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悸
口中的他,自然是那个表情都收不住的蠢货小厮。
梅九想了想,道:“前面的湖边,说是有漂亮花,让他带督公去看看。”
顾玄礼点点头:“那就去看看。”
说完,他迤然阔步,毫不拖泥带水,梅九诧异了一瞬,随即立刻跟上,只在心里狐疑,看什么花,督公只会辣手摧花。
而院墙内,被林皎月一袭动容之言镇住的场面,也终于被低头进来的下人打破。
林皎月被小厮请了出去。
林觅双几乎不敢去看旁人的脸色,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林皎月如自己刚刚那样,说话拐弯抹角也不点名,若是闹开,就是将话柄往自己身上揽。
她就知道这平日里装乖的三妹不是个善茬,果不其然,今天竟叫自己如此丢脸,她定不会轻饶!
没想,还没追上,突然听到林皎月身旁的小厮劝道,三姑娘就去湖边见一见那位贵人吧。
林觅双脚步一顿。
她认得那个小厮,他是大伯父身边的人,可贵客又是何人,竟要让伯府的姑娘去陪?
诚然,她看不上林皎月这个庶女,可祖父十分宠爱林皎月……
想到祖父,真相似乎突然明了起来。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怀疑今日林皎月去梅园巧遇长夙哥哥,是祖父的主意,而大伯父让林皎月去湖边陪伴的……难道也是长夙哥哥!?
林觅双瞬间气上胸腔。
眼见小厮说完话离开了,她立刻叫来个丫鬟,随口捏造祖父传唤,叫对方将林皎月支走,绝不给她接近长夙哥哥的机会。
做完这些,林觅双犹豫了一瞬。
大伯母早逝,如今府里三位姑娘的婚事都要靠自己的母亲周氏来抉择,按理说她不用担心,可周氏并未动过让她嫁进宁王府的心。
想到这里,林觅双有些不忿。
她只喜欢长夙哥哥,母亲不帮她,她自己也要给自己争一争。
定下心神后,林觅双偷偷看了眼周围,贵眷们各自玩乐,林皎月也被支走了,她便故作轻松地咳了两声,谁也不带地悄悄出了园子……
林皎月离了园子,倒的确没去湖边,因有丫鬟来同她说,祖父找她。
祖父应当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去梅园是特意找他的,这才遣人来唤她。
这样也好,她不懂这件事和大伯父有什么关系,可她明白,这会儿湖边只有李长夙,她绝不可能去。
得祖父传唤作理由,再好不过。
这般想着,林皎月再度到了梅园。
祖父正在案前作画,见她又来,诧异笑道:“这么好的日子,不去同年轻人玩耍,老来找我这老人家作甚?”
林劲松已过了知天命的年岁,行事十分豁达洒脱,和蔼笑语几乎瞬间就让林皎月红了眼。
林皎月抿着唇一步步走到案前,嘟嗫道:“祖父才不老。”
祖父最好永远不老,长命百岁,千岁才好。
林劲松见小孙女泫然若泣,更诧异了:“我老你哭什么,又不是你小姑娘老了。”
林皎月破涕为笑,撒了好一会儿娇。
再见祖父,当真已然隔世,林皎月喉咙堵塞,想哭又怕吓着老人家,被祖父塞了一碗黑芝麻糊坐到一旁,搅搅拌拌。
祖父这才问,今日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呀。
林皎月沉默许久,才轻声道:“没什么事,只是想同祖父聊聊天。”
祖父笑起来,让她吃点甜甜的,养头发呢,边吃边说。
林皎月重新绽露笑容,点点头,捧起勺子,又甜暖又绵软的芝麻糊进了口,满口醇香。
这香甜也恍若隔世,叫她眼鼻酸涩。
她低着头,悄悄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心情,扮作小女儿姿态:
“祖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为了规避一条错路,选择了另一条错路,错得伤痕累累,但有机会重头再来了,我该如何呢?”
林劲松眉头一挑:“这是什么问题?”
“您就,与我说说嘛!是,话本里看到的,我记挂了很久!”
林皎月不会说自己重生之事,更不愿在自己都没想好的时候,就把即将要嫁宦官的事告诉祖父,徒增他烦扰。
可她终归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庶女,虽在宁王府的后院被磋磨了一年,那一年,也没什么机会手段叫她变得多聪明伶俐,否则最后也不会落到那般结果。
所以她重新站在抉择的路口时,想求个指点。
林劲松想了想:“那条走过得错路,定是不能再走了。”
林皎月用力点点头,是的是的,她也是如此做的。
“但另一条,你真的确定,就是错的吗?怎会有两条错路让人选啊?”林劲松有些不明白。
林皎月尴尬地笑笑,心中想——嫁给宦官,光是这四个字,就不是个正确选择了吧?
见她迟疑,林劲松问:“可有第三条路了?”
林皎月顿了顿。
没有了。
婚事都得主母当家做主,祖父若强行插手,是要被旁人戳脊梁骨的。
况且祖父年纪大了,从前世看,再过一年不到,祖父就……她怎能让祖父替她殚精竭虑呢?
前世她便是顾忌这点,才想着自己另谋出路,谁知谋出条不归路,
现如今让她再谋,不说她还有没有勇气,光说人选,就足够茫然了。
名满京城的宁王世子都不是良人,那还有谁呢?
她还有多少时间,去重新探看一个人,与对方培养正常的感情、反抗主母替她安排的婚事呢?
林皎月沉重地摇摇头。
祖父不明所以,宽和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那就选另外一条吧,都没走过,也不确定就是坏的,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他存在的道理,都有他的意义,谁知道会不会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呢?”
“可若是又选错了呢?”林皎月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祖父慈爱地看着她:“选错了不是还有祖父吗?而且我的月儿聪明可爱,怎会次次选错呢,这次必定是条康庄大道!”
林皎月破涕为笑。
祖父不明白她纠结的缘由,言语中的慈爱却足够给她慰藉。
纵使心中仍有恐惧不安,但已不再像前世那样抗拒了。
是啊,她受过多少磋磨,死都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好怕的?
前世是她作茧自缚,自断后路,今生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不会再做傻事,再撞南墙,她只求能照顾好家人,平顺地走完这一生。
前路若有坎坷,能迈便迈,迈不过,那也是她自然而然的命运,也不会再钻空心思谋算旁人了。
这般自我安慰倒也熨帖,不出一会儿,梅园的小厮却哭喊着窜进来:“不得了了伯爷!二姑娘被九千岁一脚踹湖里了!”
林皎月和林劲松一同愣住。
作者有话说:
顾玄礼:听说小夫人想走一条康庄大道,咱家这不就来清道了嘛(拍拍灰)
林皎月:?
南坪伯:?月儿,这夫婿可不兴嫁啊
林皎月:祖父您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第5章 流言
回去的路上,听到传闻,他们督公将伯府二姑娘踹进湖里,随行的蕃子纷纷互使眼色,彼此悄声议论。
最后问到梅九这儿,梅九正在簿子上划着半个笔画,闻言收起簿子笑道:“谁叫那二姑娘没个眼力见,非要在督公赏花的时候冲过来?”
他看了眼轿子,心想,督公这会儿恐怕也觉得晦气呢。
好不容易有个闲情逸致,杵在太阳下面等人,谁知来的不是原本要见的三姑娘,而是咋咋呼呼、见到他之后兴高采烈骂着“好个林皎月竟敢与外男私会”的二姑娘。
那按照督公的脾性,将人踹进湖而非当场格杀,已是天大的恩典,所以梅九这一笔笔画,只画了一半儿。
听着外头的窃窃私语,顾玄礼冷声冷气嗤笑一声,伸手慢慢揉了揉额头。
小珍珠不满他不揉自己了,扭头喵了两声,顾玄礼小声呸了它一句。
小珍珠气呼呼地伏在他膝上,理直气壮地用尾巴抽了抽他的前襟,叫靛蓝的布料上染了几根白毛。
顾玄礼挑眉,慢悠悠抬起腿,小珍珠猝不及防滚到了地上,真成了团小珍珠。
他恍若未见,踹了脚轿门板,声音清冷刻薄:“走快些,你们没吃饭,咱家还要回去喝药呢。”
南坪伯府里,却不如这般轻松。
二姑娘被九千岁顾玄礼踹进湖里的消息,很快便被各家知晓了。
不仅如此,据说那二姑娘落水后,九千岁迤然离开,引来宁王世子的好奇,最后是宁王世子不得不下水将人救了上来!
喝!
青天白日的落了水,那二姑娘,可不被宁王世子看光了?
南坪伯府的人硬撑着没这回事儿,直到傍晚散了花朝盛会,才敢将这事摆上台面来说。
姑娘家的不出门,不关注外头,自然不知晓九千岁是何种煞神,可南坪伯确实一清二楚的,当即气得怒火攻心,又忧心二姑娘被宁王世子看了身子,急得几欲站不稳,最后大爷和大夫一起劝说,才被劝回去。
大爷从梅园回来后,二房的周氏已经等着了,她眼中攒着怒火,难遏地哭骂出来:
“林茂年!我都答应要将林皎月许给那阉人了,你凭何还要害我亲女儿!”
林茂年额角也青筋凸起:“你该问问你好女儿,那个时候为何出现在那儿?”
他已经审过下人,是林觅双故意支开的林皎月,换作自己去了湖边。
她搅和了自己将林皎月塞给顾玄礼不说,竟还与宁王世子闹了个不清不楚,这下,宁王殿下定会怪罪他办事不力又私藏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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