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咒海兰珠早死,在皇太极心里,比抗命还严重。
册子确实在自己手里,豪格自知赖不掉,便开始找理由:“册子的事是我疏忽了,忘记拿给明玉,可不能因为这点疏忽硬说我抗命吧!完全就是诬告!其心可诛!”
刚咒完短命,又跑来诛心。
编故事可以,至少把故事编圆满了吧,难道在豪格眼中,他很愚蠢吗,可以随意欺骗?
皇太极冷哼一声:“多尔衮出征那日,明玉让诺敏给你带话,大福晋也曾过问此事,限你七日之内将册子交给明玉。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豪格一噎,好像似乎大约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诺敏还没说完就被他打了一耳光,呵斥着让她住口,并没听说大福晋也过问了。
“还有这事?我真不知道!”打死豪格也不能认啊,于是毫不犹豫将锅甩给诺敏,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诺敏那个败家娘们儿,串通明玉陷害我!冤枉啊!父汗!”
殿中有人“噗嗤”笑出了声,豪格扭头狠狠瞪过去,只见岳托朝他啐了一口,低低骂了一声软蛋。
是个男人就不会把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
岳托的态度代表了殿中绝大多数人的态度,皇太极也被豪格气得不轻。
当初他给豪格定下的福晋是达哲,可相看之后,豪格非说诺敏长得漂亮,央求他改选诺敏,正好科尔沁郡王也有此意,便做成了这桩联姻。
现在看来,明玉聪慧,达哲本分,诺敏除了会哭,简直一无是处。
自己选的福晋,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脸面,当众羞辱自己的福晋,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豪格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没出息还体现在,不敢跟多尔衮正面刚,只会背地里搞小动作。就是背地里的那些小动作也不甚高明,流民的事就被多尔衮揪出来大做文章,不费吹灰之力夺了西征主帅之位。
若不是豪格太蠢,传国玉玺早在他手上了,他又怎会上这么大的火。
想着忽然发觉嘴里疼了好几日的燎泡不疼了,多半是被那些红彤彤的西洋果子给治愈了。
想到在被窝里承诺海兰珠的话,皇太极懒得跟豪格绕弯子,让人把豪格拉出去抽三十鞭子,以儆效尤,限三日内将那些旗人的身份册子交给明玉。
豪格生生挨了?????三十鞭,鞭鞭到肉,鞭鞭见血,打完疼得都不能走了,被人架着出了宫,趴在马车上打道回府。
瞧见诺敏哭哭啼啼的样子,豪格再次气炸了肺。
鼓动流民作乱父汗不过罚他禁足一月,可为了几张破身册,居然抽了他三十鞭子!
豪格忍着疼,一脚踢开诺敏,兀自趴在炕上,让昨夜那两个美婢过来伺候,即刻吩咐管事将那几个旗人的身册找出来,送去十四贝勒府。
忽然想起他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和明玉楚楚动人的脸蛋,豪格叫住管事,拿回身册。
相比之下,明玉比诺敏聪明多了,也漂亮多了,等多尔衮一死,他就把明玉收寄过来做福晋,好好享受一番。
转过天,明玉刚刚吃过早饭,外院有人来报,说豪格亲自送身册来了。
这么快?
明玉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枕头风的力量,匆匆收拾过,想了想叫上魏循一起去了前院正堂。
豪格规规矩矩坐在客位,腰背不自然地挺得笔直,见明玉来了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皮笑肉不笑道:“福晋好手段,拿不到身册就跑去大汗面前告我的状。”
多尔衮都没让他受过鞭刑,明玉第一次出手他就遭了大罪,鞭子抽在腰背上,做什么都得挺直了,不然伤口会崩。
状不是明玉告的,可明玉不想拖海兰珠下水,她朝豪格谦逊一笑,算是默认,开门见山地问:“身册拿来了?”
豪格甩了甩手里几本薄薄的册子,眼神露骨地打量起明玉来,从下到上。
天气转暖,明玉身上只穿了一套月白色暗纹旗装,乌油油的长发编了辫子盘成发髻,哪怕梳着最普通的发髻,哪怕发髻上没有珠光宝翠,只点缀了几颗珍珠,依然难掩倾世之姿。
水晶似的小美人,好像吹口气都能碎了似的,豪格满肚子的火气瞬间消去大半,说话声音都不由温柔了几分:“都在这儿。”
见明玉朝那个姓魏的太监使了个眼色,豪格抬手,轻笑出声:“你自己来拿。”
明玉不信豪格敢在这里对她怎样,笑着站起身来走过去,半路却被魏循挡了。
魏循面朝豪格站着,几乎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大胆!”豪格气得“啪”一拍桌子,震得后背生疼,倒抽一口凉气之后,骂道,“好你个狗奴才,主子们说话,有你什么事!滚开!”
一个太监也敢拦他?
要不是自己身上有伤,定然甩他几个耳光叫他知道厉害。
魏循被骂了也不生气,恭恭敬敬道:“贝勒爷莫气,奴才也是为了爷好。”
“少废话!快滚开!”父汗喜欢汉人这些弯弯绕,他可不吃这一套。
魏循回头,示意明玉坐回去。
既然有人代劳,明玉求之不得,心安理得地重新回到主位,坐山观虎斗。
魏循长身玉立挡在主位之前,笑着说:“墨尔根代青出征前叮嘱奴才照顾好福晋,奴才职责所在,还请贝勒爷见谅。”
“少拿多尔衮吓唬爷!”豪格早布好陷阱,正等着多尔衮回来往里跳呢。
环顾四周,正堂比他府上的大出不少,家具器皿也很考究,豪格一时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多尔衮能不能回来……真不好说。他要是出了意外,这府里的财宝和女人,爷也有份儿。爷劝你们都识相点。”
说着眼睛往主位上扫,结果还是被人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魏循站着没动。
豪格立起眼,喊了一声“来人”,立刻有侍卫拔出钢刀冲进来,然后齐刷刷跪了一地,捂着小腿痛苦哀嚎。
魏循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该站哪儿还站哪儿,寸步不让。
“你!”豪格腾起站起来,只觉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狠狠摔在座位上,后背伤口裂开,疼得他龇牙咧嘴。
等坐稳了细看地上,只见脚边躺着几颗黄豆。
从前他只知道这个姓魏的太监有门路,也有些手段,哄得汗王宫里那些女人神魂颠倒,并不知道他会功夫,还特么是个高手。
魏循笑得风轻云淡:“等爷说的那一天来了,再说吧。”
说完趁豪格不备,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身册,扯得豪格后背的伤口又崩开了几道,血水浸湿衣背。
豪格不想明玉知道他受了鞭刑,撂下一句狠话,起身往外走去,那几个被黄豆打伤的随从哀哀叫着跟在后面,一瘸一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明玉也很吃惊魏循会功夫,不过想起他在东西厂都当过差,还曾是西厂督主的小情人和九千岁魏忠贤的干儿子,便也见怪不怪了。
“你这套狐假虎威的本事,恐怕还在我之上。”明玉接过身册,拍手笑道。
魏循知道豪格不好惹,之所以忍气吞声不过因为这里是多尔衮的府邸,豪格心中真正忌惮的人是多尔衮,可不是真的怕了他魏循。
魏循苦笑:“福晋误会了,我并没有狐假虎威,墨尔根代青临走前确实是这么叮嘱我的。”
他回忆了一下,失笑:“墨尔根代青料事如神,他猜到豪格不会轻易交出身册,弄不好还会借故来找麻烦,让我这段时间都不要离开贝勒府。只不过千算万算,没算到福晋会主动出击,逼豪格就范,不但拿回了身册,还让豪格挨了打。”
听说多尔衮在出征前给她留了后手,明玉心里的气不自觉消去一般,到底他还记得她是他的福晋,在没有白月光的场合,还知道维护她。
明玉在心里提醒自己,多尔衮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福晋换成别人他也会这么做,千万别自作多情,更别瞎感动。
想起豪格刚刚疼到面目狰狞的脸,明玉的关注点一偏:“哦?豪格挨打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魏循忍笑:“是,听说豪格惹怒了大汗,被当堂拖出去,扒掉上衣受了三十鞭,后背都给打烂了,是被人用门板抬出宫的。帮着卸门板的太监,我正巧认识,他刚刚派人说与我知道。还没来及告诉你,豪格就找上门来了。”
“所以你撒了把黄豆,故意让豪格再摔一跤。”明玉觉得这招挺损。
魏循笑着摇头:“那把黄豆是对付侍卫的,从侍卫腿上弹过来几颗,刚好滚到他脚下。”
明玉偏头,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魏循哈哈大笑,无奈承认是他故意让那几颗黄豆弹到豪格脚下,就是想让他再摔一跤,多受点罪,晚点痊愈,省得三天两头跑来找麻烦。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明玉又想起豪格摔倒前说的那句“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多尔衮能不能回来……真不好说”,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说多尔衮不会出什么事吧?”
根据史料记载,多尔衮死在三十九岁那年的冬天,那时候清朝已经入关。
今年多尔衮不过才二十二岁,还有十七年好活。
可豪格这么怕多尔衮,怎么敢在他打了大胜仗,即将班师回朝的时候跑过来调戏他的福晋,还妄想瓜分贝勒府里的财宝?
“除非他有什么大阴谋,或者知道了什么大阴谋。”捷报已然送到盛京好几日了,魏循也知道多尔衮活捉额哲,拿到了传国玉玺,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多尔衮十七岁因征讨察哈尔部有功获封墨尔根代青,此后五年风头日盛,在八旗军中渐有超越大汗皇太极之势。
金人与汉人不同,汉人崇尚正统,金人从来只比谁的拳头硬,谁的军功大,以皇太极处置莽古尔泰和阿敏的雷霆手腕,功高震主的多尔衮早就岌岌可危了。
要不是南边有坚城大炮,要不是皇太极野心勃勃还需要多尔衮、多铎兄弟俩为他卖命,多尔衮能不能活到今日,都不好说。
如今多尔衮再立新功,手握传国玉玺,而他的封号已经是皇太极能给的极限,再行封赏,恐怕就要把汗位拱手相让了。
就算豪格不找麻烦,皇太极也不会让多尔衮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
明玉跟魏循想到一起去了,而且她比魏循知道的还多。
多尔衮阳寿未尽,不至于一战接地府,但这场风波在所难免。
明玉身为多尔衮的嫡福晋,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多尔衮被贬还是受罚,她都得跟着倒霉。
一想到手里的财宝可能会缩水,事业线还没展开就要中断,明玉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你是豪格,或者……你会怎么做?”
她得想办法自救。
明玉说完直接屏退了屋里服侍的,等正堂中只剩下两个人,魏循起身关好门才道:“多尔衮手握重兵,谁也不敢做得太过,逼他造反。”
真的逼反多尔衮,大金很可能就此分裂或是易主。
所以不会出现半路截杀的情况。
放多尔衮回京,利用传国玉玺做点什么,夺了多尔衮旗主之位,切断他与两白旗的联系,然后将人囚禁起来,再寻一点莫须有的罪名公开?????处决,或者直接在狱中暴毙。
皇太极对付莽古尔泰和阿敏都是这个套路。
莽古尔泰的弟弟德格类更惨,囚禁一个多月之后,府中被人搜出御印龙袍,落得一个满门抄斩,财产女人充公的下场。
想到德格类,再想想豪格刚刚的话,指向再明显不过。
“守好贝勒府!”明玉和魏循几乎同时出声。
明玉还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别院、田庄也要严加防范。”
关键时期,宁可多做,不能放过。
魏循知道厉害:“我这就通知下去。”
两白旗人人皆兵,且极具忧患意识,尤其是在多尔衮和多铎同时出征的时候。
根本不用魏循通知什么,早在出征时,两白旗所有产业,包括荒芜的土地都有骑兵警戒,完全是铁板一块,风雨难侵。
魏循转了一圈回来说与明玉知道,明玉这才松了口气。
多尔衮要不是自己作死自己,谁想要他的命,还真有点难。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多尔衮在一年当中月亮最圆的那天夜里,只带了十几个护卫敲开了盛京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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