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悸
可顾玄礼给她的远远超过了她所期盼的,他给了她活路,给了她保护,甚至给了她底气和爱,叫她不必再畏惧任何人任何灾难,可以高高兴兴自由自在地过她想要的人生。
哪怕是在房事上,他也不像传闻中其他宦官一般爱以磋磨人为乐,他惯来的坏脾性在对待她时,从来收敛且以她感受为先,再招人羞恼的那张嘴,同她开口说出的话,也大多是温情旖旎的。
她本以为此生无憾,长此到老不无不可,可偏偏命运残酷,她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因他太监的身份而如此委屈——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舍不得他。
谁家少年郎甘愿在懂事后还净身为奴的,谁家十四岁的少年没有对未来的慕艾憧憬?
知人事的年纪至今,他有没有因此疼过,因此后悔过呢?
他曾是所有人畏惧的九千岁,所以必然没有人因此而心疼过他,
可她疼,更疼他受过这么大的罪,此刻又要逢此羞辱。
“我们走吧,我不用住在这儿,上次那个破庙就很好,出门时我也给您带了衣服和药,去那儿,我给您熬药,”
林皎月哭红了眼,垫着脚去亲吻他,同他撒娇,
“您记得吗,您就是在那间庙里教我如何吻你的,我们就去那里故地重游……”
顾玄礼再次咧出白牙,忍俊不禁。
故地重游,也亏她说得出这种鬼话。
可也因着她想哄他,使劲浑身的温柔,叫顾玄礼心头忍不住饱胀。
在她眼中,自己仍不过一个死太监尔尔,他何德何能,叫她为了他这样的人殚精竭虑,他心中原本那抹不可言说的顾忌,忽而显得如此苍白又幼稚。
他撇过眼,将人抱回榻上,轻拍了许久才哑声道:“林皎皎,我同你认个错。”
林皎月吸着鼻子摇头:“不要认错,您就听我的,我们不求人,您受伤了我会护着您的……”
顾玄礼垂着眼牵起她的手,实则耳尖亦有几分发烧,几乎听不清她在碎碎念叨什么。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无数次在她肩胛如蝶翼般的背后,他低喘着粗气觊觎她,渴望她,那时他就知道,一副药冷得了他的身体和念头,冷不了他心底里的欲。
正常男子如此,不能人道的太监更是,欲望在心底里不会消散,只会越积越深,最终变成摧毁底线的毒。
只要摊上个男子,就是很卑劣,男子没有良善的,若有,那也只是装得好,忍得狠。
那时他心中熄不灭的野火快要将他烧干,恨不能将她箍在自己身上,哪怕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做,不敢做,也贪婪地想与她合为一体,化作灰,融成水,
而今天四面楚歌,他希望她知晓一切,希望自己得偿所愿。
林皎月终于发觉顾玄礼的反应不对劲,他垂着头,修长双手握住她的手,如同个虔诚的信徒在默祷一般凝滞了很久。
她开口,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同她说的隐情,是大是小?
顾玄礼抬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里有浓稠艳烈的色彩。
他薄唇轻启:“有的,大着呢。”
她的手被携着探入她亲手给他穿戴整理好的衣料内,在层层叠叠的柔软中,蓦然遇阻。
林皎月顿了顿,没反应过来。
她以为顾玄礼是在宽慰她,告诉她这算不得他的伤疤,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也不想她心疼……
可她脑补着脑补着,蓦然发觉出了些不对劲——柔软的布料下似有什么传来悸动,抵住了她的手。
林皎月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这份惊愕亦全然呈现在了脸上,叫她张着嘴也问不出:
这就是你不给我看不给我碰的伤疤?
这,这伤疤,还会动的吗?
她同寻常未出阁的姑娘家所知的内容差不多,对男子这些……皆是一窍不通,特别是顾玄礼还是个“太监”,她往常更不会往这方面钻研学习,
但此刻,她直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顾玄礼亦紧抿着唇,呼吸宛若都止住一般,内心在这眨眼的须臾潮澎湃不止。
她才仅隔着衣裳刚碰自己,自己就如此激动……
“后生,你哄好你夫人没啊?”
外头的农家汉子们声音再度响起,打散了两人间愈发浓稠的气息。
顾玄礼额角的青筋不自觉凸起,深吸了口气,略显僵硬地往后撤出几寸:“我先出去。”
他起身,宽大的袍子自然而然遮起了原本显眼的异样,林皎月仍没能反应过来,却习惯性回道:“别,别伤人。”
顾玄礼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推门出去。
一直等外头的脚步声都走远,林皎月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她努力地试图自我理解,刚刚那究竟是什么?
不多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林皎月一惊,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发了多久的呆了,立刻蹭的起身,仿若自己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想极力遮掩,可她四处环视过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做,
自己只是在想刚刚的事情。
林皎月僵硬着去开门,透过门缝瞧见了收留他们的农妇一脸歉意地站在门口:
“妹子,对不住了,刚他们几个汉子去看了,你男人确实不是个太监,婶儿过来给你赔礼道歉,带点吃的给你。”
林皎月脑袋里轰隆鸣响,若非尚存理智,知道多问多错,她几欲失声尖叫,什么叫顾玄礼确实不是个太监!?
那他是什么!!!
农妇见林皎月虽呆呆站在门口,却未阻拦她,便笑了笑,径自走进屋将门掩上,又亲热地把她拽回桌边,一边从篮筐里拿菜出来,一边低声哄劝:
“婶儿才从他们那儿听说你是个大户人家的闺秀,就知道刚前些确实是我们不对,你年轻,皮面薄,哪儿撞见过这种阵仗是不是?”
“咱们这儿都是粗人,招待不周说话不好听,你也别往心里去了,不都是担心惹上事儿吗,但是你放心,既然他们汉子都确定了,那就没事儿,你男人也被他们拉着去吃酒了,我才来给你送些吃的,都是我孩儿他爹今天新从山上打下来的野味儿,香得很,”
说着,那农妇还略显微妙地冲她挤挤眉眼,“你多吃点,听他们说你男人挺有资本的,这晚上还吃野味烧酒,回来少不得累了你。”
重量级的信息一条接一条,直到那农妇离开,林皎月都没能从句句重击中回神。
资,资本……什么资本?
她惶惶地猜,莫非是顾玄礼是给他们钱,买他们闭嘴了?
可如此的话,为何又扯到会累了她?
而且顾玄礼不能喝酒,被拉过去可会出事?
都怪她让他不要伤人,若他顾及息事宁人委屈自己,最终伤了身可如何是好,他下午带她一路奔波至此都吐了血了。
心中越想越乱,林皎月蹭得一下从饭桌边起身,
饭菜极香,如农妇所说,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野味,地地道道的农家菜,可她胃口全无,一口都吃不下,只能佯装镇定地在屋子里来回缓慢地踱步。
她脑子里像被塞进来一团浆糊,糊烂了一滩,想什么事就堵住了哪条思路,从下傍晚一直到深夜,她连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担心什么都不清楚。
这样又饿又累,终于叫她忍不住沉沉困意,缩着身子在塌边微微靠倒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就迷糊了起来。
林皎月心中本还想着,她一定不能睡着,等到顾玄礼回来,她要好好问问他临走前捉她手去摸、摸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月上枝头,万籁俱静,吃过酒的人家终于敞开了屋门,叫作客的村里乡亲们各自回去了。
寂静中又带上了各种细碎的声响,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周围屋舍的开门声,低骂自家汉子又喝多了的妇人的吵闹声。
油灯在农家看来不是便宜物件,林皎月用铜板买回来的灯油早燃完了,她在一片漆黑中朦胧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她有些冷,第二反应是,屋里进人了。
对方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边,与起初屋内的冷冰冰截然不同,勾起一片酥麻。
她意识还未清醒,迟缓地想,顾玄礼回来了吧,她要起身同他说说话。
可才刚抬起手想撑起身子,碰到的身子结不结实另说,那滚烫的灼热感瞬息叫林皎月瞬间睁开眼,绷紧的脊背猛地一颤。
顾玄礼极少有这般滚烫的时候,除了那日在厂卫司的办事间里……可那日他是因为犯病了。
下午时候顾玄礼吐了口血,告诉自己这是淤血,吐完折口,他的身子便彻底好了,所以不该是又犯病吧?
那就是旁人进屋了?
林皎月几乎浑身的寒毛都耸立起来,想也不想便一把推开对方从床上滚下去,扭了脚腕都顾不上。
对方似乎也是个生手,瞧她下午刚来村里,丈夫又出去了,这才存了心思夜探进屋,见她居然跑得这么利索,怔愣了片刻,随即起身大步就将人拉了回来,一把捞进怀里。
若说下午林皎月没反应过来顾玄礼让她摸得是什么,此刻可能是陌生男子抵在自己腰上的玩意儿却叫她魂都要吓飞了。
没见过猪肉,但看过话本啊,一晚上的忧愁和恐惧如洪水泄出,林皎月当场便哭了。
不想叫那东西戳着自己,她觉得很恶心,好似旁人的觊觎和险恶全存在这一处了,火辣辣的避之不去,
她拼了命地将手往后推,企图拨开那东西,将人抵得离自己远一些,边推边哭,让人滚,她有夫君的,她夫君很能打。
随后她一顿,开始扯开嗓子叫,刚叫了个顾字便止住了,一个劲儿地叫宣鸿,宣鸿,救我——
“嘶……”
身后箍着她的人莫名发出声熟悉的气笑声,
“不是玩儿?真没认出来?”
林皎月神色一滞,顾玄礼放松了桎梏,她动作却没刹住车——
顾玄礼闷哼一声,从未使过得玩意儿就这么被他的小夫人给一握一扭,险些中道崩殂。
林皎月失了禁锢,踉踉跄跄一屁股墩摔在地上,借着外头的月色终于瞧见了撑着桌子面色发白的顾玄礼。
顾玄礼缓了好一会儿,疼到眼底里血丝都爬出来了,定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一招鲜,吃遍天啊林皎皎。”
他算是知道,被她如此“暗害”过的男人们是有多疼了。
林皎月愣愣没回过神,等顾玄礼恢复了从容,过来要抱起她的时候,她甚至愣愣地往后缩了缩。
顾玄礼忍得额角青筋又跳了几跳,刚要耐下性子同她再说几句,他真是顾玄礼,便见林皎月试探一般,小心翼翼撑起身子朝他靠过来。
他像最温顺的兽,哪怕被主子刚刚鞭笞过,她抬手,他仍要安静地向她俯身讨好。
小夫人用冰冰凉的小手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摸了把他紧绷的下颌,似在检查是否有什么□□的贴合缝隙。
否则,她,她想不通啊……
那处怎么会突然起来呢?真不是换了个人吗?
顾玄礼:“……”
很好,他从不知道,原来林皎皎的心思这么多。
他再也不理会她的惊惶失措,冷笑着将人一把抱起来,这番林皎月隐约相信了眼前的人真是她的“太监”夫君,终归没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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