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悸
她暗暗告诫自己,别多想来徒增烦扰,还是趁着有空, 多去关心关心祖父还有母弟才是。
邻近前世阆哥儿出意外的时间,林皎月越发紧张,幸好如今她已非那个被困后宅毫无办法的妾室, 便安排了人去打探前世的“仇家”。
说来也巧, 那人正是阆哥儿如今武馆师父的好友, 在京中一家小镖局里收钱替人办些杂事。
可奇怪的是,对方如今根本不认识阆哥儿,叫林皎月想不透,前世阆哥儿因何与对方起了冲突,又意外被打死。
但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掉以轻心,甚至打算等到事发那几日前后,亲自回伯府盯着那小混球了。
这想法刚冒出来,便听得下人过来传话,督公请夫人前去后院。
林皎月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后院?”
下人点点头,看着面生,想必也是后院的人。
林皎月没有多犹豫,反应过后立刻叫人回去应了督公,她很快便去。
虽然不知督公要做什么,而后院又一向神秘,可林皎月便是有种莫名自信,督公不会伤害她。
收整好仪容,她便去了。
后院空旷,院中有一棵参天的老树,树下的阴凉里有石桌和凉椅,周围是三间再普通不过的厢房。
不普通的是,林皎月刚踏进院中,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叫她险些止步后退。
顾玄礼就躺在树下的凉椅上,他没穿新衣裳,依旧是一身黑如深墨的长衫,面色好像又像从前某天似的,比寻常都苍白,看着叫人心惊。
他闭着眼眸,若非一旁下人见怪不怪,简直就像死了。
这会儿,林皎月才隐约有个猜测,后院不是什么藏污纳垢之处,而是顾玄礼养伤的地方。
带路的下人垂头安静退下,留下林皎月站在院门口茫然无措。
半晌,她才鼓起勇气,悄声一步一步走到顾玄礼身旁。
她猜顾玄礼一定早就醒了,这种内力高深之人,闭着眼也能察觉自己的位置,等自己出于好奇去打探他,他就会突然睁眼吓她一吓——
他做得出来!
林皎月非不顺着他,她看见凉椅旁还有个小矮凳,便轻轻凑过去坐下来,恰好胳膊还能搭在凉椅的扶手上,轻飘飘碰到他的手臂。
有些凉呀。
林皎月心想,看你什么时候起来。
然后等啊等,迷迷糊糊就等睡着了。
梅九熬完药,捧着碗被烫得连蹦带跳,蓦然见到院中的安宁场景,竟连手被烫红都顾不上,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们督公,被融进这副岁月静好山河永宁的画面……别说,竟也不算违和。
等被烫得实在没办法了,他才小步跑过去把药放下。
瓷碗磕碰在石桌上,再轻巧也有碰撞,顾玄礼就这么睁开了眼。
手臂刚跟着动起来,指背便摩到一片粉腻腻的肌肤。
他侧目,看到小夫人枕着手臂靠在他下手,红唇微启,睡得比他还沉,且甜。
寂静无言,梅九小心翼翼窥了眼督公神色。
他晓得,若非督公今日伤重,根本不会容人在他休息时这么贴过来……还睡得这么死。
梅九没忍住笑了声,噗嗤得笑醒了林皎月。
她与顾玄礼这种亡命之徒不同,苏醒的第一时间不是睁眼,而是卷翘的睫毛最先颤动,像毛茸茸的雏鸟抖动自己蓬松的翅膀,又像小珍珠伸懒腰时晃悠的胡须。
梅九看得新奇,蓦然感觉有道凉意,便接到顾玄礼撇过来的冰冷目光,顿了顿,收回视线,低头麻溜离开。
林皎月带着几分刚醒的茫然抬头,看到顾玄礼满脸微妙地看她:“夫人睡得可好?”
她慢慢慢慢反应过来。
哦豁,剑走偏锋,好像偏得有点远了。
“不太好,脖子扭得有点酸。”
林皎月像犯错的小学子一样端正了坐姿,鸭子坐在矮矮的小凳上,眼巴巴看顾玄礼。
顾玄礼不知该作何表情,气笑似的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那你还睡,叫你来是睡觉的?”
“唔……疼!”林皎月低低地叫了声,顾玄礼神色一顿,收回手。
忘了,他如今伤重,出手力气也把握不好。
“知道疼就好,下次再叫你,不准在这儿睡。”顾玄礼看她粉白的脸颊落下一段通红的印记,龇了龇牙。
林皎月有点委屈,小声辩解:“不是故意的,因为来时督公也在睡觉,妾身怕打扰督公便想安静等着而已。”
谁知道,这里微风和煦,虽然血腥味浓了点,但她嫁给了督公,便早早就说服自己要习惯这种气氛,习惯着习惯着,就睡着了。
“所以,督公叫妾身来做什么?”她泛着水汽的桃花眼眼巴巴看着他。
乖巧得不得了,啧,突然就舍不得再批评了。
顾玄礼抬了抬下巴,林皎月扭头,看到石桌上的瓷碗,想了想,攥着袖子将药捧了过来。
顾玄礼探了探温度,没动手,而是就着她的服侍,直接低头将这仍旧很烫的药饮尽了。
林皎月讶异之余,盯着他滚动的喉看了会儿,随即小心翼翼挪开了视线。
药味儿很浓,叫林皎月知道,原来他身上的药味儿是这么来的,那得多经常喝,才会染上啊。
顾玄礼重新躺回凉椅,药汤熏得他眼尾也多了抹红,侧目瞥林皎月的时候,宛若带着钩子。
“找人去打探个野男人,作甚?”
林皎月刚放下药碗便一哽,登时什么别的心思都没了,尴尬道:“您知道啦……”
顾玄礼眯眼:“别撒娇,那个野男人同你八竿子打不到边,不好好说话,咱家可就直接把人宰了。”
还有这种好事?
林皎月讶异睁大眼,随即赶忙打消心思,她还没弄清阆哥儿的真正死因呢。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搬出来:“妾身背着母亲,替阆哥儿寻了个师傅悄悄练武,可妾身听母亲说,阆哥儿近来好像与人闹了不痛快,担心阆哥儿脾性冲动容易惹事,便打算一一调查一遍他周围可能招惹的人。”
她顿了顿,露出个夸张又感叹的笑:“督公好厉害,妾身才调查了第一个人,就被您发现啦!”
顾玄礼慢慢眯起眼。
不说前面那番话是真是假,后面那句,她当他也是个弟弟,这般好哄吗?
嗤。
但他也信,小夫人没胆子有别的心思,喊她来问,也是怕她牵扯上了旁的事不敢同自己说,问过一遍,她不提,也算不得是自己的错,没爱好她。
他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瞧,他爱得可够认真了?小夫人不付出点什么,倒显得对不起他了。
“葵水可走了?”他想到一茬是一茬,懒洋洋地问了句。
林皎月顿了顿,耳尖有些发烧:“还,还剩下一点点。”
顾玄礼点点头:“那成了,收拾收拾,后日跟咱家出趟门吧。”
“做什么?”林皎月心里的丁点儿羞荏和难堪一扫而尽,充满诧异地看着对方。
太阳从树叶的缝隙落下光斑,将顾玄礼衬得俊美又清贵。
他慢悠悠看她一眼:“杀人去。”
后日一大早,林皎月还在纠结是否要换套容易跑路的衣裳,梅九背着个小包袱跑来:“夫人,这是督公的药,若是中途他要喝药,就劳烦您来煎了。”
林皎月结过包袱有些诧异:“梅掌班不跟着一道吗?”
梅九笑起来:“督公吩咐小的去杀人,就不跟着您们去祭拜了。”
也是这会儿,林皎月才知道,原来顾玄礼根本不是要带她去杀人,枉她担惊受怕好几日!
又逗她!又吓她!
出府的时候,顾玄礼看她一身漂亮的月牙色绣花长裙,哟了声:
“夫人穿新衣裳啦。”
林皎月鼓起勇气,少有地没搭话,而是极快极轻地瞪他一眼,转身气呼呼地穿过一列褐绿色锦绣服的蕃子,登上马车。
知道前因后果的阿环忍着笑,扭身将行李先收整好。
这次出行,夫人说督公叫她不要多带人手,所以阿环不能跟着。
马车被小夫人冲进去踩得咯吱咯吱晃,顾玄礼挑挑眉,心道,很好,胆子越来越大,当着下人的面都敢同他甩脸色了。
他挑开车帘,恰好撞见小夫人偷偷往外看的视线,林皎月一怔,匆忙挪开视线,可撒完气后满心忐忑被抓包,仍旧叫她窘迫得红了耳尖。
顾玄礼上马车后,车里瞬间就平稳了,他长手长脚坐下,林皎月别别扭扭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经意间被拖拽得衣裙勾勒出半身曼妙。
两人都没有出声,片刻后,马车慢慢悠悠地行驶出去。
林皎月偷偷看了眼俊美宁静的顾玄礼,又悄悄收回目光。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脾性,可顾玄礼好似喜欢看她失控,看她闹起来,每遇上点机会,都迫不及待地戏弄她。
她只能硬着头皮揣测两人中间的界限,在他能包容的边界内撒撒气,再见他当真不介意,也小心翼翼地撒着娇,卖卖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林皎月思忖,自己摆谱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服软了,却听顾玄礼慢悠悠地抢先开口:
“夫人气性越来越大了,咱家可真是伤心,这就叫保护小舅子的人撤了得了。”
林皎月眨眨眼,刚想说什么突然全忘了,只剩个眼巴巴地看着他,小手已经下意识攥了过去:“督公您派人去保护阆哥儿啦?”
“马上就没了。”顾玄礼睨了那搭上自己手背的小手一眼。
“不不不,”林皎月忍不住想笑,可又怕显得不诚心实意,拼了命地压紧嘴角,摇摇晃晃倒了杯水,殷切切地端过来,
“督公对妾身最好啦,督公不叫人撤走嘛。”
顾玄礼嗤了声,慢悠悠接过水杯。
小白嫖精,咱家还治不了你?
椒台殿内,得知督公确实出发祭拜去了,段贵妃嘴角的笑都深了不少,可听闻,今年督公是带着夫人一道去的,她微微怔愣,随即重新笑着点点头。
顾玄礼喝了林皎月递来的茶后,也没再提将保护林阆的人撤走了,见小夫人窃喜的小表情,他轻轻哼了声,觉得对方就像偷到了小鱼干的小珍珠。
明明这么好拿捏,还总觉得自己占到了大便宜。
啧,还以为旁人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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