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悸
“愣着干什么,快去拦住老二家的啊,咳咳……”
林茂年回过神,咬了咬牙,吩咐府中下人赶紧将伯爷搀扶好了,自己再大步赶去。
刚到院中,见到的便是周氏竟想挣脱侍卫,张牙舞爪唾骂林皎月的模样。
林茂年深吸一口气,可紧接着,被阿环搀扶的林皎月出声了。
她平静的甚至带着几分冷漠地看向周氏:“夫人这么说,是在质疑圣上的评判吗?”
周氏一愣。
曾经不值一提的孱弱庶女,不知何时,穿上了连她都鲜少能得的好料子,头面精贵,妆容也明艳得体,
她站在自己面前,仿若真是个高高在上的贵女,来嘲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的她……
林皎月松开阿环的手,交叠挽在腹前,腰背笔挺,无比郑重且决绝:
“圣上已经决断,昨夜是二姐姐欲对贵妃娘娘行不轨,她的衣物上有太医证实的红花与麝香残留,那些东西若非她在宁王府沾上,最后惹祸上身,难道是我与督公在宫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嫁祸过去的吗?”
“且夫人再不信,大可托人去问问当夜宫中当值的宫人,可是二姐姐不顾我的阻拦,毅然把我一道拉去的现场?我甚至还没追究,二姐姐当时、甚至是以往那么些次,想对我做什么呢!”
周氏满面骇然哑口。
林皎月便知道,她猜对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林觅双都恨毒了自己,对自己从无怜悯和善意,而周氏作为她的母亲,自然也都知情,
早年的磋磨,甚至宁王府那桩意外,或许周氏都知晓,甚至给过林觅双提点,否则她一个深居王府的世子妃,哪来的那么多机会接触那么恶劣的药呢?
可今日是在南坪伯府,林皎月不愿将那些事摊开了说,否则祖父听了难受反而不好,只要周氏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周氏宛若被攥住了心脏搓捏挤扁,乘风没再用劲儿,她整个人便瘫坐在地上。
中秋刚过,凉风瑟瑟,她却已如从水中捞上来,泪水与冷汗浇透身心。
她怎能相信双儿咎由自取呢?
“双儿也怀了孩子,她怎可能给自己的衣服上熏红花和麝香啊!”
林皎月眼中露出自嘲般的讥讽,是啊,怎么可能呢,居然有人心狠如斯,对自己的骨肉也能痛下杀手。
可这样的人少吗?
除了他李长夙,前面还有个冯坤,这些男子,难道都是她杜撰出来的吗?
生子之痛,男子体会不到,男子若没良心,孩子便只是个与他有血缘的陌生人罢了,而这一世,轮到林觅双咎由自取,一错再错地选择了李长夙。
她抬头,看到大伯就站在回廊对面,满面震惊地看着院内,轻声回道:“哪怕不是她自己,也只会是宁王府里的人,而绝非杀人根本不需要花招的督公。”
她顿了顿,看向大伯掷地有声:“除却被猛虎直接吃掉的人,与看起来温顺的虎谋皮,同样不得好死。”
林茂年顿觉寒芒在背,一声都吭不出来。
林皎月毫无怜悯地看向恍遭雷劈的周氏,通过她,仿若看到了前世得知阆哥儿死了,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
当时的母亲,想必也是这样痛不欲生的。
可叹当时,母亲临死都没等到自己去看她一眼,比起悲惨的她们,周氏母女如今的天人永隔,仍是一句,
报应而已。
周氏渐渐明白,渐渐反应过来,女儿后来回府,提及夫君,不再满脸恋慕欣喜,反而一次次欲言又止,到了后来甚至连伯府都不回了。
她总以为是女儿娇蛮,在感情上有了小争议,只劝慰女儿,她嫁的是世子,龙子皇孙,自然得哄,更教她如何笼络人心,更教她排除异己,
没想,竟是一步步,将她的双儿推进了火坑啊!
周氏捂住脸尖叫,扯散了本就凌乱的头发,跌跌撞撞哭哭笑笑。
乘风也不拦她,她就这般在院中乱跪乱跳。
她疯了。
作者有话说:
顾玄礼:嘻嘻,她只心疼我
第53章 安抚
南坪伯与周氏并无多少翁媳之情, 当年林皎月的父亲将沈姨娘带回京后,他偏袒儿子,松了口, 从此和二儿媳之间就有了龃龉。
哪怕南坪伯心中亦有愧疚, 将府中掌馈全权交予了周氏,又命沈氏不得擅自出小院,要听主母话, 平日对周氏磋磨沈氏也睁只眼闭只眼, 仍没能得到周氏心中的和解, 连带着她所生的二姑娘都对老人家不亲厚。
南坪伯便知, 他做过的错事是挽不回了,也不再强求这份和睦, 左右老大院中的大姑娘, 还有后来沈姨娘生的三姑娘、阆哥儿都温和孝顺,府中尚能维持和睦, 也算安慰。
可今日蓦然得知周氏母女的惨状, 他再心中有所亲疏, 也难免备受打击。
再不亲厚,那也是他的儿媳,他的孙女啊。
林皎月听闻祖父晕过去后,顾不上院中的周氏和林茂年,匆匆赶往梅园, 半路上便开始掉眼泪。
当守在床头,握紧了祖父苍老的手,林皎月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犯了错的人就该自食恶果, 可事发突然, 那么疼爱她的祖父若因此步了前世后尘,她是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一直给祖父看病的吴大夫也匆匆赶到,细细扒开祖父的眼睑、又号了脉,一通检查后,走出来对林皎月和林茂年责怪:
“伯爷的心疾最忌急火攻心,这些日子喝得药全白费了。”
林皎月哽咽着哀求:“吴大夫,您医术高超,可有法子救救我祖父?待祖父醒了,我们定会好好照料的,绝不会再让他伤心了!”
一同赶来的沈姨娘还有林妙柔、阆哥儿听闻,也齐齐落泪,一道求起了情。
吴大夫摇摇头:“心疾本就险恶,原本给伯爷服得便是极好的药,这会儿都压不住,老朽想不到,还能再瑞和医治,再开什么药了。”
林茂年艰难道:“您是跟着伯爷最久的大夫了,他这病情您最熟悉,就先,先尽量治着,想到什么法子便同我们说,我们定尽量满足。”
吴大夫叹了口气,只道他试试吧。
林茂年两眼发怔晕头转向,点点头,忙不迭要先出府,他要去一趟宁王府,去问问看王爷和世子,可否能请到太医来给父亲再看看。
他忙忙碌碌吗、浑浑噩噩,一心想撑起南坪伯府,可若是连父亲都没了,南坪伯都没了,哪儿有府啊!
林皎月没管林茂年要去如何,同母亲还有长姐简单说了下祖父病倒的缘由,两人皆是惊愕。
“那,那我们该如何办呢?夫人和二姑娘这事,终归也扭转不过来了……”
沈姨娘急急慌慌,她是真的急,被周氏打压这么些年,哪怕早年有过小聪明,也都给磨平了,如今只盼着安安稳稳,家和团圆。
倒是林妙柔比她沉得住气些,犹豫再三,轻声道:“姨娘,您先别太担心,左右吴大夫还在医治,他一日没下定论,我们先耐心等等,阆哥儿再过几日就要科考了,你们定要静下心,”
她又看向林皎月,“月儿也别太担心,府里还有我和姨娘,你该回去便回去,有什么问题我们会遣人去督公府传话,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也会及时去找你的。”
林皎月点点头,被林妙柔这番闻声安排,心中竟比刚刚稍稍宽慰了很多。
没错,前世长姐不在,府中管事的又是与祖父不亲厚的周氏,祖父生病,自然无人悉心照看,
如今家人们都在身边,都拧成一条心,她便该存着希望,不能因满心自责就乱了阵脚。
阿环自告奋勇替她留在伯府,如有什么情况要传回督公府,她熟门熟路也方便快捷,林皎月自然点头。
这头林皎月出了南坪伯府,林茂年也终于赶到了宁王府。
昨晚的宫宴,是圣上笼络宗室与重臣的节庆,林茂年如今虽说风头正劲,终归还达不到与首辅王爷等平起平坐的地方,故而他听到消息,已是意外发生,不可扭回的时候了。
往常还会顾及要掩人耳目,今日他心头宛若压着千斤重,迎着大门便要进府。
门房见这没拜帖没引荐,还如此狼狈失措的人,张手就给他轰了出去!
“大胆!你可知我的身份!我要见世子!”
林茂年脑袋撞上台阶下方的石狮子,登时出了血,一股子气压在心底无处可发,终于逮着个人,还瘫坐在地便勃然怒吼。
门房沾久了王府的光,看也不看:“今日府中有要事,闲杂人等一概不见!不论您是谁,还请回!”
林茂年被气得额角一突一突地跳青筋,被砸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鲜血流下来,遮蔽视线,又叫他一阵恍惚。
是了,双儿惨死,王府里肯定一片阴云惨淡,
可双儿死得见不得人,圣上虽然不牵连怪责,世子为保清白,便如同当日死了庶子一般,不挂白也不办丧,才叫林茂年在府外没反应过来,撞了个头破血流。
他一时哽住,捂着脑袋呆呆站在府外。
双儿是他的侄女,虽然刁蛮任性了些,可终归也是亡弟的嫡女,他如同父亲一般,多少也在意血肉亲情。
双儿亦是世子的世子妃,那端方的世子,怎就不想想请她的家人来吊唁,反叫自己被个门房如此奚落呢?
确实,这门房行径怪不得世子,世子尚且不知,但他被这么一推,却是想开了很多事。
世子是能忍,是能做大事,可这般心性,哪怕是他日再同伯府结亲,要他的柔儿嫁过去……柔儿便能过得好了?
他忍不住想到柔儿被宣平侯世子一事吓哭,冲他眼巴巴地问,他就一点儿不在意她的事吗?
林茂年身子颤了颤,忍不住心头发酸,浑身发寒。
那门房见他站起来,本以为还要再闯,登时紧张地准备再轰人一次,却没想林茂年没再看这边,而是颤颤巍巍地捂着头离开了府门口。
待李长夙知道林茂年来过,且还和大门的门房起了冲突时,忍不住皱起眉。
“他怎得从大门过来?不怕被人瞧见?”
宁王如今在朝中还担着太常寺卿的职位,虽说近来抱恙许久不曾上朝,可谁知有没有人仍盯着王府。
他们和瑞王,是圣上除了顾玄礼以外,最忌惮的两人,宁王府与朝臣私下接触,终归不好。
门房兢兢业业道:“回世子,那位大人倒是没多纠缠,很快就走了。”
如此,李长夙也没再多问,挥挥手叫人下去,神色略显几分阴沉地将手中狼毫拍在了桌案上,缓缓闭上眸。
昨夜回来至今,他只要静下来,都忍不住会想到林觅双的脸和她被顾玄礼掐死前的哭嚎,以及她看向自己恶毒又怨愤的眼神,
脑海中如有钻头锥凿。
他没有想让她死的,他心中百般辩解,真的没有。
他至多是不喜爱这个世子妃,亦不想让自己的长子从她的肚子里出来,只待她小产,她便会彻底将她贬为妾室,但同样会好吃好喝地待她,算是她为自己作出牺牲的回报。
可她怎么偏偏就卷入了贵妃受尽的意外中呢,明明只叫她同林皎月说说话,她非要凑到贵妃和太医身旁做什么呢?
是她自己的错,是她自己找死,怪不得他!
李长夙深吸口气,奋力摇摇头,要把拿一声声凄厉的叫喊晃出脑海,强迫自己不要再自责了。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比如,这次顾玄礼自作聪明,替圣上找了个好借口,保住了和镇国公府的亲事,他又得斟酌着如何下棋了。
经历过世子妃当着那么多人被随手捏死的事后,李长夙心中的怨越发壮大,他希望这些人搅和成一团,你死我活,谁都不要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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