。”
“万一呢。”
小迟向远处跑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侍卫上前,询问邬宁:“陛下,方才那边的确有动静,可要派人过去瞧瞧?”
邬宁瞥了他一眼:“没我的吩咐,你们不准露面,多有意思的事啊,少来搅局。”
侍卫默默退下,又隐入人群。
前柳河之所以被称作前柳河,是因为东边有一片烟柳巷,一到夜里便灯火通明,乐声不断,打巷子口一过,都能闻着那股呛人的熏香味,听见那刺耳的调笑声,是邬宁从前最喜欢来的地方,她觉得这热闹,自在,仿若桃源仙境。
不过这会,青楼尚未开张,红灯笼刚挂起三两个,幽幽的照映着青砖墙和大槐树,显出几分阴森恐怖。
邬宁抱着纸钱,熟门熟路的穿梭在逼仄的巷子里,没一会就找到了那位混江湖的迟公子。
他护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对面站着老鸨龟公和十几个打手,想来老鸨是看他相貌不凡,衣着华贵,不敢轻易向他动粗,正轻声细语的同他商量:“这位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这丫头是我花钱买来的,要逃跑,我怎就不能带回去了。”
“不!不!”姑娘急了,忙抓着小迟的袖口说:“他们只同我爹娘说,买我回去洗衣做饭,没说要去青楼接客。”
“听见了吗。”小迟把那姑娘往身后揽了揽:“你们骗人在先,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公子啊,她空口无凭,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了,我手上可是有身契的,再者,就算她不晓得,那也是她爹娘骗了她啊,我们这可是正经生意,就算到府衙也不怕。”
那姑娘大抵明白过来,是她爹娘将她卖到了青楼,眼泪一对一双的落了下来,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小迟没有回头,却暗自握紧了拳:“多少银子,我赎她。”
老鸨一下乐开了花:“这丫头,真是命好,遇上贵人了,公子既要赎她,就拿一百两银子便是。”
“……我没有那么多。”
“不妨事,或公子遣了下人送来,或我命人随公子去府上取,只要见了银子,我立马把这丫头的身契给公子。”
小迟哪里能拿得出一百银子,虽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邬宁已经看出他的窘迫。
傻子……吃一堑不长一智。
“天宫上的仙女下凡了,要一百两银子赎身?”
邬宁有些年没踏足青楼,老鸨认不出她,却也晓得她不是一般人,笑得更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人进了我们天香阁,可不就是天上的仙女吗,一百两银子也是应该的,怎么,姑娘也想为她赎身,那价钱可就不一样了,正所谓水涨船高……”
邬宁将纸钱用力往外一扬,拽着小迟和那姑娘拔腿就跑。
小迟是真拿不出这一百两银子,反应过来后,一手拖一个,跑得比邬宁更卖力。
身后传来老鸨的嘶吼:“追!快追!耍无赖耍到我天香阁头上了!”
这当中还掺杂着小迟颤悠悠的声音:“仙姑!血光之灾!您真灵啊!”
作者有话说:
小迟,邬宁的白月光,嘻嘻嘻嘻嘻
第11章
天香阁的打手隔三差五就要追捕出逃的丫头,脚力非常稳健,而那姑娘有阵子没好好吃东西,又比不上邬宁和小迟个高腿长,刚逃出烟柳巷便迈不动步了。
小迟毫不犹豫的将她背起,拽着邬宁的袖口往庙会的方向跑。
邬宁踉踉跄跄,很怕自己摔倒,赶忙说:“你们先走,我断后。”
“不行!”
小迟死死攥着她的袖子,两条腿捣腾的飞快,顷刻之间就钻进了人潮汹涌的庙会,然后放声大喊:“救命啊!抢钱了!”
很可惜,霖京城的百姓没有几个热心肠,只默不作声的闪避到一旁,倒是叫打手们畅通无阻的追了上来。
邬宁瞥见近在咫尺的打手,奋力挣开小迟,扭过身就是狠狠一拳,打手猝不及防的被掀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你!给我上!”
邬宁会点功夫,却也应付不来这么多人,周围的侍卫终于按捺不住,纷纷跳出来阻拦:“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抢钱!还有没有王法了!”
打手们见这些路见不平的“好汉”各个不是善茬,连声辩解:“误会!误会!是他们抢了天香阁的丫头!”
邬宁得意的叉起腰,正在心里措词,意图颠倒一下是非黑白,忽被小迟攥住手腕,二话不说拉着就跑。
待甩开一众打手,到了安全的地方,小迟气喘吁吁地放下那姑娘,挺直腰,竟还一本正经的教训起她:“仙姑,你,你傻啊,要是被拆穿了,我们怎么脱身!”
“也不晓得谁傻。”邬宁不理他,看向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的姑娘,问:“天香阁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姑娘大抵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又开始低声啜泣。
邬宁对这种遇事只会哭的人生不出丝毫同情,倒是小迟,有些手足无措的摸了摸衣襟,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那个,你别哭啊……”
姑娘衣衫破烂,头发凌乱,浑身散发着一股怪味,小迟这股怜香惜玉的劲儿绝非别有用心,可他的呵护与温柔对遭逢大难的女子而言,是比金山银山更为诱惑的。
邬宁双臂抱怀,冷眼旁观,已经预料到小迟将要陷入的麻烦。
果不其然,那姑娘接过手帕,猛地跪在小迟跟前,哭哭啼啼地说:“公子,奴家无处可去了,还请公子收留,奴家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情……”
小迟是要入宫面圣的选侍,如何能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留在身边,邬宁倒要看看,他这回如何脱身。
而小迟稍稍一怔后,轻叹了口气,眼睫低垂着道:“一辈子那么长,你小小年纪,有手有脚的,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要做牛做马啊?”
“……”
“爹娘生你养你一场,尚且能狠心把你卖到青楼去,何况我同你只有一面之缘。我知道,你身为女子,走到哪里都不容易,可总指望着旁人,到头来还是个任由买卖的货物。”
小迟蹲下身,平视着那姑娘,解下腰间的钱袋塞到她手里:“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你要想好,自己的后半生,究竟要怎么活。”
在长久的寂静中,姑娘攥紧了钱袋:“公子大恩大德,吴月永世难忘,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公子。”
小迟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自己的钱袋,拽着邬宁的袖口走了。
“啧啧啧,公子方才慷慨解囊的样子,差不点把我感动的痛哭流涕,这会干嘛垂眉耷眼的。”
“仙姑……你是笑我没钱还装大方吗。”
邬宁摇摇头,她只是看小迟可怜兮兮的,心里有点别扭:“公子这钱花的可值呢,比买老黄牛的二十斤肉值多了。”
小迟唉声叹气:“可我没钱给小山看病抓药了,仙姑,你朋友请来的名医,出诊一定很贵吧。”
原来是为这事发愁。
邬宁笑起来:“那名医也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都是天底下最仗义的,只要我一句话,他断然不会收你钱。”
小迟实在好哄:“仙姑!你太仗义了!那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你有困难尽管知会一声!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他这么一说,邬宁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正事了:“真的?”
“当然!”
“那我向你打听个人,他也住在竹间庄。”
“啊……我刚到竹间庄没几日,也不认识几个人……这样!你跟我说他叫什么,我回去就帮你打听!”
邬宁先是支走了荷露,后又甩开了侍卫,如今四周没有眼线环绕,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迟,让她觉得无比轻松惬意,因此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说:“从武门郡来的,姓慕。”
小迟猛地停下脚步,看向邬宁:“你,你打听这个人做什么?”
“还朋友呢,向你打听点事这么刨根问底?”
“不不,我的意思是,是不是他的仇家托你找他,然后……”小迟以掌为刀,在自己脖子上来来回回割了两下:“干掉他。”
上一篇:出大事了!大小姐出狱后杀疯了
下一篇:见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